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幕：秋色回忆

每次当我醒来的时候，鼻尖总萦绕着被铁所锈蚀的，血腥的气味。

终日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偶尔回神过来就是遇上那些令人生厌的熟悉面孔，明明看着我全身的鲜血害怕的要命，却依旧瑟瑟发抖的逞强着和我进行毫无意义的对话。

但这种令人讨厌的感觉……却总是让人莫名的怀念呢……

……

将小刀从软塌塌的布偶上抽出，随意的抹去上面的红色液体，天空的黑日依旧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我有些焦躁的将布偶拖到了废墟，眼睛隐隐传来刺痛感——用手将双眼遮住，我站在原地思考了几分钟——接下里该干些什么呢？

布偶们的生命总是稍纵即逝，那些铁玩具们的塑料子弹对我来说却是个威胁，用一片混乱的脑袋思考着，我的心情又开始变得焦躁，泄愤似的将布偶的四肢扯了下来。我迷迷糊糊的向家里走去——好像忘记了什么？——哎呀，还没有洗澡呢，看着布偶旁洒下的水痕，我有些可惜得砸着嘴巴，然后开开心心的将剩下的液体从布偶的残躯中挤出，伴随着飞洒的布条淋在了自己的身上。

“今天一色也要元气满满哦~”

这么说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张熟悉的面孔，是谁来着？颇为疑惑的歪了歪脑袋，理智正在激烈的挣扎。“乖~”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离天亮还有一段距离，再忍忍吧。

响动从北侧传来，听起来玩具正在向这儿靠近，虽然难缠但是比起布偶来要更加刺激一些，这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很不错呢！我抱着布偶的手臂开心的笑了起来，来看看有什么道具吧。

布偶旁边这些奇怪的铁疙瘩虽然有点轻盈，但是对付玩具们十分有用，而且那些黑色的火焰也很让人感兴趣。不过和一些圆圆的东西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不少，将圆球捡起来端详了好一会，记得阳乃姐好像说拔下插销不能继续拿在手上来着？……哎呀呀不小心拔掉了，那就赶紧扔出去吧。

突然间我的耳朵流出了液体，原本寂静的世界突然间变得嘈杂，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我捂着耳朵踉踉跄跄的走着，玩具们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下意识的伏下身子，一股暖意从右臂传来，行动并没有因此受到限制，我从玩具间的夹缝中穿过，顺手将剩下的圆球丢下，快速向后发冲去，一股气流将我掀起。

飞起来了呢，一色彩羽高兴得笑着，然后嘴角逐渐扭曲。

这滚烫的液体是什么啊？泪水？为什么我会流下泪水？

为什么我会如此悲伤？又……

为什么，会在这时想起他的名字来？

***************

再一次见到前辈，是在三年前的秋天。

那时我从天朝完成交换生学习后回到学校继续攻读硕士生学位，某次应邀前往东大参加学术会议时，见到了刚从宿舍走下的比企谷八幡。

前辈看到我后惊讶的眨了眨眼，然后笑着和我打招呼：“哟，好久不见。”

我也如同高中一般向他回应道：“前辈，刚见面就这么热情，难道这么多年了前辈还喜欢着我？”

“别闹。”他摆了摆手，“如果我认真了你该怎么办。”

“前辈好恶心……”

“行行行，怕了你了。”比企谷八幡对着我笑了笑，让我的心跳一阵加速，“今天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前辈什么时候这么会撩人了……我的大脑一时间有些晕眩，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不觉间爽快的答应了前辈的邀请。

“好呀。”

……

约会的地点在东大的食堂，傍晚时分餐厅里亮起橘黄色的灯光，可能是东大不提供义务住宿的缘故，晚上在食堂就餐的人十分稀少，给整个餐厅增添了一种静谧的气氛。前辈将餐盘放在了桌上，又买了两瓶max咖啡，递了一罐给我：“喝吗？”

“谢谢。”我有些羞赧，喝了一口咖啡后轻轻低头，“前辈……”

“怎么？”

“你果然还是喜欢我吧！”我嘻嘻笑着，尽力去掩饰自己的狼狈，“虽然前辈的行为的确让人心动呢，不过我还是算了吧。”

“因为叶山？”前辈十分认真的看着我。

“是啊是……”我看着比企谷八幡的眼睛，收起了一开始的声音，嗫嚅道，“不是。”

“嘛，具体的我就不问你了。”前辈收起了自己的眼神，喝了一口咖啡后用随意的语气说道，“最近情况怎么样？”

“怎么说呢……”我歪着头想了想，嘴角不觉间露出了笑容，“看到前辈之后，心情突然一下就变好了呢，想不起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可能是我的错觉，前辈的眼神突然变得尖锐，然后平静的问道：“要不要在这里住几天？”

“前辈这算是表白吗？”

“如果你觉得是。”他突然笑了起来，“那就是吧。”

我的脸突然有些发烧。

***************

我突然从过去的梦中醒来。

鼻尖传来了浓郁的酒精味道，我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一股剧痛让我不自觉发出了呻吟。

