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炼金术

今天是八月三十号，初三开学前的报名日。

刚刚报名完毕回到家的曾义，放下书包，脱去暑假刚买的新衣服，换了一身粗布衣，和在楼下靠着凉凉的木椅上的母亲打了一声招呼后，便扛着锄头和铲子出门了。

“今天翻翻硬土和红泥就可以了，别挖洞！”

声后传来轻轻的喝声。

曾义一直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在耕地旁边挖洞，挖了又不会填土，让隔壁的孩子很多次滑落下去，没受伤，就是出不去。

“好好好。”曾义有些心不在焉，挖洞可是一大爱好，怎么可能因为那些倒霉熊孩子就不挖洞。

不过耕地周围的土地都被翻过无数次了，萝卜倒是种的还不错。

“貌似只有那颗树下面没动过。”

在田的旁边有一颗很大的树，具体什么树他不知道，他爸也只说过小时候爬上去掏过鸟蛋，树龄大概三十来岁，现在枝丫长得粗，厚厚的叶子像是染绿了整个天空。

“来，今天就给你松松土。”他先用铲子边缘沿着树根敲动，再用锄头翻开比较靠外的土壤，最后用铲子撬动找准一个看上去像风水宝地的地方。

“……”

这个过程是相当无聊的，只有入土声和竹叶摩擦声。

这种感觉很像长大后缅怀过去，跑回曾经的大树下，扬铲要找回幼年埋下的信件似的。

当然对于单纯喜欢发泄式挖洞的人来说，这只是纯粹发泄不满的途径。

挖着挖着，曾义突然抱怨起来。

“那些报名的学生好像很看不起我啊……为啥？”

曾义是在立交桥以外地区成长的，按照地图划分区域来讲，这里是郊区。

平时需要劳动的曾义，经常会踩进黏土，那双鞋子也没怎么刷过，泛黄，换上新衣就会显得格外醒目。

“看不起穷人是吧，等我考个全年级第一，去申请头等奖学金……然后就换新鞋……”

他住的是老房子，有两层，看上去挺大的，但一共有八个人住！除了父母还有阿公、阿婆、幺娘、幺爸和一个堂弟，八个人分成三家人，他家就只有父亲一个靠修电器赚钱，母亲不上班，听说是生他的时候生病了，现在只能在家里做点家务，为他打打毛线衣。

曾义还是很争气的，初中两年都是全校前十，换下来的新衣服就是用奖学金买的。

他是一个沉默的人，被别人说成老实，被父母老师说成踏实的好孩子。但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不像别人所说的那样好。

比起安稳学习，他更喜欢暴力。比起老实憨厚，他更喜欢城府。比起压抑拘束，他更喜欢自由自在。

挖洞，不过是一个发泄的方式。

他觉得，学习固然重要，但有时暴力也必不可少。老实只会被人欺负，多点想法总能事半功倍。现在的拘束必然重要，却不过是未来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铛！

“啊，这块石头卡的位置怎么这么奇怪……嘿咻！”曾义将一块灰秃秃的石头翘了上来，然后继续挖掘，他一边想着：“这块石头好圆啊，会是磨刀石么？还是有祖母绿的那种。”

这么想着，他突然来了兴趣。

“待会用锤子砸下试试。”

想到翡翠、钻石那些值钱的玩意，他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心想之余，他加快了挖掘速度。

“叮！”

奇怪的声响，铲子尖端开始剧烈振动，曾义的虎口生痛，一个没抓稳，整个人都在往下扑。

惊险之际，他一手撑到石头上，另一只手直接**洞内，触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

那是啥？是蛇？蚯蚓？舌头？呃……左手条件反射似的缩了上来。

曾义站起来，扔开铲子，右手一阵刺疼，一看，铲子把柄上的木屑刺进肉里，不知道会不会感染化脓。

“到底是啥。”手的伤小，曾义拔掉长刺，立马蹲下身，朝里面望去。却见一本破破烂烂的沾满臭泥的书。

捞上来后，曾义也不管脏不脏，翻来覆去仔细打量。

纸张像是宣纸，轻薄而柔软，比较适合写毛笔字。翻开来看，却是一张张破烂黄纸，恰在中间泛黄的完整宣纸也是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

