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审判之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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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把母后留下来的那具武神铠穿出来就好了……弓也没拿……

望着还在不停地掉火星子的神鸟，姬恣仪顿时感到一阵阵泄气，徒手狩猎这种几乎可以比肩邪神化身的超巨型单位，还不如叫她去肉身登月，后者的可行性能更高些。

趴在神鸟背上的琳的情况要更糟一些，和之前那次一样，无数还有印象和完全忘记的画面不断从脑海深处翻涌而出，看得越久，心就越痛。

视线所及明明都是一片火海，可是琳的眼中却蒙上了一层褪不去的灰色。她的头发不再如燃烧般飘动，而是像宿醉后刚起来那样疲惫而散乱，看不出丝毫精气神。

光怪陆离的画面，与噪音无异的声音，在某一刹那突然消失了。

琳摇晃着抬起头来，四周白雪皑皑，呼啸而过的寒风冷到人骨子里，哪儿还有什么火海与岩浆。她想沟通精灵借取一丝温暖，但是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抬起双手看了看，映入琳眼帘的不是名震天下的第一武士的双手……短小而细瘦，说是骨瘦如柴也没问题，这是一双属于羸弱的小女孩的双手。

琳有一瞬间陷入了惊慌之中，她开始害怕，害怕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无比强大的自己是梦，有弱者受到自己帮助改变了人生轨迹是梦，对自己永远温柔永远包容的女孩是梦，自己发誓将要践行的理想与信念是梦……

不，我就是赤色之鬼！这只是那个魔士的圈套！

死不旋踵的意志力恶狠狠地掐死了那份柔弱，琳重新挺直脊梁后，她立即感觉怀中涌现出一阵温暖的感觉，伸手摸索了一下，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馒头。

一个香喷喷的、柔软的、不应属于一个小乞丐的馒头。

琳自言自语道：“这是哪儿来的？”

她记得小时候的每一个冬天，因为冬天是一年里最难挨的日子。她乞讨不到东西，缺衣少食，眼看着就要活活饿死，正是这个馒头才使得她活了下来。

是别人施舍的吗？可那会儿闹饥荒，这和把命施舍给别人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是我偷来的吗？”

深吸了一口气，琳将心中逐渐成型的推论说了出来，她也没想讲给谁听，单纯用来理顺自己的思路而已。她试着咬了一口那个馒头，味道非常甜美，入口柔软充实。

“要是从店铺里偷的还好，顶多让人损失点钱，可要是……”

说到这的时候，琳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最坏的情况，她是从某个急需要这口食物的某个人手中偷走的面食店里一般会雇个伙计，即使是体型瘦小的小孩也很难逃开他们的视线，但如果目标只是另一个饿得头昏眼花的家伙，成功率多少会上升一些。

琳心里顿时有了明悟，她喃喃自语道：“这就是‘错误的事’吗？”

当琳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关于这个馒头的所有一切记忆就都回想了起来。

她击昏了一个人，从那人的手里抢走了这个馒头，馒头没有她现在拿的这么饱满，味道也几乎没有印象，印象最深的是吞噬理智的饥饿感。那是她第一次试着击昏别人，用的力度轻了点，吃到一半的时候，那人悠悠转醒。

琳在那人的咒骂、哀求、低吟下吃完了馒头，她之后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因为那人怨毒的视线。

人是不能吃的，至少人不应该被人吃。

可是她的所作所为，距离吃人只差最后一线，恶劣程度也没什么两样。

当琳自己也认同这一事实后，由内心深处的记忆构成的幻想瞬间支离破碎，她重新回到了灼热的城市废墟中，原本漫天的雪花变成了赤红羽毛，洋洋洒洒地从天上飘落。

姬恣仪站在比她略高一点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火之神鸟扑来。

“我做过错误的事。”

在姬恣仪被神鸟啄中以前，琳的唇舌不受控制地蠕动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说道。

只有琳自己能看到的锁链，以惊人的速度从视线无法触及的角落缠绕上来，勒住了她的躯干与四肢，就连脖子也被套上一圈细细的绞索。

她想要挥刀斩去锁链，但握刀的右手也被锁链缠死，没有半点动弹的余地。

“那么，你便是有罪……罪无可赦。”

姬恣仪淡淡地笑了笑，她缓缓摊开手掌，一字一顿地说道。

起雾了……

琳有些愕然，现在的气候条件之下，怎么想也不该起雾啊。但很快她发现这些雾气原来是某种投影，先是朦朦胧胧的灰色雾气，然后雾气逐渐变浓，化为了深沉的黑色。

她骤然瞪大了眼睛。

黑雾凝实，一个在背后还拥有一只畸形手臂的人形怪物屹立在城市之中，有十五米高的神鸟在祂的面前娇小得像只小麻雀。

人形怪物慢慢地俯下身来，背后那只畸形的手臂一把握住了被锁链缠绕的琳。

她……或者说她的灵魂，被缓慢但不容挣扎地从体内抽了出来，背着她的神鸟头上的羽毛中，突然有个樱色头发的少女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甩开自己散乱的长发，急切地朝即将被拖走的琳伸出了手臂。

“把我的契约者还给我——”

琳扭过头，她抽出唯一还自由的右手，伸到面前，将食指在嘴唇前轻轻竖起。

亘古长存的精灵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她突然感受到由缔结的契约维持的能量回路断开了，原本汹涌澎湃的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神鸟的身体也开始衰弱。

人形怪物悄然消失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这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琳的身体还在背上，没有被锁链缠绕的迹象，仅仅是心跳停止了。

永远地……停止了。

精灵很想为自己的契约者哭一会儿，但她没法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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