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前兆（十五）

在夕前往国家情报局总部之后没多久，两名影子便来到了克鲁格身边，将他从车内抬出放在公路边，随后便默不作声地站在克鲁格身后警戒着周围的一切。

克鲁格不知道影子们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但毫无疑问的是，即使是四肢健全时的自己也不如这些拥有着鬼魅之速的夜之梦魇。

因此，与其在原地胡思乱想，克鲁格更愿意选择相信夕和影子们，毕竟，如若连她们都无法将斯蒂芬金救出，那任谁来恐怕都将徒劳无功。

克鲁格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凝视着远处的情报局大楼，尽管不知道大楼内部的战局形势如何，但如果对方再来对整栋大楼进行一次轰击的话，恐怕那栋建筑会出现崩坏的态势。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到这个声音，克鲁格身边的两名影子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短剑拔出，同时用警惕地看着眼前这名朝他们逐渐走来的中年人。

克鲁格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异常，他缓缓转过头来，正在好奇究竟是谁的时候，当他的目光定格在对方的脸上，在那一瞬间，克鲁格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这一瞬间，昔日的对话犹如潮水般向着克鲁格的脑海席卷而来……

……

“伯鲁泽维奇·克鲁格。”

“长官，怎么了？”

“柏树之子……你父亲给你起了一个好名字，更重要的是，你并没有辜负这个名字。老实说，我一直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而你的表现也证明了我对你的期望是正确的……如果这次任务结束，你能平安归来，就由你带领这群乌合之众，成为雪鹰队的新任队长，明白了么？”

“长官，我相信，在场所有人都能平安回来，而且，任务也会圆满完成。因此，我恳请您继续担任雪鹰队的总指挥，没有您的领导，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

“这时候说什么也鼓舞不了你们，我明白，所以，各位……活下去……别死在这种鬼地方，把这次经历当做一场梦就好。梦醒了，你们就会站在帝国的银翼勋章颁奖台上，接受着帝国的表彰，然后你们会和家人团聚，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美好。”

“好好活下去……不光是为了欧提亚斯，更是为了你们自己。”

……

“克鲁格……我们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选择……”

……

看着眼前那熟悉而又久经沧桑的脸，克鲁格的双手在颤抖着，他哆嗦着嘴角，不敢相信眼前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是现实。

亚伯一步一步走到克鲁格面前，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克鲁格，僵硬的一笑，说道：“好久不见，克鲁格。”

“长官……您……您还活着……”克鲁格依然不敢相信眼前自己所看到的是现实，他情绪激动地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自己此时的身体竟然变得比平时更加僵硬，以至于就连原本有些康复的双臂都开始不听使唤。

“是啊……作为活下去的代价，我跟恶魔做了笔交易。”亚伯苦笑着摇头，然后说道：“我想跟你单独聊聊，可以么？”

克鲁格愣了一下，他确实很相信自己的这位“导师”，但……

“好。”克鲁格只犹豫了两秒钟，随后便对两名影子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这两名影子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后便退出了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

当影子们远离以后，亚伯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克鲁格，笑了笑，说道：“穿“那玩意”的滋味很不好受，对么？”

“长官……你都知道了么？”

“嗯，毕竟你早就猜出来了，我一直都有事瞒着你。所以，我也没必要在你面前继续遮遮掩掩了，好歹你也曾经是我的部下……”

亚伯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了一丝伤感，随后他走到克鲁格身后，默默推起了克鲁格的轮椅，随后便推着克鲁格朝着远处的国家情报局走去。

“介意陪我聊一会么？”一边走，亚伯一边问道。

“您请便，长官。”

“那就好。”

……

“听说，克洛娅陛下似乎有意帮助你复兴伯鲁泽维奇家族……是真的么？”亚伯沉默了片刻，问道。

“是……”

“你明白一旦伯鲁泽维奇家族恢复以后，梅德维奇家族会怎么对付你么？”

“我明白……”

“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没有……”

听到克鲁格的这句回答，亚伯感觉既不意外，又有几分失望，因此他说道：“心理准备都没做好，看来昔日我教你的东西你全忘了啊……”

“我只是感到有些迷茫……长官。”

