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秦庄襄王，薨

大秦历庄襄王三年，秦王薨。

秦国上下同哀。

相邦吕不韦与诸多大臣同时起草文书，紧急发出消息，将立嬴穗为新任秦王的消息，散布出去。

同时，十七骑铁骑从咸阳出发，向赵国赶来。纲成君蔡泽留守咸阳都，相邦吕不韦带领车驾三十六，快速出发前往赵都凉城。

庄襄王的躯体被安置在灵柩之中，等待新王回归之后，进行下葬。

大秦铁骑的速度，远远比消息传来的快得多，所以至今为止，凉城这里都还没有收到吕不韦亲自率众接嬴穗回秦的事情。

但是有一个人，却已经猜到了几分。

......

是夜，凉都之中归入寂静。

已是深冬之时了。

燕赵苦寒之地一旦入冬，就是千里冰封。

纵使是白日里最繁华的街道，都会落满了白雪。第二天，又化作坚冰。

总有人会在路面上滑倒，受伤者也不在少数。

不过......今日的分雪，似乎比往常还要狂暴许多。

所以那些白日里就不愿出门的人们，夜晚自然更是早早睡觉了。

才不过刚刚到了亥时，整个凉都中，就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婴儿的啼哭，或是野猫的嘶鸣。听上去，分外凄凉。

而在凉都最外侧的某家破旧小旅店中，最干净那间的客房里。

身穿黑色大衣的少年点燃了油灯，打开一块写满了字的布帛，聚精会神地读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油灯里的煤油，已经所剩不多。

“笃笃笃......”

房门口，传来了低沉的敲门声。

少年微微愣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布帛。

“门没锁，请进。”

“先生这么晚了，还不睡？”

穿着棉布大衣的中年文士手中提着油盏，怀里还抱着一只黑色的坛子。从其中液体摇晃的声音来判断，这应该是一坛酒水。

“我本来准备去看看前后院子有没有上锁，就看到你的屋里仍然没有熄灯，就想着，先生一定是在看书，或者是在思考事情什么的。上次添煤油的时候，已是三天前了。按照你消耗煤油的速度来看，今日，就差不多该耗尽了。所以进来看看你的情况。怎么样，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不会打扰到苏某。有劳犀首了。”

少年看着中年文士将煤油灯中加满了油以后，轻轻叹了口气。

纵使屋子里点了暖炉，也依旧十分寒冷。

少年呼出的气体，很快就变成白色水气，向上飘走了。

“这几天，我在思考嬴穗交代的事情。她告诉我，一旦如今秦王薨，那么吕不韦一定会亲自前来赵国。那时候，她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回到秦国？而我，又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随着她入秦？吕不韦老谋深算，阅人无数。我没有自信，可以瞒过他的眼睛。”

“要不，先生你穿件女装试试？”

中年文士笑着将怀里的酒坛放在桌案上，然后盘膝坐在少年对面，放下两个酒碗之后，用力一拍，将酒坛上的泥封拍开。

浓烈的酒香瞬间盈溢在小房间当中，让人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伪装成侍女，跟在嬴穗小姐的身边，说不定，就可以蒙混过关了。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也好出手帮忙不是？先生你长相清秀，想必将装成女子，也不会有人怀疑的。说不定，还会有不少文人雅士因此而喜欢上你也未必。”

中年一边笑，一边调侃道。

“......女装就算了。”

少年苦笑着摇了摇头。

“吕不韦又不是傻子。男人女人还是看得出来的。”

“那也未必嘛。”

公孙衍笑着拿起酒碗，喝了一口其中的酒水。

“说起来，先生你刚才在看什么呢？这么晚了都在挑灯夜读？”

“算是风水术里的一卷。有关于大雪突然降临的。”

