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就好像有只老虎在旁边趴着

阿莱雅到底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剑客，哪怕累的胳膊都酸了，也还是毫不退缩地挡在我前面。她渐渐地没法单纯靠剑气震开铺天而来的箭矢，不得不以短兵相接的形式，以剑拨开那威胁到我性命的箭。

我不后撤，她也不离开。

她也不会问我为什么。

等到她进一步逼近自己的极限，箭擦着她的脸颊划过，擦出一片鲜血淋漓的时候，阿莱雅轻声说：

“少爷。该走了。”

话音未落，一根与众不同、带着血色花纹的箭矢破空而出，准确地射向阿莱雅的脖颈。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同时身子一侧，让箭矢射了个空。但紧接着我就发现情况比我想象地更糟，箭矢干脆利落地没入了我身旁的城墙中，从箭镞到箭羽完完全全地撕开了我引以为傲的水泥防线，简直就特么像架起迫击炮干了我他娘的一炮一样。

这已经脱离弓箭范畴了吧。

我往城墙下看了一眼，就发现这帮昭辰的兔崽子又换阵型了。

如果说上次的阵型是百花齐放，这次的阵型就是群星拱月。我有点看不懂，但大体明白了，站在中间的那个魁梧的武士手里拿着一把高约一点五米的长弓，厚重的质感一看就不是凡品。他自己大约是弓道四重的水平，理论上是没办法在这么远的距离射出这么猛的一箭的。但现在阵容变了，其他的人在他的周围合拢，组成一个类似魔法阵一样的圆阵。这个阵型极其讲究，很精准地把其他人的力量输送给阵眼那名武士，在那一刹那靠着这几百人竟然硬生生将那名武士的弓道拔高了两个阶段。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身体疲惫的阿莱雅够呛能接下来这一箭。

不过这指挥官确实有点东西啊。

阿莱雅是剑道五重，而且是一个月前刚晋升的剑道五重。她跟着我也有四五年了，哪怕是我亲手指导，她的晋升速度也就是这个样子。但靠着阵法，对方可以把一个弓道四重的人瞬间拉到弓道六重，一口气跨越这对于平常人来说需要数年、数十年也未必能跨越的距离，这种神奇的阵法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那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向旁人询问了情况之后，再度抬起头，皱着眉望过来。

她大概没想到这一箭会落空。

我把阿莱雅挪到一旁，朝下面喊道：

“喂！你还会些什么啊，用出来给我看看呗。”

那坐在轮椅上的少女没有回答，旁边那位熊孩子跳脚，指着我骂道：

“别得意！不过是运气比较好躲开了而已，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啊！早晚把你这破成掀他个底朝天，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不是，我就不懂了。

你说你，指挥又不指挥，在旁边瞎添什么乱子。

我也没搭理他，直接问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继续吗？再给你一个机会。我就站在城墙上，杀得了我算你的本事，如何？”

少女还没有回答，旁边那孩子愤怒地喊道：

“有本事你别跑！全体准备，给我——”

他没有说完，坐在轮椅上的少女低声说道：

“别冲动，阿塔。”

少年晃着轮椅车，把坐在车上的少女晃得左右乱动，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

“什么别冲动，姐，这破城我们都打了多久了。现在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上？”

少女咬着嘴唇，她一双眼睛始终是闭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没人放箭了，我挑了块平整一点儿的砖坐下，吊儿郎当地开始我的表演：

“快点啊。你看你弟弟多有觉悟，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到时候我往城里一缩，你们再想找到我可就难咯。”

少年恶狠狠地朝我说道：

“狂！再让你小子狂！”

他没有管自己的姐姐，朝着军队下令吼道：

“放箭！都给我放箭！我方离塔才是城主，现在我命令你们，给我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射成筛子！！”

我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下面。

不出所料的是，哪怕他下了命令，也没有一个人听他的话语。

这里的指挥官不是他，军队似乎也根本不信任他，在他周围的人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坐在轮椅上的少女，似乎在等她发表意见。少年气急败坏之下直接冲向那个铁塔一般的弓箭手，挥拳狠狠地捣了一下他的肚子，想从他手里把弓抢回来。

弓箭手吃了他一拳，不敢反抗，但脸上有淡淡的冷漠。

我翘着二郎腿，懒懒地看着这一幕。

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向东望了一眼。

那个叫方离塔的少年恶狠狠地咬着牙，但他平复了几下呼吸之后，居然收敛起来了怒气，转而用一副讨好的语气对少女说道：

“姐，求求你了。最近那个叫方圆的死胖子有多活跃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一辈子也当不了昭辰领主……”

这个时候，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开口了，低声说道：

“后阵变前阵，后撤三十里。扎营，再等等吧。”

方离塔眉头跳了跳，可是军队已经开始传达少女的命令，准备后撤了。

少女朝我的方向抬起脸，皱着眉，抿了抿唇。

她安慰方离塔说道：

“这座城会一直在这里，不会跑的。早晚，你会风风光光地走入这座城。”

方离塔点了点头，朝我神气地吼道：

“再让你多活几天！”

这一点上，他似乎还是很听姐姐的话的。

那坐在轮椅上的少女还是怕了。那一箭没有得手，她就不打算在做更多的尝试。不过她的做法也没错，云阳领地不可能一直放任我被人骚扰突袭，要么派兵过来，要么对外宣布将我开除云阳，这两样东西总归有一样要来。等结果出了，她是战是走才更加无所顾忌。

看着数百人如风一般整齐划一地离开，我的心里没有一点放松的感觉。

空城计这种东西，唱一次就是极限了。

争取来的这些时间……必须要让御西城能够经受住下次洗礼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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