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死亡

让D4区的时间向前回溯一小段，一位白衣少女出现在育英路路口。

风灵右手提着金属箱，左手操作着终端机，终端机屏幕显示着一张地图，标记的目的地离她很近。

她踮起脚尖让自己望得更远一些，架在鼻梁上的那副眼镜镜片微光浮现，将远处的画面在她眼前放大，捕捉到那位依靠着香樟树的少年。

“叶思晨！”

风灵小跑着来到少年面前，白色衣角被风轻轻掀起，装饰在发丝间的铃铛响起一连串清脆的铃音。

或许是因为她太像风之精灵的缘故，她的出现总是伴随着一阵微风。这阵微风沾上香樟树的清香，添上阳光的温暖，和煦地轻抚少年脸庞。

“堕化……那么严重！你淋到那场黑雨了？”风灵有些手足无措。

叶思晨全身都被浓稠的黑气覆盖，布满漆黑纹路的面容显得恐怖狰狞，唯有那双清澈而深邃的眼瞳，诉说着他仍为人类的事实。

“风灵么……真亏你能找到我。”

当听到那熟悉的铃音响起之时，叶思晨便知道是谁到来。他刻意背对道路躲到树后，其实是希望不被人发现，但如果是风灵的话，能找到自己似乎显得理所当然。

“定位你的终端机，对我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风灵将金属箱放在脚边，蹲下身来和叶思晨的视线保持平齐，将自己的终端机屏幕亮给他看，地图上绿色和红色光点正好相互交叠在一起。

然后，她便注意到叶思晨左眼的瞳孔对光线没有丝毫反应，这是失去视力的现象。结合叶思晨瘫坐在此的姿势，她瞬间想到了很多，同时心头也涌起很多不解。

“为什么会这样？从没听说过堕化会令人致残啊，这不科学！”

风灵看着叶思晨承受堕化的模样，不禁悲从心来。她想起自己堕化时候，正是这位少年陪在自己身旁。

他能为自己唤来奇迹，自己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或许是第二次堕化的缘故吧。”叶思晨苦笑着给出解释。

此次堕化十分诡异，黑雾泛滥以后便开始剥夺他的行动能力，那种肉体撕裂般的痛楚传遍他的全身，却偏偏觉得头脑分外清醒。

“你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风灵抿了抿嘴唇，忍不住责怪道，“只差一会儿，只差一会儿我就能将它送到你这里，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等等我啊。”

“里面是再觉醒计划的成果吗？”叶思晨看穿金属箱内的用途。

“是啊，可惜已经没用了哦，它只能让你安全感染黑日能量，最起码能保证你不会像淋到黑雨那样马上堕化，然后等待你普通的觉醒就好。作为一度觉醒的人，理论上你可以轻松觉醒的。可是现在……”

风灵摘掉眼镜，擦了擦眼泪，就算是爱笑的她也变得笑不出来了。其实，她真的很想再骂一句，为什么你还能那么平静啊？

“现在的战况如何？”叶思晨扭头望着源心塔的方向继续问道。

“据我所知，目前已经确定三位王权者。”风灵重新戴好眼镜回答道。

“三位吗？”叶思晨似乎若有所思，在那里喃喃自语：“就算是七位也毫不奇怪呢。”

“现在全庭院的堕者，仿佛军纪严明的军队一般，不攻击平民只攻击觉醒者，而且是配合默契的全力进攻。”风灵补充道。

“这样啊……”叶思晨微微叹息，“风灵，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我拒绝！”风灵语气坚决，“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就算这是你的遗愿，我也要断然拒绝！”

“你清楚我想说什么，是因为我清楚你想做什么。”叶思晨靠坐在香樟树下，耳畔响起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像是在哀求，“风灵，她选择的是和我们不同的道路，不要再将她卷进来。”

风灵露出有些为难又有些哀伤的神情，心想他明明完全不考虑自己，却偏偏能死守在想要保护的某人身前。

“总之，还能站起来吗？我先带你去避难。”

风灵没有妥协，而是靠过去想要将他扶起，可叶思晨的身体仿佛重如泰山，无论风灵怎么使劲，他都纹丝不动。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你杀死我吗？”叶思晨注视着风灵的双眼，“虽然也能咬舌自尽，但是啊，我怕失去意识的时候，堕化还是会顺利完成，所以如果你能帮忙，万无一失地了结我，我会很感激。”