少年相士将布帛递给了犀首，自己也拿起酒碗，轻轻抿了一点。

酒很烈，味道很香醇。是正宗的老秦酒，微微有些发苦。

酒是好酒，烈是真烈。

苏怀秋的口中，宛若有一团火一样，下沉向小腹。

不过，他倒不是很在意，说道：

“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寒冬，在这凉都之中，也不会突然下这么大的雪。然而今天的积雪，竟然已经到了窗边。这样的雪，应该已经几百年未出现在凉城当中了。事出其反，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西周时，百姓将大雪看做祥瑞之兆。因为冬日的白雪，会为土地提供水分，让庄稼长得更加茂盛。所以，才会有瑞雪兆丰年一说。”

公孙衍喝着酒，脸色很快的就有些微红起来。

这老秦酒，后劲足。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到的这一坛美酒。

“下雪，冷是冷了点，但也未必是坏事啊。”

“是啊......未必是坏事。”

少年相士叹了口气，走到了窗边，推开了窗户，向外看了一眼。

“犀首。再过两三天，我可能要离开这里，去嬴穗那里暂住了。”

“哦？”

公孙衍微微一怔，但却并没有十分意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点上扬：

“准备和她同居了？”

“凉都突然降雪，恐怕并非偶然。几日前，嬴穗找过我一次，说她的父亲，也就是秦国的庄襄王命不久矣。按照风水之术来判断，这一场雪，兴许预兆了些什么。所以我要尽快做好准备才行。”

苏怀秋提起秦国庄襄王，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对于秦国来说，庄襄王的死，未必是一件坏事。嬴穗作为秦君，绝对要比庄襄王要强得多。但是对她自己来说，却并非好事。一来，她这么小，就得承受丧父之痛。二来......虽然嬴穗命格强大，命局够硬，性格也足够刚强。但要让她胜过吕不韦那个老狐狸......太难了，也太早了。”

“哎.....既然苏先生要离开了，那我差不多，也要离开凉都，去寻张子了。”

公孙衍点了点头。

“从明日起，我们两个势利之徒，也要分道扬镳啦。我的一身纵横之术，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闯荡天下，足够。但是定国安邦，还差一些。不过......以苏先生的才智，想必能在这大争之世的最后几十年里学到许多，最后唯我纵横吧。”

“敬犀首。”

少年相士没有接话，而是站起身，双手捧碗，轻轻躬身。

“多亏犀首。苏某才没有饿死街头。如今大争之世，犀首已经名垂青史。”

“敬苏子。”

公孙衍哈哈大笑，高举酒杯，已是微醺。

“千古霸业，绝世美人，谁说势利之徒不能樽俎折冲？只是可惜，与君相会与凉都，终有一别之日。来日我若去秦，一定找先生你再痛饮几杯。到时候，可别太过吝啬。”

“只是不知，苏某能否活到那一天了。”

两人相视一笑，仰起头，一壶老酒三两口，就被喝了个干净。

“来日再见，一定要与犀首好好聊聊，这大争之世。”

“来日相见，恐怕犀首已是满头白发，垂垂老矣啊。”

苏怀秋与公孙衍同时哈哈大笑，各自倚着墙，仿佛已经醉倒。

酒逢知己千杯少......但是，明日还有要事，只能装醉。

“敬这大争之世。”

“敬这小酌之时。”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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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苏怀秋步了自己的老路，公孙衍选择离开。

秦国的一统大业，只能靠嬴穗和苏怀秋自己来拼。

公孙衍的一生并不潇洒。但他却是真正的纵横家。

诸子百家，唯我纵横。

.......

这一章，2500字。今天下午开始更新的章节，就是苏怀秋和嬴穗的故事了。

身体一直不行，有点低血糖。希望能尽早好起来吧。

最后，感谢各位的关心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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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一路看到这里。之后的故事，更加精彩。

最后，一首小诗送给各位作为本卷总结。

西秦握盘龙，南赵藏猛虎。齐魏皆纵横，归燕预吉凶。楚王思己欲，韩君难驭国。七国烽火里，白衫少年行。晚来天将雨，掐指算玄机。阴阳晨昏里，百鬼夜将行。世人笑我不懂情，少年怀中玉温香：“莫道平生太逍遥，尽为千古一帝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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