“既然迷茫的话，那现在退缩也许还来得及，减少不必要的牺牲是每一位指挥官都应明白的道理。”亚伯说到这里，停下了脚步，说道：“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身为军人，永不投降是最后也是永远无法放弃的信念。”克鲁格语气坚定地答道。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克鲁格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丝动摇，一股不好的念头正在他的心底蔓延……这一刻，他在害怕着，是的……他害怕亚伯会说出他不想听到的“话”……

……

听到克鲁格的回答，亚伯直接问道：“即使那会让所有人都付出生命的代价？”

“……”

克鲁格沉默了，这是亚伯意料之中的事，因此他缓缓开口，说道：“有时候我们只能只能在背叛与牺牲之间二选一……甚至很多时候我们没得选……”

亚伯说到这里，松开了轮椅的把手，迈步走到了克鲁格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我站在了战场的对立面……克鲁格，你会朝我开枪么？”

克鲁格看着亚伯那双浑浊的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认真说道：“会。”

“会杀了我么？”

“……会……”

听到这个回答，亚伯欣慰一笑，他拍了拍克鲁格的肩膀，说道：“这是我想听到的答案，我希望你不要只是嘴上说说，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希望你的内心不要充满迷茫。”

“因为迷茫……会招来死亡。克鲁格，当你我在战场上相遇的时候……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不要抱有侥幸，同样的，我也希望你对我不要留情……”

亚伯说到这里，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欧提亚斯国徽，随后放在克鲁格的膝盖上，说道：“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敌人了。”

克鲁格看着眼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亚伯，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波动，或者说……早在两人见面的时候，克鲁格就已经猜出了亚伯此行的目的。

即便如此，克鲁格还是默默地将这枚国徽收了起来，然后抬起头看着亚伯，说道：“长官，你也背叛了么？”

“是啊，背叛了……”

“能告诉我理由么……？”克鲁格尽可能保持冷静地问道，甚至……在这一刻他还在内心祈祷着，祈祷这只不过是亚伯对他开的一个小玩笑，又或者是亚伯在考验他的信念，对他故意出的难题罢了。

亚伯看着克鲁格，这一瞬间，亚伯仿佛看到了年轻时与他相遇的佐菲亚·伯鲁泽维奇，一瞬间的恍惚让亚伯产生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宛如当年佐菲亚对他说的那番话……那时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即使心神巨震，亚伯依然开口说道：“因为这样做可以减少无辜者的牺牲……”

“即使是抛弃自己曾经许下的誓言？”克鲁格愤怒地问道。

亚伯看着克鲁格，突然转过身去，苦涩一笑，随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国家情报局大楼走去，一边走，他一边轻声说道：“即使是放弃身为战士的尊严……”

克鲁格听到这句话，冲他大声喊道：“放弃战士的尊严就可以随意滥杀无辜助纣为虐么！？”

“为了守护这个国家，你知道有多少人都白白牺牲了么！？亚伯，回答我，到底是为什么！”

“亚伯！！回答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你为什么要背叛这个国家！”

“亚伯！！！！”

……

亚伯有一种直觉……克鲁格会成为他所遇到过有史以来最大的绊脚石。

也许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废人，也许他现在看来毫无作为，但就在克鲁格流露出与他父亲一模一样的眼神时。

亚伯确信，这位柏树之子拥有着毫不逊色于佐菲亚的信念，也许他的内心此时还差些火候，也许他还没有坚强到可以直视世界黑暗真相的地步。

但……他毫无疑问继承了佐菲亚几乎所有的优点，也许假以时日，自己真的会死在他的手上。

不……应该说，从两人站在对立面的那一刻起，亚伯和克鲁格就注定只能有一人活下去。

代表旧世界意志的亚伯以及承载着人类希望的柏树之子，这是完全截然相反的存在……两者的厮杀是必然的。

是的……命运正在毫不留情地将两人推向一个更大的角斗场，在那里……所有掌握着命运之力，拥有能够扭转世界力量的人类将背负着他们的信念与理想，不断厮杀。

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只能有一种信念传递给世人……

只能有一个人成为救世主，其余所有人都将沦为残酷命运的活祭。

“要杀了他么？”

亚伯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可无论问多少遍，他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越走越远。

“对敌人永远不要试图心慈手软。”

可到头来，他却成为了最心软的那一个……尽管奥尔加曾经说他才是最无情的那一个，可到头来，他也免不了感情用事……

这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

“我依然不后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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