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觉醒

如果不是又遇到了诅咒的话，从冒险者公会那接来的任务其实还算顺利，治疗开始到看起来差不多愈合也就费了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这种轻松的活来钱可以说相当之快了，而成本仅仅是晒了阳光就能恢复的能量而已。但问题在于这种伤情所牵扯到的事情可不会那么简单，在那个施加诅咒的法师露面之前发现了第二个受害者，总让我感觉自己已经身处对方的陷阱里。

保守起见，我只试探性地询问了为什么会受到这种古怪的伤，结果那人的回答和特里克斯没什么两样，只是很偶然的遭到了山上魔兽的攻击才留下来的。在山上冒险受伤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们也没发现别的任何征兆，可不知怎么的伤口就是没法愈合。这说明施术者的行动很隐秘，他要不是用诅咒而是用其他的什么暗系魔法，绝对可以在被发现之前就一口气将几人全灭。至于为什么没有这样做，那应该有他的理由所在。

再待在这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便早早起身告辞，拿了金币回到公会大厅发布任务。为了让结果出现的更快，我提高了赏金，把原本打算的一个小金柯子改成了两枚大钱，这种出城撞撞运气就唾手可得的任务想必有不少低级冒险者愿意去做。事实也是如此，发布任务后我就用零钱要了碟甜豆蹲在一旁守着，不少在墙边转悠的人往那边瞄了一会，其中就有几个点了下任务代号，脸上还一副撞大运的样子。

至于他们撞的大运到底是幸运还是霉运，那就说不准咯。

现在等肯定是等不到什么结果了，等明天再来看吧。把最后一颗豆子丢进嘴里，我拍拍屁股离开了这个地方，准备回去。

借的钱现在可以还回去了，虽然不多，但我不习惯欠着别人什么，如非必要很少开口向人借钱。剩余的两个金币已经足够日常开销，路上找了几家旅馆问了问，比较划算的一晚上只要五个银板而已，就算什么都不做，我手里的钱在这儿待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成问题。所以这次回去就要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从肯尼迪他们家里出去到外面住。

城镇小的好处就是到哪都快，整个城就那么几条街，从公会到原来的地方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我本想着怎么远离这个出现了诅咒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刚一进屋里，给我开门的碧翠丝看过来的眼里说不出地奇怪。

嗯？我这出去一趟沾了什么吗？难道是刚才杀鸡的时候带上了鸡血味？左右嗅了嗅，也没有啊。

不过她没开口，我也不好自己先疑神疑鬼得多问，索性当作什么都看不出，打过招呼后就径直来到楼上昨晚暂居的房间。而房门刚打开，肉眼可见的白色冷气从屋里呼的一下铺盖过来，让我身边即刻降了十来个摄氏度。

草，谁开的空调？

想也不用想，认识的人中就只有某个妖精是类似属性的能力了，除了她没有别人。果不其然，白雾从屋里向外边倾泻而出之后，其中隐藏着的身影便逐渐浮现在了眼前。而还没等我问她又跑哪去了又发什么神经，提塔妮娅反倒先一步有了动作。

被一把熟悉的冰剑抵住脖子之后，刚刚准备说的话也没了底气：“你……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文明人，不要动手动脚嘛。看看这个东西，那么尖利的，万一划到人就不好了，就算没有伤人，伤到了花花草草……”

本人慌乱之下的措辞只换来一句简短的话：“闭嘴！”

“哦……”

提塔妮娅接下来没有开口，也没有真的攻击过来，只是眼睛眯着看向地面像是在想着什么东西，所以这个时候我也有了往旁边观察的余闲。这一看不要紧，靠墙那张床上的景象让我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

原本洁白的床单染红了大片，早上被狠狠骂了一顿的希莉雅现在正躺在床上，恢复成了原来模样的面色煞白，而她的右手还拿着一把短匕。这个时候自己还被人用剑指着的事情我已经完全意识不到了，赶紧冲到旁边，抓过了她的另一只手，那手腕上面的两道血痕清晰可见。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吧……这，这是假的吧……哪有人这么容易就死了的……早上还活蹦乱跳呢，不可能吧？喂！提塔妮娅！这是什么情况！”

