第十章裂缝
万物皆有裂缝,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2018年十二月十二日 早晨六点
双十二到了,文平的手机里总是跳出不少该死的消费信息,这是他现在唯一让他产生感情波动的唯一事物。
“真是该死。”
文平收回手机,带着灼热的肺部再次跑了起来,江风吹起,开始了与他身躯的撞击。
炙热的身躯,不成节奏的步伐,冰冷的风。
经过那天晚上之后,生活又回归到了平静,那是种真正的毫无波澜,没有任何人说话,没有任何人争吵和指责,没有了任何的声音,只剩下了冰冷的墙。
这才是原来应该的家,只是文平在也不觉得自己是原本的自己。
冷若冰霜。
他才明白这个词真正的意义,用它来表达现在的自己再好不过了,心如死灰,面如死人。
经过那晚之后,文平已经明白,再多言语也反驳不了那些终要伤害自己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得强大,让他们永远忌惮你。
如此看来,纸牌屋倒也是看透了规则——“恐惧,远比尊敬更甚。”
生活还得继续,只是文平再也没有一起床就开始学习,他多了一项计划,那就是运动。
知道怎么证明一个人不是精神病人吗,唯一的答案是成为精神病人配合治疗。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
文平沿着整个城市的母亲河开始了属于他的征途,阴沉的天空呼啸着冷风,拂过他的每一根发丝,让他清醒,让他咬牙奔跑,让他肺腑空荡荡。
文平觉得自己的步伐声里夹杂着愤怒,胸膛里的心脏随着愤怒的步伐声泵血跳动,听起来像极了战鼓的擂动。
孤独的身影在河沿缓慢奔跑,他以前体能耐力很好,在技术学校每次放学时,他虽然不是第一个冲出校门,但总是第一个背着沉重的书包穿过成群结队的青春少年少女,迎着盛夏的光跑上两公里到公交站,坐第一趟车离开。
他已经开始怀念以前奔跑如飞的岁月,无所畏惧地往前冲,拥有用不尽的力量与意志,坚信着努力的自己,让盛夏的阳光穿过翠绿色的树叶间隙偷偷地溜过他的身躯。
到底是什么毁掉了他,他该去责怪自己,还是改则怪谁,那句在校运会里念出的诗吗?还是该责怪太宰治?
文平现在只想重拾破碎的自己,一块地一块地嵌入身体之中,即使现在跑起来缓慢龟速,但好歹也是像曾经的自己靠近,即使龟裂遍布全身,身体无处不在呻吟哭嚎疼痛,可他还是要向前。
向前,向前。
那些冰冷天幕的薄云,苍凉广阔的江水,长久矗立在江岸的航道灯塔在文平经过的一瞬间关掉了闪光……
那个拖动着身体的少年就这么跑在江岸道路上,寂静寒冷的道路响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小伙子,加油,还有很远的路呢。”一个晨跑的大爷竟然在文平身后超了过去,健步如飞。
“是啊,还有……”文平咽下一口气,那滚烫的肺部和跳动的心脏让人难以忍受。
“真的还有好远的路啊。”
世界的残忍就在于此,你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在前进,身旁的大爷都觉得你跑得慢。
你身体里面有火,路人只看到了烟。
文平在跑步晃动的视野中看着世界,干枯的树木俯视着他,灰蒙的苍凉天空笼罩他,这条路越跑下去,文平越感觉自己卑微渺小。
手机的计时终于停了下来,刚刚好半个小时。
滚烫的汗滑落文平的面颊,如雨一般伴随着呼吸声滴落在石砖人行道上,这真的是狼狈啊。
文平扶着栏杆,身躯山崩一样垮了下来,他看着远处已经消失成为黑点的大爷,喉咙里含混着难听的喉音。
心脏巨大的轰鸣声简直要突破心脏,他就这么无力地靠着青石栏杆,像条狗一样趴在那上面,苟延残喘。
文平说不上来现在自己是在装着脆弱还是真的痛苦,头疼和心脏的急促似乎只是引线,把他身躯里那从未长大的脆弱灵魂扯了出来。
他看着滚动波澜里的江河倒影,看着那个曾经的少年。
模样还是原本的模样,可却是一副要死的神情。
“要么就这么跳下去吧。”
文平看着河里的倒影,四下无人,即使跳下去也不会有人看到。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就这么跳下去的话,他的尸体会顺着河流流向伶仃洋吗,那么他就能体会当年文天祥过伶仃洋的感受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
文平明白,他死了,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他,尸体只会浮肿变形到不堪入目,他不喜欢那种被遗忘的感觉,仿佛他这一生从未真正的活过,只是路过了无数人的生活,充当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那该是多么地恐怖,哪年哪月,某个人忽然回首一望,惊讶地发现:“欸,那个谁谁谁呢?”
