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交换情报（1）

夕阳下，微风吹拂着蔚蓝的海岸，波浪轻柔地拍打着雪白的沙地，在这极有节奏的海浪声下，远处的岸边长椅边上，坐着一个出神地眺望海边的少女。少女戴着防护眼镜，顶着紫黑色整齐的蘑菇头，穿着灰色制服，瘦弱的她用那双修长的机械手，捏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她并没有露出向往的神情，只是满脸寂寞地看着海平线。

“有点慢啊。”

“哟。少女~”

伴随着低沉的男声出现在少女身后的，是一个高瘦的黑发男子。他穿着夏威夷风格的T恤衫，一脸休闲的神情，仿佛只是一个来观光的客人一样，很随意地坐在少女身边向少女打招呼。虽然他们知道，他们早就不属于同一阵线，现在只能算是“同行”的旧识了。

“可可欧特，你来得真早。”

“阿墨，你来得太慢了。还有，你忘了我是男的这件事？”

两人只白了对方一眼，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无尽的海平面。他们如同久未见面初聚的好友，装作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魔王猎人还在追杀你们？”

“是啊。你们不是已经控制了切弦兽吗？为什么他们会……”

“我也不知道啊，明明你比我们更清楚才对。因为能对抗‘疯狂优格’的人，只剩你一个了啊，天才黑客。”

可可欧特冷着脸喝了一口咖啡。

但是被叫做阿墨的男子只是无所谓地瞥了一眼可可欧特的机械手臂，说：“你以为是我们做的？”

“能提供那么精准的情报给魔王猎人的人，我想不到别人。”

——原来是怀疑我吗。

阿墨冷漠地皱起眉头，望着面无表情喝咖啡的可可欧特，微微往后靠着长椅靠背。他缓缓说道：“我自从进了勇者协会后，也没做过那种事情了。”

“我也不会做那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

可可欧特放下咖啡杯，机械手臂发出了细微的马达运转声，长长出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自己双手太过肮脏，才会换上新的电子战特化手臂。何况，现在公会需要我。那种灰色地带倒是挺合适我的。”

他看着自己的手臂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冷漠。

阿墨抬起头仰望着渐渐发黑的天空，随后掏出烟盒，点燃了一根烟。

“明明你最怕死，却宁愿自断手臂，可可欧特，你真是个谜。”

“过奖过奖。”

可可欧特在阿墨面前并没有像在公会那样，神情带着点阴柔，只是脸上一直挂着那冷漠而毫不在意的表情，很难让人相信眼前老成冷漠的“少女”就是可可欧特。

阿墨望着烟雾，嘴角显出一丝冷笑，“喂，还记得的吧。”

“嗯？”

“你出卖了组织的关键情报，跟我一起逃出来的事情。”

“记得啊。”

可可欧特望着咖啡色的漩涡，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正因为可可欧特是天才黑客，所以才会被宇宙最大的情报贩卖组织“博学者之眼”强行抢过来培养。同时还有跟可可欧特差不多实力的阿墨，他也一样。他们被当作奴隶运送到那里。

在那里，他们过着非常痛苦的生活，在无数人的监视下，过着在宇宙里进行非法收集情报信息的生活。这个组织的宗旨，就是，只要付钱，就能买到任何情报。哪怕这情报会毁灭一个人，一个家庭，甚至一个行星。

他和阿墨，一直活在愧疚和内心的痛苦之中。

无数次看着那些人，因为自己提供的一小段的情报而丧失性命。

无数次看着异常肮脏的交易。

无数次看着毁灭行星的戏码上演。

可可欧特是真的想自杀，但是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组织早就在他们的脑后植入了芯片，只要稍微有这个念头，就会溶出毒素，彻底溶解整个人的身体组织。

在可可欧特二十岁那年，阿墨和可可欧特终于忍不住，两人联手把这个组织的所有情报都盗取过来，然后贩卖给另一个敌对组织。就这样，他们几乎被打残后，从“博学者之眼”逃出来。由于关键情报已经泄露，组织里面的大部分高层已经被杀，整个组织几乎瘫痪。

碰巧这个时候，阿墨遇到了勇者协会的人，他决定要跟着勇者协会走。

可可欧特并没有拦着，因为他遇到了那位大人，那位大人的所在之处，非常吸引他。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了。

“你还没说过，你口中的那位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阿墨闭上眼睛，丢开已经吸完的烟头。