提塔妮娅现在看向我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危险，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带给人的是比空气更冰冷的温度：“呵，你的眼没有瞎就应该能看得一清二楚，发生了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不，不是，我……我没想过啊，怎么可能，我只不过心里烦躁，又看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思考才想把她骂醒，哪有人被骂几句就会，自自自自杀什么的，哈……哈……哈……呼……”

一旁飞着的妖精冷声讥笑道：“哈，是不是拿她出气很开心？但你知不知道自己一番话对一个快绝望的人有多恶毒？”

不，我从未想过这种结果，也绝不会想要这种结果！

不行了，眼前的事实让我无法思考，心里只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就因为我的恶意吗？不，我明明只是恨铁不成钢，只是……

——别虚伪了，你只是想逃避。

我没有！

——从一开始你就打算杀掉她的吧，因为她只是个拖油瓶，还那么蠢，什么用都没有。

我怎么可能真的想伤害一个人！

——可那天你伸出去的手可不仅仅是抚摸而已，你心里明知道只要动手自己就轻松了。

我……就算是再怎么想摆脱、再怎么觉得厌烦，但眼前的这，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说的轻巧，哪又为什么要发布任务让别人替你送死呢？对你来说这些人的生命哪有自己重要？只要结果对自己有利，你绝对会把他们视作尘土吧。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不，他们也不一定会出事的，那个人没有想取别人生命，不然这里的人早就应该死光了！

——说到底，还是没把别人的安危放在心里，你只顾着自己，你只是一个……

自私到极点的恶魔。

啊……啊……我……

我是……

我确实是……

“……亚历克斯？”

我……不是亚历克斯，我只是个……

等下，这个声音？

低头一看，原本应该凉透了的希莉雅正微微睁开半只眼盯着向我，但那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了，与其说是看着我，不如说她是在看着前方的虚无。

“能不能先给我治疗一下……好冷，我快死掉了吧……”

“嗷嗷，你先别说话，稳住！”

我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毫无脉相的希莉雅如何还能活着，但不管怎样活着就是好的，无论对她还是对我。这个时候在旁边的提塔妮娅终于不再沉默，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看你那样！真应该用镜像魔法保存住，想看你不知所措的脸随时都能拿出来欣赏了。”

提塔妮娅的恶趣味我没兴趣掺和，现在我想知道的只有为什么一回来就出现这种展开：“到底什么情况，这到底怎么回事，真的是希莉雅自己动的手，不是你或者其他什么人？”

提塔妮娅把腿一翘，抱着膀子仰躺在半空，“哼，老娘想杀她还用这么麻烦？确实是她自己做的，我只是帮她延缓伤势而已。”

“哈？”我转向希莉雅，几乎咬牙切齿：“你怎么就想不开了？我说过的吧，你这条命是我救活的，让你死了岂不说明我是一根废柴？”

经由治疗术疯狂灌注的女孩脸上现在恢复了一点血色，但她的声音还是十分虚弱，毕竟治疗术就算造血也得花费时间，人体的能量消耗可不是那么容易补足的。她听到我问的话之后，微微一笑：“我现在不是还活着么？”

这个回答相当光棍了，因为我来了她才能活着，分明是冒着会死的危险依然做出这种事，实在理解不了这个笨蛋的脑回路。“不想死还作死干嘛，就因为我骂你几句？受不了早说啊，可以骂回来啊！”

“不是因为你……”希莉雅摇摇头，她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我反而要谢谢你，让我终于想通了……”

“在今天以前，我一直都活在别人的眼中，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但结果呢……被当成联姻的道具，被赶出王宫，就算这样他们也想不放过我，就因为我是一个……因为我一个公主？”

“如果用你喜欢的语气，现在应该这样说吧，”手臂纤弱到几乎一折就会断掉的公主殿下把嘴一撇，学着我的样子蹦出了一句话。

“去他妈的公主！”

说完，她又好像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起来，“噗嗤，总感觉这样超爽的，我是不是变坏了？”

虽然知道促成她发生那么大变化的原因九成九是由于本人的影响，但真看着本来有些弱气的女孩成了这个样子我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现在是该吐槽她的话还是做些其他什么，只好继续自己的治疗大业。而希莉雅好像也不在意我是否回答，她自顾自的笑着，宛如一朵绽放在尸体上的樱花。

“现在我死过两次，已经……不欠他们任何东西了，所以，是不是变坏，管他呢。”

是啊……

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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