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工作、再见、害羞、否决

从李雅诗大张旗鼓地再次把冰巧恋邀请回深痕要塞工作开始，已经过了两天。李雅诗看上去对这次行动颇为满意，高兴全写在脸上，就差把她的办公桌也换成鞭炮的红色了，但冰巧恋完全没有她的兴致。邀请，冰巧恋想，在能覆盖半个要塞的广播里喊我的名字，又派人特别守住关口，还亲自过来慰问我的情况——这和绑架差不多了吧。要是我不给面子，之后铁定再也进不来了。

这个银发女孩现在正走在前往深痕要塞隔离区第七医院的路上，那里正是星冽病房所在的地方。原本在地下通道里的时候，李雅诗就要把星冽和那些受伤的人一起毙了，以减少他们的痛苦，但冰巧恋阻止了这一行为，星冽便成为了那群人里唯一被送到医院里治疗的人。虽然冰巧恋对李雅诗说明了情况，即星冽免疫丧尸病毒感染这件事，但李雅诗的态度还是十分保守。

这就是星冽所在的这家医院只是一片搭着几个棚子的泥土平地的原因。隔离区虽说是深痕要塞放置包括丧尸病毒疑似感染者在内的高传染性疾病患者的地方，但在深痕要塞的构造中也是重要的一环，其中的人并非没有人权，只是为了整个要塞的存续考虑才把那些人单独放到这里来。因而已经暴露在尸变环境下的感染者，深痕要塞原则上还是不会让他们进入隔离区的，即使他们还没变成丧尸。

毫无疑问，星冽在李雅诗的眼中就是感染者，在其他人的眼中也是一样，和一开始的她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这个金发少女也不受待见，少有医生愿意帮她治病，她受到治疗的地方也只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平地而已。说是“第七医院”，实际上只是一块占地的牌子，这个“第七医院”压根还没建，真实医疗条件比战地前线的医疗棚子差很多。

其实星冽昨天就能转到正常医院治疗的，冰巧恋边走边回忆，尸变潜伏期和发病期加起来最长时间也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这种情况下星冽已经能排除身为感染者的可能了，只是深痕要塞和医院方面一直不同意。冰巧恋知道他们或许已经被这场世界性的瘟疫，还有昔日的同伴腐坏变形、张牙舞爪的样子给吓坏了，但没料到他们居然陈腐至此。

算了，这些人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又是外来者，无可厚非。他们没对星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同为人类，能包容的就包容了，毕竟丧尸已经逼得够紧了。若是没有这要塞的帮助，我们或许要在同胞手下受伤呢，我的伤口处理也不可能完成得这么漂亮。冰巧恋微笑了一下，不，应该是多亏了李雅诗，那个二十多岁中年女性的帮助。

同星冽见面以后，冰巧恋发现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就连衣服都长了回来···诶？冰巧恋绕着星冽走了一圈，仔细上下打量，星冽却直接把她抱住了，力度大得超乎她的想象。“啊···唔···星冽···我的脖子···放开···”冰巧恋只感觉自己快断气了。难道自己就要这样死在爱的抱抱下？天哪，好难受。快给我放开啊蠢蛋！

星冽察觉过来的时候，冰巧恋已经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好一会她才缓过劲来，用幽怨的眼神盯着星冽。“我的王子殿下来了，作为公主，没有适当的表示可是不行的！恋恋，你能理解的吧？”理解？有本事你把头伸过来让我扭一下看看？“谁是你的王子啊，你莫非连性别都认不清了？还有，这种话好肉麻啊，下次你还是别说了，本贵族不舒服。”

“明明那样深情地把我抱起来了···”听着听着，感觉苗头不对，说时迟那时快冰巧恋一瞬间就把手贴到了星冽嘴上并把她放倒，脸上轻蔑的神情烟消云散，紧张地左右看看：“你你你从哪里看见的？快点闭嘴，闭嘴！本贵族不允许你妖言惑众！不要乱说话···不要乱说！不然本贵族把你舌头割了！”内容挺有气势，然而她的语气却像是受惊的巧克力一样软弱无力。

冰巧恋还没来得及脸红，星冽先脸红了。她原本只是胡扯一通，想逗这个小女孩玩玩，没想到这事情居然是真的。这下她也懵了。此后直到两人分别，尴尬的气氛都围绕着她们，挥之不去，谈话也没法正常展开。银发女孩原本应该因此而表现的不满也不见踪影，只剩几片红晕挂在脸上，想来她肯定是忙着害羞去了。

