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幽灵突然感到一只熟悉的手掌抚上了这具身体的肩头。手掌显得有些发烫,隔着薄薄的连衣裙,幽灵能感到对方那因紧张而生的湿热汗水滋润着这具身体的肌肤。
幽灵回头一看,正是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最胆怯的女孩,不过尽管她明显累得不行,她依然紧紧地抓着最年幼的女孩的肩头,明显是不让对方离开的样子。
幽灵控制着身体站定在原地,关于这个洋馆的谜团太多了,它也不打算继续往下走太深。此外,面前正好有一个初入这个乐园的家伙,或许她口中能透出点什么风声……
最胆怯的女孩靠着对方的肩膀,喘了好一会气,才抬起头来,一脸不满地看着面前的小孩:“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跑了啊,都说了要是在这个洋馆里迷路了可怎么办……”
“哎呀……就是等不及的,想直接出来好好玩上一通啦……”幽灵猜想着这个最年幼的女孩可能的回答,打着哈哈说道。不过与此同时,它也是低头以示自己的歉意,“让你担心了,真是对不起啦。”
过了片刻,幽灵感到对方那略显温热的手掌轻轻摸着自己的头顶:“挺懂事的嘛,这次就放过你啦。”
——好像说某些外界的孩子会因为自己的家长做出这样的举动而感到开心来着……嗯……
幽灵体会着这样难得的感受,然而它得出的答案却依然是“无法理解”。毕竟,出了和平的白玉楼后它便一路孑然一身,反而先学会了如何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苟且偷生的方法……
想归想,幽灵还是控制着身体,在对方把手拿开后抬起了脑袋:“那么,接下来我们一起去哪里玩呢?”
“这么急匆匆地找你怎么可能是玩啊……”最胆怯的女孩苦笑,同时半蹲下来,看着对方那有些失落的眼眸,“不过呢,今晚可是有大餐的哦!大家都在这个洋馆中央的大厅聚集起来了,准备办一个晚宴呢!”
“在晚宴上,你可以吃刨冰吃个够的哦!很期待吧?”最胆怯的女孩虽然还在述说,但幽灵的思绪的网络已经展开,显得对方的声音渐显遥远。
——她直接告诉我“大家”都在……是看透我在奇怪为什么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做出的安抚吗?而且,不知道她是否知晓最美丽的那位早上离开的洋馆的事……
——此外……
幽灵扭过头去,看向身后那个反锁起来的房间,陷入沉思:如果排除掉机关的可能性,那么对于它身后的这个房间的解释,便是里面有人闭门不出。那么,所谓的“大家”是否包括了这位呢……
幽灵突然感到脚下一个趔趄,抬头一看,最胆怯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抓起那只纤细的手臂,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一边走着,她一边还说什么“还在犹豫什么”,“再不去的话饭菜都要凉了”之类的话。
“呃……好啦好啦,我这就跟过来!”最后,幽灵还是自暴自弃地先行应对当前的情况。
它实在无法确定,自己问出关于这些谜团的问题,会不会让对方起些许疑心——毕竟,这个“最胆怯的女孩”已经把这只幽灵所处的,最年幼的女孩的身体与其余正直村村民隔离开来。换个角度想,这简直就像一对一的监视……
如果无法确定自己的行动的未来结局的话,这只幽灵还是先尽可能地逢场作戏以苟且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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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角落的留声机里传出了清脆的钢琴声,辅以嘹亮的小号产生奇妙的共鸣。根据选了这首曲子的,最胆怯的女孩的说法,这首曲子的名称为《布加勒斯特的人偶师》。
面对着眼前堆积成山,应有尽有的各种餐点,它们共同产生的香气甚至化为奇异的云雾缭绕四方的餐桌。不过,幽灵低着脑袋,看着摆在面前的一碗刨冰,不禁有些发愣。
“嘿,你怎么了?”幽灵扭头一看,是依然一身布衣的最具戒心之人。不过现在,她那病恹恹的面庞似乎为晚宴的气氛所影响,也多了几分光彩。
她才刚从嘴里拿出一条鸡腿,拿干净的那只手拍着幽灵的瘦弱肩膀:“这么丰盛的晚宴,敞开肚皮吃啊,还在忧郁什么呢?还是说,因为下雨不能出去玩,有些不开心?”
