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
房间黑暗,四周是草土混合糊成的粗胚墙,矮小的木门在寒风的攻击之下发出“克朗克朗”的响声,挂满黑黄污渍的灶台早已冷掉,而内部唯一有着光线的地方是右边的小小窗户下。
整体看起来像进了贫民窟——这是我对自己所处之地的第一印象。
我……为什么会在这?
不对,我又为什么不会在这呢?
出乎意料的,这种十分重要的问题在脑中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便不再在意了。
“咳!咳咳!”
窗边传来的一阵轻咳将我的注意力吸引到那个方向,借着极弱的光线,能勉强辨别出大概有一张床,声音正是从床上发出的。不知为何,尽管昏暗无光,我仍知道上面躺着个女孩。
“爸爸……不要走……”
年仅六七岁的小女孩发出了睡梦中的呓语,本应是初生蓓蕾的美好年纪,却在声音中含着几分痛苦,她不停地呼唤着父亲的名字,似乎在期待保护自己的人归来,但回应她的,只有门扇相撞的响动以及寒风从某处夹缝里钻过如哭号的尖锐呼啸。
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仿佛一出默剧,听到看到的都像隔了层玻璃那样恍惚,不过盯着这些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说到底,为什么我要看这个呢?
这种想法也在出现的瞬间飘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已经在这站了几个小时,又可能仅仅十来分钟。在此期间女孩一共只说了三句话,内容全是“爸爸爸爸”。
继续下去会死的吧,这个女孩。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门框一响,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头顶着雪冲进来,然后重新关上门,再将灶台上的油灯点着拿到床边,让这房间终于有了点亮度。接着他解开外套,从里面掏出一包东西和一本书放在床上。
“艾拉?艾拉?醒醒,爸爸回来了。”
“爸……咳!咳……”
飘忽着的火苗隐约照出一旁的情况,那是一位白发的少女……不,应该只能说是女童吧。她缓缓从床上坐起,靠在像是破布堆填起来的枕头上,然后睁开眼睛,露出血红色的瞳仁。
“……”
被她称为爸爸的男人走到床边,将那张沉重潮湿,却是唯一能保护艾拉身边温度不至于流失的被子往里面塞了塞,让它紧紧裹住女孩。“对不起艾拉,爸爸回来晚了。但是你看这次爸爸给你带了什么?”
他扬了扬手中的书,“是你一直想要的绘本哦。”
女孩本来无神的红色眸子动了动,好像恢复了一点神采,“爸爸……”她的声音比刚才发出的呓语听起来更弱了些,但痛苦似乎消失不见了。
男人解开另一个包裹,露出里面还散发着丝丝热汽的面包放在床上,然后脱下自己刚刚抖干净的外套把艾拉裹了一圈。“来,先吃东西,”他说着,捏起尚且柔软的一块递向自己的女儿,“要我喂吗?”
女孩摇了摇头,她的视线现在只放在旁边的绘本上。男人无奈,叹着气,又有些高兴地将绘本递过去,“本来想在明天再正式送给你的,但谁让你是我最爱的女儿呢。”
“生日快乐,艾拉。”他说。
“嗯……谢谢爸爸。”
接过绘本的女孩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她看了眼旁边的灯,男人似乎理解到她的意思,将灯拿在手中举起,然后坐在床上陪女儿一起靠着墙壁,“明天早上再看也行的。”
艾拉没有等到早上,她急不可耐地翻开了第一张,露出了扉页上彩色的边饰和故事的介绍。看到这,那血色的眼睛眨了眨。
“呐,爸爸……读给我听吧。”
“嗯。”男人的手指指在字上,“这是一个发生在森林里,关于妖精们的故事。”
她转向旁边的父亲问道:“爸爸,什么是妖精?”
男人想了想,回答她:“妖精啊,就是传说中那些无忧无虑的小动物吧。”
“哦。”艾拉点头,然后翻开扉页,后面的纸上用简陋的风格画着树木,花朵,河流和太阳。男人看着画,又偷偷看了眼女儿,继续念到,“这是妖精们住着的森林。”
“森林就是这样的吗?”
“大概是吧,爸爸也没去过妖精们的森林呢。”
“花呢?这是什么颜色的花?”
“红色,就像艾拉的眼睛一样美的颜色。”
“草地的颜色就是绿色吗?”
“是啊,然后旁边的是淡蓝色的小河,黄色的太阳。”
“是这样吗……”
少女继续翻页,男人继续读着,“她们早上和鸟儿一起歌唱……”
“呐,爸爸,这就是鸟吗?”
“嗯,这就是鸟儿。”
“那这就是妖精吗?”
