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去以后……你和安心怎么办?”
“我会照顾好她,我们俩过得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做没做那件事。”
……
“是我做的。”
“……为什么?”
“只是为了钱。”
啪————————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耳光,我感觉自己被打的不是自己的侧脸,而是灵魂与尊严。
眼前的女人用尽全力抓着我的衣领,我本来想轻轻把她推开,结果却感觉自己连手指都无法挪动一下,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尽可能躲闪着她的目光。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她声嘶力竭的对我喊着,而我唯一能做的事仅仅是向后退一步。
身边的法院人员把我俩分开以后,我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警卫,轻声说道:“我该走了,对么。”
警卫愣了一下,随即便拉着我朝门外停放的警车走去,而身后的那个女人则是被警卫们拦了下来。
“混蛋!!!崔新宇!你这个混蛋!!!!”
……
就在我即将进入警车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安心。
安心就站在马路对面,今天本是她应该上学的日子,我记得她曾经答应过我,不逃学,不撒谎。
可事实上,她真正答应我的应该只有一句,或者说她只记住了我说的一句话。
“遇到什么事……只有勇于面对才能解决问题,逃避也许有效,但那只是一时的。”
她这算是勇于面对自己的父亲是个卖国贼么?看着马路对面的安心,我心里苦笑,然后伸出戴着手铐的双手,冲她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
她没有追过来,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凝视着警车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
……
猛然睁开眼睛,我这才意识到我并不是在什么警车上,也并不是在那座让我作呕的监狱里,而是在自己家中。
尽管是在自己家里……可我依然有一种冷汗直流的感觉……
“我已经刑满释放了……我已经刑满释放了……我已经刑满释放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良久,我才逐渐平息心跳,随即我从沙发上坐起身,看着眼前的骨灰盒,忍不住苦笑着说道:“妈……我果然无法轻易释怀啊。”
……
一步一步走到客厅,站在镜子前看着丑陋的自己,这是我出狱以后第一次认真地端详着自己,看了几分钟以后,我叹了口气,说道:“那八年我也不算虚度光阴……对么?”
没有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因此,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再擦一遍地,然后检查厨房里还有什么调料。
“过年要包饺子……只有这样才算是过年……”
说到这里,我不禁又暗自神伤,记得以前……每年过年老妈都会包很多饺子,可供全家人吃一周,后来和鼠妈结婚……我俩也依然遵循着这一传统,每年都会包饺子,即使是在2030~2040年期间,过人对于春节的意识已经变得十分淡薄的时候,我们家依然会每年包饺子。
“每次安心包的饺子总有漏皮的……而最后那些漏了的饺子都进了我碗里……”
想到这里,我嘴角划起一个弧度,我不得不承认,那十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即使是在监狱中,每每想到此处我都会一个人傻笑。
笑了几下,我便穿上了大衣,推门准备朝着菜市场走去。
……
街道虽然还是那个街道,可熟悉的建筑却少了很多,八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我明白……
老街坊改造早已结束,而那些陈旧的商铺虽然没有拆掉重建,但却也大多翻了新。
值得庆幸的是,曾经的那个菜市场依然还在那里,我拎着布袋,一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菜市场里。
刚进入菜市场,我就能感觉到周围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这是自然,毕竟我出狱的消息想必这些街坊邻居全都听说过了,而且,我现在也算得是“相貌奇异”……任谁只需要见我一眼就能清楚地记住我长什么样。
当然,如果他们记不住的话,他们只需要说我脸上有一道醒目伤疤,就足够了。
……
我本以为卖菜的妇人们会拒绝把菜卖给我这个卖国贼,可一路走来却顺利的很。
噗……毕竟我也是个老头儿了,在他们看来我确实可怜的很,甚至在买猪肉的时候,那位店老板居然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人。
简单闲聊了两句以后,我便满载而归。
……
刚回到家门前,我便注意到门口的门垫似乎被人摆正过,意识到这一点,我便明白这是有人进门了。
我下意识心里一喜,以为是她回来了,因此我用颤抖的手拿出钥匙,随后开门。
推门而入的时候,我便看到了正坐在客厅餐桌旁的安心,而在安心面前还摆着一个保温饭盒。
察觉到我回来的安心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我明白,其实她应该蛮怕我的。
毕竟我是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男人,即使我是她父亲,那也是曾经的事了,八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了……哪怕是亲情……
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毕竟在性格方面她绝大多数时候都像鼠妈,而并非是像我,因此,她冷漠地说道:“妈让我给你带饺子过来,你快趁热吃了,然后我把饭盒带走。”
听她这样说,我心里一喜,可又忍不住在心里泛苦。
那家伙居然连一个饭盒都不肯留给我,她就这样恨我么?
