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其一

◇

醒来的时候，眼前并非和过去一样的和风卧室，而是同样熟悉而又有些许陌生的洋房房间。

对了，昨晚因为桃子的强硬要求而留在了桃子家过夜。

士郎稍微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理清现状。

这样大一座洋房，又只有桃子一人独居，自然会有许多房间空出来。士郎只是暂用了其中的一间。

伸了个懒腰，总感觉肩膀有那么些酸痛。大概是床的缘故。

到不是说桃子家的床有什么问题，只是，士郎早已经习惯了稍硬质些的床，以致难以适应过于柔软的质感。

和昨晚一样，身处这座洋房之中，连一点的寒意也感觉不到了。就好像已经到了六月时分一般。

所以，脑也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于是利索地离开被窝，用了不足一分钟的时间整理好了床上用品。

瞟了一眼时钟——不过是早上的五时，考虑上季节因素，距天亮恐怕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

离开了房间，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客厅上。

就士郎所见，这里并不像过去那般冷清——首先是被桃子称为『Saber』的女人，坐在最中央的沙发上，手里揣着一筒竹书，不动声色地看着。在她的身边——大概是相隔两米的茶几边，有一消瘦的老者正对着成堆的空白竹书挥舞着笔墨。

时不时会有身批精甲或戴着鬼面具的武士自空气中凭空出现，在老者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即又消失不见了。

被Saber看完的竹书则会被随手扔到一旁，随后便会有侍仆一样的人物出现，捡起已经被阅读过的竹书，然后从老者那里拿来新的竹书，毕恭毕敬地递到Saber面前。即便如此，Saber也不曾稍降其色，极度严肃的样子，一般人瞥到了都会禁不住浑身颤抖。

而桃子，虽然士郎已经提醒过她睡觉就要回房间去，她也还是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看着那副因疲惫而熟睡的样子，就能知道昨晚大概也熬夜了吧。

比较不可思议的是——桃子竟然是枕在Saber的腿上熟睡过去的——不过，看着Saber那眉毛也不动一下的表情，八成是默许了吧。

“蠢货！”

她忽而怒吼道，对着面前的老者。

“只有这种程度吗？祗收集到这种程度的情报吗！？”

也许是因为顾及某人而没有提高音量，但愤怒已经十足地表现出来了。

好比面前的老者，被这恐怖的威慑力吓破了胆。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非臣等驽钝不才，祗是恐臣等所为打草惊蛇，有损陛下之利，行事所以谨慎也。”

二话不说便跪地求饶。连那个时隐时现的侍仆也随之跪倒在Saber脚边。

不过Saber并没有继续发火下去，一手捂住头，很快情绪便冷静下来了。

“算了，就这样继续调查下去吧。”

她不耐烦似的说着。从她紧绷的脸色里推断——大概是很头疼的样子吧。

不知为何，就气质上来说，现在的Saber同士郎昨日所见到的Saber判若两人。一方是自持高傲，目空一切的慢心者，另一方则是对自己的力量抱有疑虑的迷茫者。

哪边才是伪象，哪边才是真实？这一点，恐怕也只有本人才会知晓吧。

不过，就在士郎思索着这些的时候，Saber已经注意到了士郎的到来。

“已经醒了吗？真早呢。”

她往士郎这边瞥了一眼，漠不关心地说道。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阅览着手里的竹书。

“你们，在做些什么？”

“与汝无关。”

“是在筹备那个叫做『圣杯战争』的仪式吗？”

“…不过区区局外者，不需要知晓那么多。”

对于士郎的问题，Saber仅是并不想回答似的冷冷应道。而士郎对此则摇了摇头。

“局外者？不对吧。”

他在Saber面前展露出了右手，以及镌刻其上的血色圣痕。

“这是与那个『圣杯战争』相关联的东西吧？只要还有它，我就不能被称作局外人。”

“…然后？汝指出这点又是为了什么？”

“告诉我，桃子她，到底参与了怎样一场仪式？”

士郎板着一本正经的脸色，凭由一成不变的语气说着。

“我想，我应该有知晓这点的权利才对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Saber微微眯起眼睛，在目光扫过士郎身上后，又将视线投向了手中的竹书。

“汝，听说过『圣杯』吗？”

她像是自语一样说道。

“如果是指那个基督教圣物『San-greal』的话，我略有耳闻。那是接受了基督之血，拥有无限力量的的万能许愿机吧？”

“不错。这场仪式的目的就是投影万能的许愿机『圣杯』。完成仪式需要七名魔术师的参与，然而，许愿机的使用机会只有一次。”

“所以……七人就会争夺圣杯的使用资格……”

“正是如此。向圣杯祈愿，然后相互争斗，相互厮杀，只有活到最后一人才能够得到使用许愿机的资格。七人怀着各自对圣杯的执念，参与了这场厮杀。”

“那么，桃子她……”

“一样的，不过是七个愚不可及之徒中的一员——为了毫无意义的空想而赌上性命。”

“你是桃子的伙伴吧？”

士郎若有所思似的沉默了数秒，然后向Saber问道。

“哼，这么说也不能否认。但是，顺序错了。并非伙伴，而是由朕来带领朕之契约者夺得圣杯。”

话的最后，Saber还自嘲似的笑了两声。

既然将追求圣杯的魔术师称为愚不可及之徒，那么，对于渴求圣杯的自己来说，也不过是愚者中的一员吧。

这一点，就是从士郎这个旁观者的角度出发也能够轻易地看清。

“虽然这点不是很确认……Saber，你，不是人类吧？”

士郎以其敏锐的目光看向Saber，连话语也是同样的锐利。

“……汝，是何时察觉到这点的？”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那样的气质，不是普通人该有的东西吧？”

“……呵呵……原来如此啊！哈哈哈！”

短暂的惊愕过后，Saber再一次笑了起来。现在的她，又恢复到了昨日那种放荡不羁的状态。

“比朕想象中的要敏锐得多嘛，小子，敏锐得更让朕想要将汝处死了！”Saber在欢笑之中说着与笑容完全不符的话语，“没错，朕非人类，而是远远凌驾于人类的光辉与荣耀，名为『英灵』。”

士郎听罢则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不太懂这些……这也是跟魔术……跟神秘相关的什么事物吗？”

“英灵本来应该是比人类神秘更高位的神秘，嘛……但是既然遭到了魔术师的降格，称之为魔术也没有什么逻辑上的问题。”

“……那，Saber，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但说无妨。”

“你很强，对吧？那么，答应我，保护好桃子。”

“……？”

士郎以那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出的话语，又一次令Saber陷入了错愕之中。

“…对不起，说的有些突兀了吗。”

他尴尬地笑了笑，往熟睡的桃子看了眼。

“因为，我的力量不够，没有办法保护桃子。所以，只有委托你了——虽然我不知道桃子她许下了何等祈愿，但是我知道，她是那种为了追求什么连性命都可以舍弃的顽固的家伙。至少，请求你能够在那个时候制止她。”

“啊……这样啊……汝同一般的愚民不同呢。”

Saber稍微收敛起了笑意，手轻轻抚摸枕在自己腿上的桃子的长发。

发根因缺失水分干燥而粗糙，发梢也满是分叉，蓬松凌乱，不仅仅是没有注重保养的缘故，恐怕更多的是长期熬夜的结果。也许正因为有什么想要战胜的事物，所以才会倍加努力吧。

然后，些许的缄默过后，Saber莞尔而笑——

“好，朕许了——至少在此次，朕会保护好这个女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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