“你在说些什么蠢话啊！”风灵用哭腔吼道，“这是报复对不对？因为当初我要求你杀死我，所以现在你是要故意报复我对不对。”

“风灵，我是认真的。”

叶思晨收敛起笑容，见惯他那张面瘫脸，其实很难分辨出他究竟是面瘫还是认真的表情。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风灵看向第三高中，仿佛终于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叶思晨，你要坚持住，至少再和白雪姐姐见最后一面，至少和你喜欢的女孩道别。”

“风灵！”

叶思晨想要喊住她，风灵却已经转身离开，笔直的朝校门跑去。

第三高中，操场。

全校师生以班级为单位整齐地列好队伍，像是往常的周一晨会，所有学生聚集在操场听校长唠叨。

当然这次，校长可不敢废话半句，只是简单通告天幕系统的故障导致天侯异常，需要前往地下避难一天。

他能在危机关头，依然不忘维持秩序提高接下来的避难效率，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位英明的校长。

队列人群中，林夕见白雪始终挂着担忧的神色，于是站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怕，没事的。”

说着，林夕露出一个阳光明媚的笑容。她真的很能给予他人正能量，待在她身边，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能感到莫名的安心。

白雪勉强露出笑容，传递出不用担心的讯号。她一直将目光投注在校门口，忧虑会有堕者闯入校园。

就在这时，她看见有位女孩在校门外扔进一个金属箱，然后手脚并用翻越校门。

“风灵！”

白雪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周围学生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她没有在意，而是拨开人群朝校门口跑去。

“小雪，你去哪？”林夕一并跟了上去。

“白雪姐姐！”

白雪还是第一次见到风灵这样的表情，平时她总是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这次却急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了？风灵。”白雪问道。

“叶思晨……叶思晨开始堕化，他……他快撑不住了。”风灵几乎要当着白雪的面哭出来。

“思晨……堕化？！”

噩耗像是一道惊雷劈过白雪全身，她呆愣在原地，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事实。

“堕化……是什么？撑不住了……是什么意思？”

跟在白雪身后的林夕同样听到这则噩耗，她心底的震惊更在白雪之上，只是风灵所说的话中还有无法理解的词汇。

“你就是林夕？对了，你也必须去，去见叶思晨最后一面。”风灵抓住林夕的手。

“请向我解释，堕化是什么意思？撑不住了又是什么意思？”林夕按住风灵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

“叶思晨要死了！他要死了啊！”风灵像是孩童般哭嚎起来。

最应该悲痛的林夕，只是身形微微摇晃，然后一把将恸哭的风灵揽入怀中，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安慰道：“别哭，没事的，现在告诉我……他在哪里？”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也带着微颤，仿佛极力压抑着心底翻涌的情感。

“就在校外那条路的香樟树下。”风灵伸手指向校外。

林夕二话不说，直接奔向校外，她的动作意外的矫捷，翻越校门时轻盈且迅疾。

看到林夕冲出校外的背影，白雪紧接着反应过来，拉上风灵一起跑向校外。

“吼！”

突然，一声毫无人声特征的哀嚎响起，像是祭奠死亡时发出的悲鸣，又像是在传递某人的死讯！

白雪和风灵站在林夕身后，望着眼前令人绝望的一幕。

那是一只新生的堕者，漆黑的雾气覆盖全身，利爪尖锐如刀，双瞳鲜红欲滴，宛若镶嵌着两颗凶星。

它和三位少女相望，猩红的眼瞳当中却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感，唯有暴戾。

她们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无法见到叶思晨最后一面，无法给他最后一个拥抱，也无法向他做最后的告别。

“那是……思晨……”林夕对着怪物伸手。

“别过去夕夕！”

白雪扑过来抱住林夕，阻止她做出傻事，无论怀有怎样悲伤的心情，无论抱着怎样天真的愿望，都不该期盼成为堕者的叶思晨能够抱有理智。

此时，纹丝不动的堕者体内传出爆裂般的声响，它的身躯逐渐膨胀，颅骨缓缓变形，背后“嘭”的展开一对龙翼，竟显现出魔龙的姿态，变得狰狞而威严。

“吼！”

漆黑的怪物用咆哮回应林夕，它的声音何其高昂，仿佛庆祝自我的新生。

它的新生，便是叶思晨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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