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河月似乎难得有谈兴,再加上我这个优质的倾听者站在边上,河月揣着手,讲着以前的事。她这个人相当严谨,讲故事从来都是要按照标准的时间顺序,而且要讲的很有条理,所以每讲一个故事之前都要思考一会儿。
青苔碧瓦,飞檐尖端,雨滴滴落在台阶上。
河月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身子。她本就生的中性,难辨男女,雨中皮肤又偏白,偏生唇是红润的,一时间多了几分娇柔的姿态风情在其中。我脱了外套披在他身上,河月看了我一眼,说道:
“你自己的衣服也是湿的啊,根本就不暖和。”
虽然这么说,他也没把衣服还给我,就这么裹着我的外套,慢慢说道:
“天成那边很穷,百姓过得很苦。我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这世界上劳动人民是最勤奋的,可这些最勤奋的人每天起早贪黑辛劳无比,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起,这样的领地一定是出问题了。”
“我家要比其他的家庭更穷一些。别的小朋友过年的时候偶尔还能添置新衣,而我从来没有穿过漂亮衣裳。但是有一次,母亲给我买了一件新裙子,是很漂亮的那种,花花绿绿的。我穿在身上,一下子感觉自己变得与众不同,就像一个小公主一样。那天母亲帮我洗澡,帮我梳头,打扮好之后,我坐在铜镜前,很臭美地揉着刘海儿,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要和小伙伴炫耀一下,要让她们看看,我不是丑陋的小猪八,我是一朵美丽的小红花。”
说着,河月自己先笑了起来。
她伸手,玲珑玉手五指伸开,接着房檐落下的雨水,脸上的笑容依旧,可眼中却没了笑意。
“那个晚上,我没见到平日里一起玩的小伙伴,见到的是灯火通明的府邸中形形色色的大人。母亲与父亲对他们卑躬屈膝,我躲在他们的身后,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母亲经常夸我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我却没想到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聪明居然是在这种地方。”
河月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继续说道:
“利德,你见过吃人肉的画面吗?锅里烹饪的香喷喷的人肉。我见过,我还亲手给天成家的公子端过。上好的砂锅,各种调料辅佐,热气从锅盖周围冒出来。我强忍着想吐的欲望,给他端过去。他爱吃美人肉,说那是人间至味,二八芳龄的女子,皮薄肉嫩,正适合入口。”
“从那时起,我就脱了一身裙子,换上男装了。”
有风吹过,雨斜斜地飘落在青石板路上,水洼中泛起涟漪。
有街上撑着油纸伞的人好奇地看着我们两个,毕竟两个锦衣华服的人并肩站在别人的房子下躲雨,还是挺稀奇的一幕。河月稍稍向我这边挪了些许,肩膀碰到我的肩膀。我没有看他,毕竟他看上去有些难过,而人应该是不希望别人直视自己难过的样子。
我低声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白凰的提议?”
不仅仅是白凰这一次。
在云海的时候,当我拿到花魁的时候,云海领主就曾经出面,试图用天成领主在这边拍卖的城市勾起我的欲望,让我主动放弃河月,但那时我也拒绝了。
城要多少有多少,但河月只有一个。
而且,我不太能看到周围有人受苦,那会让我的享乐显得有些内疚。
我正想解释,河月忽然笑着说:
“我知道啊。”
一下子把我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我无奈地说道:
“你应该说不知道,这样我可以多一个装逼……也就是耍帅的机会。”
河月笑着说:
“那我便不知道。”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说天成的民众受苦受难,对我来说都太远了。或许见到那满目疮痍的场景我也会为之动容,但现在我并没有亲眼见过,所以无法体会。往大了说,世界那么大,我也不可能一直做那神明去普度众生。我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心态。换言之,其实我过得怎么样,逍遥自在也好,略微吃点亏也好,只要日子还过得去,我可以视情况不去计较人情险恶。但有一点不行,阿莱雅也好,菲丽塔也好,你也好,你们受的委屈我都会想办法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知道自己没什么用,保护不了那么多人,能保护好你们就足够了。”
河月看着我,青丝被雨水打湿,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也坦荡荡地看着他。
应该说……不愧是当初花魁的有力竞争者吗。淋了雨也这么好看。
河月挑了挑嘴角:
“哦,就这样?”
我无奈地说道:
“就这样。你这反应……嗯,其实你可以更吃惊更感动一些,这样我会有点面子。”
河月反问道: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每天累死累活,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干?就因为你把我买了?我本可以活的再轻松一些的,像你一样每天摸摸鱼。”
河月难得的靠在我肩膀上,他比我稍微矮一些,所以充其量也只是肩膀靠着肩膀,没法像阿莱雅那样把脸颊靠上来。从他的肩膀上能传来些许的温度,与冰凉的雨截然相反的温度。
河月说道:
“是因为你那时穿着女装跳舞,是因为你那时拒绝了云海领主。你答应我,有一天要攻克天成,让那里的民众也能收获幸福。让我痛苦的根源所在,有一天也能开满花海,成为乐园。”
我点了点头。
河月偏过头,认真地说道:
“利德。御西城不隶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但在我心里,总有一天它会把所有的势力都踩在脚下。众生皆苦,我们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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