“是的哦。”
“呐,爸爸……”
……
父女间的交流持续了很久,结束之时,放在旁边的面包已经凉透了。但两个人的脸上都透着光芒,这温馨的一幕似乎能让北境的寒风也为之停止。女孩心满意足的看完了故事,然后翻到最后,上面用鹅毛笔写着黑色的字。男人将她冰凉的手握住,“送给最爱的女儿的七岁生日礼物——艾比斯”
艾拉听到这句话之后,沉默了一会才做出反应:“呐,爸爸,我想写上自己的名字。”
“好啊,”名为艾比斯的男人微笑着回答,他起身,从炉底摸出一块烧了半截的柴枝,然后掰掉上面漆黑的木炭,走回去递给床上的女孩。
女孩拿着那小小的炭块,慢慢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艾……拉……”写完之后,她又说了一次,“爸爸,谢谢。”
“不用哦,应该是我要说对不起,那么多年第一次送给你礼物。”
艾拉合上绘本抱在怀里,然后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嗯~有这个就足够了。爸爸,我好困……”
男人无奈地将一旁凉掉的面包又往她面前晃了晃,“先吃点东西吧,吃了东西再睡觉。”女孩再次摇头,身体往下缩了缩回到被子里,“不饿。”
“好吧,明天早上我给你热一热再吃。”
男人说着吹熄了因燃料将尽而不停摇曳的灯火,自己脱掉外面的裤子进入被窝,小心不让自己冰凉的腿碰到女儿,然后将她搂进怀里,“晚安。”
过了几分钟,女孩闷闷的说了一句话。
“呐,爸爸,我以后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吗?”
“一定可以的,爸爸会赚很多的钱,带你去看最好的医生,然后你就能走在阳光下了。”
“是……这样吗?”
她的声音拉低,似乎是进入了梦乡。男人将她搂的更紧了些,“是的,所以睡吧。”
带着风声的雪夜持续了很久,冬日里的阳光总是来得迟上那么一些,我也不知在这站了多长时间,直到呼啸声停歇,床边变得明亮起来,才注意到身边站了个人。
是那个白发红瞳,名叫艾拉的女孩。
与此同时,男人睁开了眼睛。他小心翼翼的起床,从灶台上拿出火石和柴草点燃炉火,然后把装面包的布袋往水缸里蘸了一下,再系到炉火上烤着。做完这些,他走回去,摇动着自己女儿的身体,试图叫醒她,“艾拉,艾拉?醒一醒,”
冰凉的身体毫无反应,女孩抱着绘本的手臂已然僵住,只有昨晚靠着自己父亲的背上还留有一些余温,她就用这种姿势睡了一晚,脸上还带着笑。
她已经死了。
“爸爸……”
身边的女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吐出了我今天听到最多的一个词,好像只会这个词一样。接着,眼前除了艾拉之外的画面全都扭曲起来,恍惚之中我只能听到有人在说话,但声音也模糊不清。
“……死亡……复活……尸体……绘本……”
最后看到的是一个带着面具的陌生男人,他手一招,女孩的灵魂被扯了过去,接着飞入那个绘本里,她向艾比斯喊着“爸爸,爸爸!”,但对方仿佛看不见似的对此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还露出了欣慰的笑。直到现在,我才真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扭头一看,却发现自己旁边的人仍然在这。
“爸爸……”
和开始不一样的是,她现在挂着悲伤的表情,虽然还是一直重复着那个词,但其中的情绪任谁也能听得出差距。我想了想,决定向她搭话。
“你好啊,小妹妹。”
女孩转向这边看着,那双红色的眸子里冒出光芒,顿了顿,却突然向我飞扑过来。我心里一惊,浑身一颤,猛地从床上坐起。
还以为怎么回事,原来是梦啊。
不过这个梦也太诡异了吧?好像自己真的经历过了刚才梦到的事情一样。但如果说是本人的梦又不大可能,我可以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或者联想过那种情景,而且艾比斯和艾拉这两个名字也绝不仅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种巧合,这里面肯定有更深层次的理由。
从脱掉的外套里摸出怀表看时间,现在才刚到十二点。再瞅了下周围,见不到提塔妮娅的身影,我也不知道她是隐藏起来了还是根本没在这里。啧,还想着问这见多识广的老妖精一下呢,看来今天没戏了。
算了,接着睡吧,眼还涩着呢。
我把刚才睡着后掉在身上的绘本随手丢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然后用刚刚恢复了一丁点的圣光摸遍全身,大概这样做就能驱邪了吧。弄完之后,我又重重躺回床上。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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