想到这里,我便把刚买的菜放到厨房,随后坐在安心对面,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男朋友呢?”
“我没让他跟过来。”
“这样啊……”
说到此处,我俩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几秒钟,她便将饭盒推在了我面前,随后从旁边的筷盒里拿出一双筷子,说道:“凉了吃容易拉肚子,到时候我还得带你去看病,别给我找麻烦。”
我苦笑,说道:“好好好,爸不跟你矫情。”
说完这句话,我便打开了饭盒,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口中。
熟悉的味道……?应该说是久违的味道,与当年老妈给我们包的鱼肉韭菜馅如出一辙……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真的从老妈手中学到了这门绝学。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一次黯然泪下……
安心坐在对面看我流泪的样子,默不作声地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手帕,然后递给我,说道:“擦擦。”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接过手帕,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随后便还给了她。
……
我本想这顿饭尽可能吃的慢条斯理一点?或者说我只是想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我终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况且……记得以前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时候,安心和她总喜欢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
因此,当我毫无吃相可言的吃完饭盒里的饺子以后,安心便下意识地问道:“够吃么?”
“够了……我吃得很饱。”
安心点了点头,说道:“嗯,饭盒给我。”
“我洗完再给你吧。”
“我说……给我。”
依旧不变的强硬语气……每当她用这幅语气说话的时候,我总有一种在面对鼠妈的感觉。也许,正如那些狱友们所说的那般,我是个骨子里就怕老婆怕女儿的人。
因此,我将手中的饭盒递给她,随后目光便跟着她一同进了厨房。
两分钟以后,她将洗干净的饭盒拿了出来,而就在我以为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坐在了我的面前,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要跟你说两件事。”
她的眼中有着一丝迷茫和不安……而这也在告诉着我,她即将说的事很重要。
我不知道她即将告知给我的事是什么,但毫无疑问,无论那是什么,我都必须面对。
“说吧。”
“第一件事……妈妈在几年前改嫁了……你……别打扰她的生活。”
意料之外,同时又在情理之中……尽管安心口中的话依然让我心里一痛,但我早在狱中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嗯,那男人对她怎么样?”
“对她很好。”
我盯着眼前的餐桌,逃避着安心的目光,假装不在意地说道:“嗯,那就够了。”
安心看着我的反应,深吸了口气,说道:“第二件事……我要结婚了。”
她所说的这句话,在一瞬间对我来说不亚于五雷轰顶。
不……应该说,有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安心在跟我开玩笑,她只是想知道我在知道她要结婚以后是什么反应。
对……一定是这样的。
可当我抬头去看女儿那双无奈的双眼时,我明白……她没骗我。
我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容看起来很牵强,可即便如此,我依然尽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道:“是昨天的那个年轻人么?”
“是,2月14号的婚礼。”
听她这样说,我的心里既慌乱,又迷茫,我想要为她做些什么,想要弥补些什么,可恍惚间,我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因此,我用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的语气说道:“那……爸爸给你准备些嫁妆,再给你准备点礼金,你看……可以么?”
其实,所谓的准备,也不过是把这个老房子里仍然看起来能值点钱的东西卖掉,然后自己再管仍然有联系的朋友借上钱……尽管我也不知道这究竟能筹措到多少……但……我没得选……
谁知安心却在这时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你准备什么,你别打这些老家具的主意,这是奶奶留给我的,你不许碰它们。”
“好好好……爸爸不碰……爸爸不碰……”
“然后……”安心说到这里,语气停顿了一下,随即将一张请柬放到我面前,说:“妈妈和姥姥她们商量了一下,还是让我来邀请你参加这次婚礼。这件事我同意了,去不去在你。但是你得跟我约法三章。”
安心的话让我大脑一阵混乱,我在这世上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别说参加婚礼,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去。
可一想到要在婚礼现场面对昔日的妻子……还有曾经给我百般冷眼的岳父岳母……我心里又忍不住产生了一丝动摇。
我和鼠妈已经八年未见了……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再次相见的时候,我们俩已经形同陌路……
现实真是讽刺……
我将这些念头暂且抛之脑后,然后说道:“嗯,说吧,你打算说哪三件事?”
“第一件事,我婚礼当天,你必须穿着得体,头发和胡子都需要打理。”
“第二件事,当主持人让你上台讲话的时候,你不许说不恰当的话,也不许提你进过监狱。”
“第三件事……”
安心说道这里,犹豫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别找妈妈和那个叔叔的麻烦……”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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