可可欧特眼神柔和地抬起头，缓缓说道：“神。”

“神……吗？”

“我是无需质疑神的羔羊，只要循着神的话语做就好。它，是我的牧羊人。”

阿墨看着可可欧特那瘦小的身形，问：“你现在这模样，早就不是人了？又何谈神的引导？”

“无所谓了。”

可可欧特把仅剩一点的咖啡杯放在自己和阿墨的中间，继续说：“不管怎么说，脱离了那种生活，做正确的事情，不需要担心明天身体是否溶解，不需要担心情报不能卖出去，这就够了。你不也一样吗？还学起魔法来了。”

阿墨的神色也缓和了一点点，“哼，这倒是。”

“回忆也回忆够了，话说回来，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按你提供的信息，早就完成了。不过，最近情况有点不安定。”

切弦兽……

可可欧特转过头望着阿墨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滋生出一丝困惑。

“你不也能做的到的吗？控制那只玩意？”

阿墨无奈地耸了耸肩，“你在开什么世纪玩笑。我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连你的神都被它消灭了一次……”

或许是察觉到可可欧特的困惑的眼神，阿墨换了个姿势，勾着二郎腿坐好，说：“反正你也是知情人，正好跟你说一下吧。”

自从魔王公会被切弦兽大闹了一番，毁灭过一次后，勇者协会出于协助同行的义务，也帮忙控制了切弦兽。只是这不可名状的野兽，“奥罗根的切弦兽”，它是宇宙中所有有形生物的天敌。因此，把它困在虚无电子海里不是长久之策。

“奥罗根的切弦兽。”

宇宙中有形生物的天敌。

只要一动，就会散发出毁灭法则的诅咒。

可可欧特抬起手掌，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心。

说起来，自己的手臂也是被切弦侵蚀之后彻底切下的。当然，一半原因是为了代替自己那柔弱的文学少女后辈承受下来……一想到那文学少女露出的腼腆的微笑，可可欧特的内心柔软的一侧就触动起来。

阿墨说完，望着发愣的可可欧特，重新点起一根烟，问：“你换上那手臂，就是为了对付它吧。它唯一的弱点，就是无法检测的数据。不然，你也不会重新改组，控制‘博学者之眼’了。”

“这只是我的猜想，能不能有效对付它还有待商榷。阿墨。”

在公会重组，恢复了那个大人的形态之后，可可欧特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猜想，假如自己的设想是正确的，那么这双手臂将会是公会里面保护那位大人的最强武器。

“能调用多少数据？”

“一瞬间达到肉体负荷，调用我在公会里的所有数据的话，保守估计能有五千万T的数据流产生。干扰它的认知，让它无法再生的话，应该……可以暂时击溃它一分钟？”

阿墨看着如此镇静地说出疯狂话语的可可欧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甚至忘了吸烟，“你没在开玩笑吧。你就不怕你的身体也在那一瞬间彻底数据化？”

这是，要把自己做成数据炸弹去轰炸那只不可名状的野兽？也太过疯狂了。况且这明显是自杀式的人肉数据炸弹啊。

“放心，这是算上我的弦者诅咒后最精简计算出来的方案。数据化了也不错，正好还能入侵内部，寻找那只鬼玩意的思维。”

在逐渐西沉的夕阳下，阿墨望着随着阳光慢慢黯淡下来，失去光芒的可可欧特的头发。可可欧特微笑着注视阿墨，这情景犹如可可欧特融入黑暗一样，令人隐隐觉得不安。

阿墨取出嘴里的烟头，吐出一大团烟雾，“弦者诅咒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保险索了？你不是很嫌弃？”

“无所谓啦。”

可可欧特耸了耸肩，冰冷的机械手臂无力地垂下来。

现在我所做的，甚至我在公会的存在意义，都是只为那个人而存在的。这是可可欧特作为那个人提供给自己容身之所的报恩。

阿墨陷入了沉默之中，但可可欧特轻松地取出了一罐咖啡，一下丢到阿墨手上。阿墨下意识接住了残留体温的咖啡罐。

“能认识你已经很不错了，阿墨，今后你就在勇者协会好好干下去，泡泡妹子吧。”

阿墨的额头流下一滴冷汗，他说：“跟你呆在一起，我感觉会被误解成喜欢小女孩的类型。”

“是么。我倒是没发现。”

“你啊……稍微有点自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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