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军令状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家，则是不回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连早饭都没吃，林檎就在齐炎和齐然的陪同下回到了家中。

今天在林檎家吃早餐是昨晚与春香阿姨做的约定，这里面既有招待齐炎，对他昨天找到果果的感谢，也有想让齐炎和齐然做家庭中和剂的意思。

有外人在场，果果的爸爸就不会做得太过分，好面子的人在外人面前会收敛不止一点点。

“这么早就起床了，我以为你们还要多睡一会儿呢，毕竟是果果的初夜啊……”春香阿姨双手合掌，撑着脸颊，一脸欣慰地说道。

等等，这个说法是不是歧义太大了一点。

齐炎还没开口解释，林檎拉起春香阿姨的手，接话说道：“是呢，妈妈，第一次在朋友家过夜的感觉真好。”

齐然不愉悦地抡起笔记本，重重地敲了一下齐炎的手肘，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小然，你也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吧，你可是睡在我们两人中间了。”齐炎小声地解释说道。

不过早上刚醒来时，他们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床上，脚搭着脚，手压着手这种事情，齐炎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是绝对不会说的。

【哥哥怎么样都好，我担心的是果果的清白。】

齐然别过头去，冷漠地举起笔记本。

“哥哥的清白好歹也顺便担心一下啊！”齐炎苦笑说道。

林檎轻挪动身子，像小偷一样悄悄地瞄着屋内，弱弱地问道：“妈妈……那个……爸爸在家吗？”

“当然在了，正在客厅里看报纸呢！”

“爸爸还在气头上吗？”林檎胆怯地问道，虽然下定决心回家时，她已经做好狠批挨骂的准备。

但是到真正面对父亲这尊恶鬼的时候，小心脏又萌生了退意。

“果果，我和小然陪你一起去吧！”齐炎建议说道，这也是一开始的打算。

“嗯。”林檎重重地点了点头，拉起齐然的小手，三人肩并肩朝客厅走去。

一杯热咖啡，一份早报，一副金丝眼镜，一个留着飒爽平头的清瘦中年男子挺直了腰板坐在椅子上，给人的第一印象不错，斯文有才的感觉，不像是会对女儿说出那些难以入耳的。

但人不可貌相，越是斯文有礼貌的人，或许心中都潜伏着一只野兽，但这只野兽的獠牙不会对准外人，只会咬伤最亲最近的家人。

这是最无能的一种人，只能将外界受到的负面情绪宣泄在最亲最近不会反抗的家人身上，把家庭当做了不会反抗的出气筒和沙包。

如果林檎的爸爸是这种人，齐炎会倍感失望，他在这个小镇上遇到了很多人，最坏的坏人恐怕就是学校里的张副校长，大部分都是好人，笨拙地处理着家庭关系的郑叔也好，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林叔也好，一心宠溺着果果的春香阿姨也好，他们并不完美，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缺陷和不足，但他们却成为了齐炎尊敬的人。

“终于肯回家了，闹够了吗？”林有禄轻啜一口咖啡提神，他眼角旁的黑眼圈清晰可见，齐炎想他昨晚多半是失眠了。

女儿在成年男子家过夜，心中没有一点波澜应该是不可能的，齐炎觉得没提刀上门找自己喝茶，已经仁至义尽。

“对不起，爸爸，让你和妈妈担心了。”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只是道歉的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想要获得原谅就得做出相应的行为，我现在问你，你还是决定升学吗？”

林有禄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空气凝重得不像话，就连齐炎都感觉到了深深的压力。

林檎望了一眼身旁的齐炎和齐然，从他们身上得到了十足的勇气，朝爸爸大吼道：“我……要上大学，我想去外面看看，不想这一辈子就老死在这镇上。”

“你觉得你能考上什么大学？我可不会花大笔的钱让你上什么三流的野鸡大学，你现在还年轻，丢掉你的吉他，去上家政班，学习做饭和怎么做一个好妻子，再好好打扮一下，嫁个有钱人家，你这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最迟明年，镇上会彻底严查一批非法占用农田耕地建房的家庭，会进行罚款并推倒非法建筑，实施‘退宅还耕、还林’的政策，并且会有新的住宅小区建造计划，你觉得你能靠收租活一辈子吗？你太天真了，生活可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要，不要，我不要这么早就嫁人。”林檎后退半步，剧烈地摇晃着头说道。

“叔叔，为什么你肯定果果考不上大学？为什么你觉得嫁给有钱人就一定会幸福了？关于有钱人的负面新闻已经多到不能再多了吧？”

“你是齐平的儿子吧！这是我的家事，没你这个外人插嘴的份，我看你们可怜才把屋子免费借给你们住，你别蹬鼻子上脸了，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怎么可能知道生活的艰辛，就算是大学生，毕业后不也是杀猪卖菜摆小摊，女孩子家家上学没什么意义，直接嫁个好人家就行了。”

齐炎没想到他也有被说不懂生活的艰辛这句话，如果一天一顿酸菜配稀饭都不懂生活的艰辛，那只有上街乞讨才算懂得生活的艰辛吗？很少有人能让齐炎这么生气.