“这是哪？”心里虽然有了答案，但我还是下意识的这么想到，随机耳边就传来一声温柔的嘱咐，“别动，你现在还很虚弱，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

“巡学姐吗？”我轻声说道，“好久不见啊。”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呀。”巡学姐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微笑得看着我，“真是优秀的学妹，一直以来都没能给你什么帮助，实在是抱歉。”

我突然心中涌起了一种释然的感情，鼻尖微微抽了抽，我用略带酸涩的声音对着巡学姐说道：“我回来了，学姐。”

“欢迎回来哦。”巡学姐的笑容依旧不减，“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

身体的恢复十分迅速，弹片仅仅是对我的表皮组织造成了一些擦伤。至于身体的酸痛，按照柴木座医生的说法只是长期以来高负荷使用身体造成的肌肉损伤，虽然不建议继续活动，但是并不会对生命造成威胁。

不过减寿倒是很有可能，这么说着，柴木座突然发出了“咕噜噜”的拟声词。什么嘛，这么恶心的人竟然是一个医生，我看垃圾的眼神似乎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柴木座医生摇摇晃晃的在病历上记录了一些情况，伤心的走出了病房。

……看来我的性格还是太偏激了呢，再睡一觉吧，倦意逐渐扩散到了我的全身，轻轻的合上双眼，我再一次陷入梦境之中。

这一次会是什么场景呢？

虽然都是些痛苦的回忆，但只有这些往事能让我重新感受到自己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么想着，在意识消散的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前辈，他好像遇到了麻烦。”

我要去救他。

一股执念，在我心中生根发芽。

***************

在准备行动的间隙，我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某些时光。

一时间有些心虚，我悄悄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雪之下，她正靠在墙壁反复端详着自己的手枪，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后看向我疑惑的歪了歪头：“比企谷，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枪支上，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生。

我当初是怎么和一色建立起近乎……恋人的关系的？

不知为何这段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十分的模糊，心脏又一次快速的跳动，给予我窒息般的痛苦。我装作观察四周的样子掩饰着自己的痛楚，回过头来时正好对上雪之下有些担忧的双眼。

果然还是瞒不过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和雪之下心照不宣的将这段场景压在心中，连续闯过了两道关卡，敌人援兵杂乱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我紧紧握住手中的步枪，将诸多杂事抛之脑后。

连同那段似乎无足轻重的记忆一起。

*****************

秋天，在我的眼中总是如同昙花一现般绚丽的季节，和前辈相遇不过一个月，晚秋的风已经带有十足的凉意。虽然和前辈保持着名义上的情侣关系，但我们能够交流的时间并不充足，每周一次的约会显得沉闷而单调，前辈的眼睛环顾着四周，却从未在我的身上停留。

当然这些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看法，但是当疑虑在心中扩散之后，那片阴霾已经无从驱散，我被自己的梦魇逼迫着从梦中惊喜，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枕头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打湿。

“眼睛最近怎么了？”前辈用手指刮了刮我的眼眶，我将头偏向一旁，有些心虚的回答到。

“没事。”

“是吗……”前辈将手收了回去，“别一个人逞强啊，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我会想办法的。”

总是这样温柔呢……我在心中苦笑，迅速的调整好心情，我抱着他的胳膊，亲昵的问道：“前辈今天想带我去哪呀。”

“今天……”比企谷八幡难得的忸怩了起来，一股不正常的气氛扩散到了我的周围，果然前辈撩人的技术变强了呢，为什么你会这么熟练啊，我的大脑被粉红色的气泡包围，颇为雀跃的问道：“难道前辈是想带我……去宾馆？！”

“……想什么呢。”比企谷八幡敲了一下我的额头，“今天我妹妹放假，我们去看望一下她吧。”

“哦？小町放假了吗？”穿过嘈杂的人群，我回想着比企谷小町的信息，前辈显然对自己的妹妹十分的看重，虽然高中时期和小町也保持着相当不错的交往，不过很久没有联系过难免会有些生疏吧，我在心里暗中算计着，挽着前辈的胳膊登上了前往千叶的电车。

和前辈嘴上一直念叨的笨蛋有所不同，小町显然继承了前辈的资质，目前在千叶大学完成自己的大学学业。不管前辈如何掩饰，语气中的自豪还是不由自主的溢散出来。

“前辈和小町的感情真好呢。”我这么取笑道。

“那是当然。”他颇为自豪的挺起了胸膛，“这可是我最可爱的妹妹啊。”

……

大约在花费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和前辈终于来到了千叶大学的门前，比企谷小町已经站在了门口等候，看到前辈后十分欢快的跑了过来：“哥~”

“最近生活怎么样啊。”前辈宠溺的摸了摸小町的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记得和我商量哦。”

“才不呢。”小町做了一个鬼脸，转过头后突然愣愣的看着我，扭头问道，“雪乃姐呢？”

心中的阴云，在此刻骤然席卷了我的全身。

（第十四幕：秋色回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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