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齐炎起床,先量了一下体温。
还有点低烧,不过身体状态比昨天好了不止一个档次,身子轻盈、浑身舒爽,腰不酸、腿不疼。
齐炎找郑叔请了一天的假,今天,注定是要陪妹妹一起度过的。
齐炎少有地在清晨推着齐然走出了房门。
“小然,先试着像昨天那样站起来吧!”
齐然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咬着牙,慢悠悠地直起双腿,在齐炎眼里恍如神迹,不过她依旧站不稳脚跟,最后只能倒在齐炎怀里小嘴微张,喘着娇气。
按道理来说,此刻的齐然扶着康复训练用的扶梯才是最好的方案,但是乡下地方实在找不到那种东西,齐炎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来代替。
齐炎牵起齐然的手说道:“我拉着你走几步路试试看,你要是累了就直接倒在我的怀里休息,听到了吗?千万不要逞强。”
齐炎本来想说,累了马上说停,但是考虑到妹妹还发不了声音,只能找了一个最简单易懂的方法。
齐然的俏脸粉上一层淡淡的胭脂红,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一步两步三步,一点一滴地训练着,累了就回屋休息,直至黄昏,齐然还是不能独自走出一步,但她已经可以站稳脚跟,约莫五秒不倒,相比于昨天和今早,可是莫大的进步。
国庆假期的第三天,齐炎为了妹妹再请了一天假,第四天,他清晨陪着妹妹训练了一小会,便老老实实地回去洗车,生活还要继续,而且妹妹的康复训练也是急不得、逼不得。
临走前,齐炎叮嘱齐然说道:“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偷偷训练,要是不听话就打你的屁股。”
而齐炎回家后看到齐然的衣服有点脏,袖子沾了点灰尘,就知道这丫头和自己一个臭脾气,听不得劝,一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对自己的惩罚也当做了耳边风,肯定一个人偷偷训练走路了。
齐炎当然下不了手惩罚妹妹,毕竟妹妹不是三岁小孩,掀裙子打屁屁什么的,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妹妹来说,都太刺激了。
在晚饭之后,苏时雨和师姐柳琴都打过电话进行慰问,还有登门拜访的意愿,但都被齐炎谢绝了,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
时间如指间沙般划过,中秋节和妹妹的生日正在日渐逼近。
十月七日下午四时左右,齐炎看着店里没有生意上门,义正言辞地朝郑叔申请了早退,并暂借走了一辆修好的自行车。
今天,他打算带妹妹逛逛这个小镇,去看看学校,再过不久,她应该就能回到学校,回到属于她的正常生活中去。
将自行车停在门口,齐炎开门而入,还未说话,妹妹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手中的笔记本。
【哥哥,训练,训练!】
“好好好,我知道了。”
经过这几天不懈的训练,妹妹已经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站起,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昨天,更是走出了五步之远。
【我今天要挑战六步,不,七步。】
“六步就好了,没必要心急的。”齐炎劝说道。
【就要七步。】
齐炎执拗不过妹妹,苦笑地退出七小步,站在离妹妹约莫两米开外的地方。
齐然从轮椅上缓缓地站了起来,艰难地迈出一小步,她先是站稳休息一小会儿,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才踏出第二步。
只是两三步,齐然已经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步履踉跄、娇躯乱晃,什么时候摔倒在地都不奇怪。
齐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像长跑运动员一样半躬下身子,蓄势待发,如果妹妹有任何状况,他就会飞出去接住妹妹。
妹妹没有戴护腕、护膝、头盔等防具,脚下踩的是生硬的泥土地,不是什么防摔的海绵垫子,他齐炎就是妹妹最后的,也是仅有的保险栓。
齐然离齐炎仅有一步之遥时,齐炎已经伸出了双手,准备了最温暖的怀抱迎接妹妹。
但是这最后一步,齐然却怎么都迈不出去,脚底像是被抹了强力胶一样,狠狠地粘在了地板上。
齐然此刻的表情看得齐炎心疼,她紧咬着下嘴唇,看起来就像要把娇嫩的樱唇咬破一般。
齐炎忍不住出声说道:“够了,已经够了,小然,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已经走出六步了,我们不是说了,每天进步一点点就够了吗?”
齐然倔强地摇了摇头,膝盖慢慢抬起,在她的脚底离地一厘米的时候,她的身体忽然失去平衡。
眼疾手快的齐炎向前踏了一步,稳稳地接住了倾倒的妹妹,将她搂在怀里,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我比谁都要知道,都要了解你的努力,但已经足够了,你不足的部分就由哥哥来补上就好了,多依赖哥哥一点也没关系,或者说,我希望你多依赖我一点,很多人甚至连你自己都认为你没有我就活不下了。”
“或许确实如此,但是呢……其实哥哥我也是一样的,如果你突然之间就不需要哥哥了,可以一个人独立生活了,我就会不知所措,失去人生的目标,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大概我们都患上了一种奇怪的、无法医治的病,一种叫做兄妹依存症的病,离开对方就会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所以再任性一点,再多依赖哥哥一点吧!向哥哥撒娇可是妹妹的专属特权啊!”
齐然的泪腺在齐炎温柔的言语中崩坏,泪水渐渐沾湿齐炎的胸襟。
齐然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孔,口型微张,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对唇语一窍不通的齐炎却好像听懂了她的话——“那我就要缠着哥哥一辈子咯,不许反悔哦!”
“我永远都不会反悔的,约定好了。”
说到约定,肯定少不了拉钩。
齐然捧起齐炎的大手,小拇指扣上齐炎的小拇指,两人的大拇指相抵,会意的齐炎则是代替不能说话的妹妹念出了充满童心的话语。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的是小狗。”
齐然开心地眯起了双眼,歪着小脑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是她两年以来最美丽的、最自然的笑容。
这个是他们第二次做出约定,第一次是在齐然割腕自杀失败,被齐炎的血抢救回来的时候。
躺在病床上的两人伸手拉钩做出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两人都要一起活下去。”的约定。
现在看来,这个约定好像有点重复了。
但对齐然来说却是不可或缺,说是上一个约定的升华也不为过,而她到底说了什么话,恐怕只有她自己知晓。
亦或是很久很久以后,她终于能够正常言语,亲自说给她的笨蛋哥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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