然后一群人疑惑:“你说是谁?一直以来只有我们啊。”
“就那个谁啊,那个,那个……欸说不上来,不管了。”
文平就这么消失在众人的记忆之中。
可若是文平再这么如行尸走肉般活下去,还不如去死,反正活下去也不会被人记住,这个世界依然是不肯善待你半分,你的父母依旧是那么冷漠,动不动就和你说钱字……
他不想再吃那些药了,细小的白色药丸,吃下去之后却给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文平越想越觉得懊悔难受,身体逐渐逐渐地往前探出去,像是想要看清水里面的自己,完全看穿自己的模样。
“上帝啊——告诉我,告诉我,眼前的这个人,还有没有一丝!一毫!活下去的价值!告诉我!”
文平大喊着,冷冷的世界没有任何回应,倒是有一条鱼跳出了水面,波动了他的倒影。
顶着巨大的酸涩,文平又开始拖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接着一步,缓缓地跑回那个同样冷冷的家。
汗和泪水混杂在一起,这种巨大的悲伤盘旋在天空,积压在文平胸口,天空是宽阔无云的,文平的胸口也同样感觉宽阔的孤独,既觉得胸膛无限开阔又无限孤独。
歌乌——孤,嘚无——独。
打开耳机,文平又开始放那首“丸之内虐待狂”,就让所有事物继续虐待他吧。
回到无声的家又开始了机械的学习,大量的知识疯狂地挤进去文平的大脑里,让他更加疲惫不堪,不禁让人怀疑世事是否真的会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一面。
文平好不容易把第二小节的学习视频看完,翻开教材的目录,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那是人类的惰性,那种享乐主义的做派。
“不,不,驱除一切杂念——!”
文平一鼓作气——然后掏出了手机,准备休息一下。
驱除杂念嘛,要不驱除杂念,怎么安心玩手机,若是连玩都做不到安心,又如何安心学习。
当你想做一件事,有无数个理由可以放弃,当你不想放弃的时候,依然会有无数个因素让你放弃,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贱呐。
文平脑子里面一边反复出现“贱”这个字的笔画,像极了某些魂系列游戏在你角色死亡后出现的场面。
另一方面——当然是快乐。
文平倒也算自制,只打开了微信,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玩游戏都是种奢侈。
打开微信也到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从方寸的屏幕间窥见那些活得真正快乐得人的生活,他们的的生活里无一例外地带着对天气寒冷的抱怨,又或是在寒风萧瑟之中牵着异性朋友的手。
他们今天去了哪里打卡,又或是今天的生活如何善待他们,又或是装着文艺发出自拍……
无视那群扭捏作态或是单纯想要炫耀的朋友圈信息,倒是看到了属于技术学校生的沙雕真实生活。
有人上厕所没带纸巾通过朋友圈求救。
有人把同班同学的黑照昭告天下。
当然,两种不同的朋友圈里倒也是有一种相同,他们都会把自己的异性朋友晒出来。
文平看到只觉得脸酸尴尬,然后默默地给所有朋友圈点上一个赞,然后又点下返回键。
窗外冷风从缝隙里呜呼地咆哮,似乎在嘲笑文平。
冷风嘲笑他的行为像个敲门探头进人群里的可怜虫,问着房间里的人“你好,我可以进来吗?”
然后都不等别人拒绝与否,一直接关门一气呵成地转身离开,还自以为不屑与人群混在一起,独身一人孤芳自赏。
好一个肚子里没墨水的文艺垃圾……
“呸!”文平承认自己想太多,连忙把自己从无尽的思绪里抽了出来。
叮咚。
但是下一秒,他就看到了更让人吃惊的东西。
一条信息弹了出来,那是同班同学,他竟然把他邀进了一个群里面,文平只觉得——只觉得——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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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吧!
我也曾是个正常人直到我膝盖中箭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