怒气攻心的齐炎猛地拍桌，叫道：“我看你才是蹬鼻子上脸吧？太自以为是了吧！别以为你是长辈就能决定一切，随便用一句不负责任的话决定孩子的一生？你又懂些什么，你还活在计划生育的年代吗？现在可是21世纪，男女平等，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为什么还要靠男人养？”

“齐哥好了，别再说了，我不上大学就是了，反正我也考不上。”林檎抓着齐炎的手臂，泪流满面地劝说道。

“不，我就是要说。”齐炎反握住林檎的手腕，厉声问道：“你的信念就这么一点吗？遇到这一点点困难就想放弃了吗？你的梦想就这么廉价吗？”

“不……不想放弃。”

“大声一点。”

“我不想放弃！”林檎用尽肺部中的空气，大喊道。

“叔叔，你也听到果果的决心了吧？为什么要把一个拥有无限可能性的人生划上最差劲的句号？”

“你和你爹那个闷葫芦完全不同，倒是和你妈一样能说会道，说得也很动听，我差点就心动了。”

“那你同意让果果参加高考了吗？”

其实果果爸爸的决定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只要林檎本人愿意，她还是能报名参加高考，只要考上大学，就算没有了家庭的经济来源，还能自己打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

只是这样，林檎和她的爸爸的关系将降至冰点以下，这不是齐炎，也不是夹在两人中间、里外不是人的春香阿姨想看到的结果。

家庭和睦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若是她能考上大学也就罢了，如果她没能考上大学呢？不会做饭、不会打扮、不会照顾人，甚至连拍马屁都不会，她现在还年轻，继承了她妈妈的一副好皮囊，能骗骗外貌协会的人，再拖上几年，还有谁想娶她？谁想照顾这个除了吃饭啥都不会干的废人，我和她妈可照顾不了她一辈子。”

“我来娶，如果果果没能考上大学的话，我来娶她，我来照顾她的下半身，这样就行了吧？没有问题了吧？后路也保障了吧？”

“齐哥你……”

林檎一脸诧异地看着齐炎，齐然更是当场石化，以为自己的耳朵幻听了。

“阿啦啦……有禄也没想到这一点吧，现在的孩子还真是大胆啊，和我们那时候完全不同。”

“切，臭小子别以为我和你的父母有交情，我就会给你们开后门，你一穷二白的，没钱、没车又没房，还想娶我的女儿？死心吧，就算我女儿不嫁人，我自己养，也轮不到你，想去考大学就去吧，反正肯定落榜，等以后嫁给一个穷鬼的时候，整天起早贪黑带孩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林有禄一口气喝完咖啡，抄起报纸，前往书房，不是很服气地甩上了门，就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

“呼……哈，这应该算是成功了吧？”齐炎松了一大口气说道。

面对林有禄，齐炎居然有一丝面对他的父亲齐平的味道，两人看起来都是那般严肃、不苟言笑，只是林有禄务实得太过分，他只看到了结果，只想要好的结果，也许最初的出发点是对的，但事到如今，已经病态得畸形。

“啊哈哈……有禄说不过小炎了，只能跑回屋子里躲着了，除了你妈，你还是第二个把他逼退的人，就连二哥每次都要被他气走，完全说不过他。”春香阿姨开心地说道，能出现一个对抗她丈夫的人，她似乎显得十分兴奋。

“军令状已经立下了，接下来好好学习就行了。”齐炎看着表情凝固、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的林檎，笑着说道：“别当真啊，反正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口头承诺，叔叔和春香阿姨也不会承认的，实在不行，就当做是为了不嫁给我而努力学习考大学吧！这样一想不就很有动力了吗？”

“我倒是不介意小炎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你们两兄妹生活也很辛苦吧，不如和我们一起生活吧，而且……家里要是能有一个能和有禄分庭抗礼的人，多一个有力的声音，家庭也会和谐很多，再生几个小宝宝的话，有禄只能忙着给外孙买东西，就没空发臭脾气了，冬天就到了，是时候织一些婴儿穿的毛衣、毛裤、毛鞋了。”

现在就织小孩子的衣服，太早了一点吧！事态好像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齐炎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强势，弱弱地喊道：“那个……春香阿姨……”

“我忽然觉得不上大学好像也没关系了。”林檎傻兮兮地笑道。

别这么简单就放弃啊！齐炎在心中哀嚎道，那他不惜得罪叔叔的意义不就荡然无存了吗？

以林檎的话为导火线，齐然轻轻抓起了齐炎的手，芊芊玉指在他的掌心上写写划划了三个字。

在齐炎多年学习毛笔字的经验下，这三个字貌似是【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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