在冰巧恋的理解里，这种反应来自她自身，但她宁愿这是四维文明的奇怪装置搞鬼的结果。开什么玩笑，贵族和宅女？能配上本贵族···不对，能当本贵族闺蜜的，只有翡翠那样勇敢温柔的大姐姐才对啊。这个连丧尸都砍不死的金发废宅能顶什么用？话说回来，本贵族究竟为什么会脸红？摸摸余潮未退的脸颊，冰巧恋恨恨地骂了“列阿希斯”还有它该死的破船文明一通。

要是那些家伙敢背着我又开启了那死装置，本贵族非得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恶魔不可。之前和列阿希斯谈判的时候，她便特地强调过了这件事，而列阿希斯的答复是，上面已经同意她关闭装置的请求。她的感觉的确也没有之前那么奇怪了，但是还是有些许不适。冰巧恋决定若是再碰到那个方块，或者它的族人，一定要抓住机会好好地再质问一次。

若是说她在星冽身边的反应只是让她惊讶，那么冰巧恋接下来遇到的事就让她有些惊疑不定了。她的秘书，一个扎着盘发的小女生，战战兢兢地递给她一个蓝色的文件夹，上面的内容既出乎冰巧恋的意料，也可以说是意料之中。要塞方面要拿星冽来做实验——因为她身体的超常恢复力和对丧尸病毒的抗性，这个少女会是很好的实验体，理所当然。冰巧恋点了点头，心中想的却是如何带离星冽。

之所以说是冰巧恋意料之中，是因为这件事本就合乎情理，也符合灾难中人类集聚地管理人员的普遍作风。星冽是外来者，对要塞的保全本没有什么建树，而且要塞方面还花了人力物力帮她恢复伤势，要点回报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这件事造福的还是整个人类。牺牲个别，造福群体，这是很普遍的现象，也是可以理解的行为。然而冰巧恋之前都选择性忽视了这种可能，以及人类本身的惯性。

与其说是出乎意料，不如说是愿望落空。这个女孩，在心底里还是渴望相信人类的善意的，渴望那些人能帮助她，还有她的同伴。但是，人类社会有自己的意志，而这种意志决定于文化和人性，一人如何认为，无法对这种意志造成丝毫的动摇。于是，她所面临的情形，在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星冽被当做实验体的事也是如此。“善意”只是人类群体为延续下去所产生的行为，而一旦起不到延续的作用，那种行为便不会发生。

这是聪明的选择。冰巧恋摇摇头，死死地盯着白纸上的签名栏，随即看向她的秘书。如果要拿星冽做实验体，他们根本不需要我的同意，这签名又是怎么回事？秘书像是从眼神中看出她的心思一样，连忙回答道：“他们说副总干事您是要塞里受尊敬的人，而且是要塞的二把手，不经过您的同意就选用实验体的话，事情不会顺利的。”

冰巧恋嘴角一勾，这回答倒是挺有欺骗性。只有最后两句是实话。李雅诗之前还跟我说现在要塞里很多人对我有成见呢，这会我又变成受尊敬的二把手了，就算轻视外来者也用不着这样侮辱本贵族吧。本贵族可是好好地长了脑袋的，智商没有问题。“您快签字吧，那边还在等着···”被冰巧恋瞪了一眼以后，盘发秘书把还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秘书可要担好自己的责任，不要当成别人的秘书了。你在我身边做事，对吧？”冰巧恋歪着脑袋看了看小秘书，又拿起文件夹在她身上戳了戳，“这文件你拿回去吧。我不会签字的，跟他们说，要做实验来找我，不要找那个少女的麻烦。要是她身上掉了一块肉，我就让整个深痕要塞一起陪葬。”听了这话，小秘书的脸都白了，原本要说的话也凝固在喉咙里。

扬扬手，冰巧恋示意这小秘书离开。也是难为她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居然要给恶魔做秘书，还得被那些人施压，两头受气。有机会把她调到轻松一点的位置上吧，对她的成长也有好处。望向远处，冰巧恋出了神——上次抽了我的血液，这要塞里的人怎么使用的呢？按常理，他们研究的对象肯定是我血清内的丧尸病毒抗体。不过因为种类繁多，而且存在一些这时代无法理解的特殊物质，他们要想在这上面做出点功夫，初步解决疫苗问题什么的，至少得等一两个月。

若是星冽知道收留她的要塞想把她当做实验体处理，她会作何反应呢？冰巧恋有些好奇。随即她又改变了心思：不，还是不知道的好，这件事还要特别保密。事实太过残酷，其打击动摇三观所能造成的伤害是一般的痛楚和挫折无法相提并论的。在她看清现实以前，这些冲击过大的事情都该与她绝缘。还得给她安排一些事情，让她尽快适应末世的生活，懂得与身边人周旋的方法。

呼。冰巧恋将稍乱的刘海整理到一边，有些尴尬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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