翻到书背面，没有日期和价钱……

看侧面，被牛皮包住，用红线固定着，做工不是那么精巧。

而封面只写了三个字，而曾义只认识中间的字，念“金”。

“金？”他思考起来，也许这是一本很有价值的书也说不定，拿水泡泡也许就有字了。所以一定要解读出来。好好想一想，什么是和书、金有关的。

“古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莫非是黄金屋？！”曾义感觉自己顿悟了，他立马拿起铲子和锄头就往家里跑，放好东西后，又把石头抬了回来。

母亲听到动静，走过来看，看到自己的儿子搬着一个大石头，鞋子、裤子和手沾满腥土，眉头都要竖起来了。

“妈，你听我解释！你看，这石头又大又圆，我觉得里面肯定有钻石！电视上不是说那个赌石要切开吗？待会我们用锤子砸就可以了。还有这个！”曾义急忙把“金”书翻开，“妈，你看这是牛皮包宣纸，我认为这是古代人的书，上面的文字需要火烤、泡水啥的……哎呦！你打我干什么？”

母亲收回手，指着曾义的右手：“我叫你别挖洞，你看你这手都被刺了还在玩泥巴！你不想想这病毒就从这里感染你的细胞，从血管进入身体啊！”

母亲的说教长达一个小时，曾义很艰难的熬了过去。事后洗了个澡，顺带把石头和书也洗了。

当然曾义遗憾的发现书上还是没有字，用蜡烛烤差点就点燃了，他觉得这书一点用都没有。

“亏我还觉得我挖出了啥文物啊，魔法书之类的玩意。”

双手一展，他整个人躺在了床上。

“黄金屋、黄金书、黄金块、黄金玉……还有什么词组……难道还要换成白金吗？看来所谓的言灵是骗人的！”曾义把书一扔，又抱起那块洗得白白胖胖的石头，流着口水。

“连锤子都砸不动你，你肯定是宝物！”

不过虽然是宝贝，但在没有证实之前，他也不会搬出去甩卖。

“怎么办才好呢……”带着这个问题，少年一想就是三天。第三天已是开学第一天，老师还是原来的老师，只有化学课是新课，所以老师自我介绍了一下，也没怎么说规矩。

“我姓黄，叫黄柳。”男性，不带眼镜，平头，长相一般。

“喂，曾义。”同桌小声的呼唤他，“你是学霸，应该预习了化学书的吧？这课有意思吗？”

他比较懒散，但学习成绩也不错，比较暴露的缺点便是只学好玩的课程。

“不知道，最近忙。”曾义随口回答，最近在思考石头的事情，哪里有空看书。

“看你这神游的样子就晓得你又在做白日梦了……这个黄老师似乎要讲课？不会吧，至少说些纪律方面的事情浪费点时间啊。”

曾义瞥了他一眼：“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黄柳脸上扬起一丝笑容：“放心吧，这节课我们就当聊天就好。”

“聊什么？”

女生们想谈论八卦。

“化学的起源。”

“……”所有人都沉默了，不……与其说是沉默不如说是傻眼了。化学是新课，连这名词含义都不清楚，哪能追溯到发展的起源。

同桌开口了：“老师，我们什么都不懂啊。”

黄老师微微一笑：“我们学校的一楼走廊上有几个挂画，你们应该有看过才对。”

众人愣了，开校确实四处逛了圈，脑内也有看过的意识，不过谁看得懂啊？不就是几个球球和短棍吗？

“是化学方程式对吧？”曾义想起，问，“字母前后加数字配平，使两边的字母个数相等。”

“没错，很好。化学就是把一个或多个元素转化成另一个或多个元素。”黄老师神秘一笑，“那么请问这位同学，物质的转化分解和配平你能用什么词来概括？”

什么词？曾义一愣，想起那些画上的方程式，需要配平方程式就说明元素的个数不变，但是结合的元素却可以变成另一个，这就说明物质变了。

它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得到，比买菜卖菜的交易还要惨，如果有一种价值是交易，那肯定是相同价值的以物易物。如果要这么称呼的话，那么有一个词应该能概括。

“是等量代换，对么？”

“对，也不对。那是数学的用语，严格来说是等价交换！”

“知道等价交换最容易联想到什么吗？你们历史课上有讲过，电视的相关作品里也有涉及这些。”

仔细想想的话，反推化学，从西方中世纪传来的，那不就只有——

“西方的炼金术！”

“啪！”黄老师狠狠地拍了个掌，赞叹不已：“看来我们班会出一名优秀的炼金术士了！”

一瞬间，曾义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是模糊到难以辨认的景象，但他还是看出来了，那是他的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本被遗弃的开始发光的书，其名曰为——

《炼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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