——如果“最具戒心”的名号准确无误地描述了对方的特点的话……那也就是说,她也对这场晚宴不抱有半点怀疑吗……
幽灵一边进行着不属于幼女的思考,一边控制着嘴角上扬,露出笑容:“不是啦……就是肚子还不饿啦……”
“哦,那也赶快吃吧。刨冰化了,或者这些菜凉了可就不好了。”戒心十足之人用力拍拍年幼女孩的肩膀,转身再度专心地吃起手头的烤全鸡。
幽灵抬头,在餐桌上扫视了一圈:那个一头紫色长发,身着类似睡衣的衣物的,最成熟之人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烟枪,悄无声息地接近最具戒心之人;一头金色长发的最聪明之人坐于首席,手中紫色的扇子轻摇,也不动嘴,似乎很享受欣赏其他邻居的享受模样;最胆怯的女孩坐在角落里,樱桃小嘴微动,不出声地吃着属于自己的一点食物……正直村参加了晚宴的众人,都在享受着这般美食。
然而,却无人注意到,餐桌上少了一个属于黑色长发的光泽,以及由另一位金色长发带出的星屑。
——“大家”的确只是个敷衍的说法……最具好奇心之人,和最美丽的家伙,都不在这里。
幽灵为了让可能看着自己的人感到安心,随便舀了一勺刨冰放入嘴里,只觉得味同嚼蜡。
——且不讨论她们是怎么消失的……更关键的问题在于,正直村的其他诸位就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吗?真是奇了怪了……明明最具戒心、最聪明和最成熟的人都……
幽灵摇了摇头。它充分意识到,这三个人根本就是仨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只要一联想昨天在做出于洋馆里休息的决定时她们的行为,便能理解这一点。
——亏我还曾经把希望寄托在她们身上……
——这样的话,我需要去探明为什么那两位会消失的真相,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么?但是如果说那两位都是在洋馆外消失的话……乐园这么大,从何找起?
【因为不能碰红酒和鸦片,感到无聊,所以起身离开大厅。】那只沉默了许久的记忆幽灵适时地给出类似于指令的信息。
幽灵暗地里点了点头,放下手中没吃几口的刨冰,向大厅的大门走去。如果这正是那个在幕后观察着正直村的众人的意见的话,也正应了这只幽灵的心意。
它背着身后的晚宴的橘色温暖氛围,拼尽全力地把大厅的大门推开一条缝,悄悄地溜到门外——
一瞬间,这只幽灵只觉得宛若隔世。
明明晚宴大厅里灯火通明,但整个洋馆不知从何时起彻底陷入黑暗。只有头顶的琉璃穹顶时不时因为电光漏进些许光芒,让洋馆内一切的家具、雕像和油画,尽数投下诡异的剪影。
——这异常的气氛都浓郁得宛若实质了啊……简直就像外界的恐怖片一样啊。
这只幽灵皱起眉头。如果它还是自己的幽灵之躯的话,这种程度的黑暗根本不妨碍它对洋馆进行观察。然而,在这具不中用的人类之躯里,它能感到自己在黑暗中的视力明显下降,甚至会因为电光而致盲上好一会。
——啧……人类的身体真不方便……这样的话根本走不了多远啊。
这只幽灵想着,不知是不是它的错觉,在视力受影响的情况下,它似乎能捕捉到更轻微的声响……
正因如此,当这只幽灵的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的时候,它才能迅速地转过身去,看向身旁的实木阶梯。
楼梯栏杆的影子并无异样。幽灵控制着身体,如同受惊的野猫一般半弯下腰,蹲下身来,不不后退。出于基本的警惕心,它心里已经敲响了警钟。
——晚宴厅外的气氛奇怪成这样……又有什么鬼鬼祟祟的家伙在这个洋馆里走来走去……这个记忆幽灵怕不是存心坑我啊!
“咔嚓!”一道惊雷劈落,楼梯走廊的剪影上,赫然浮现出一个有着滑稽的大鼻子,衣着蓬松的人体剪影!
当幽灵反应过来时,它的冷汗刷地一下遍布全身:窸窸窣窣的声音近在耳畔,和它所猜想的一样,这是人类的衣物间摩擦发出的,独特的声音。
它试图控制这具身体进行挣扎,然而,就像它挣脱不了比自己大的,最美丽之人的怀抱一样,它同样无法挣脱那只从后方挽住脖子的手臂!
更可怕的是,这只幽灵甚至连咬都用上了,但却只能咬个空……它只能感到有什么东西制约了自己的行动,却全然观测不到,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咔嚓!”就在这只幽灵挣扎的时候,又是一道炸雷劈落。
借着电光,幽灵所处的部分身躯的瞳孔骤然收缩。
它终于理解,在外界的小说中偶尔出现的,人类看着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飞出去的场景,究竟有多么恐怖。
——更不用说,在它所处的这具身躯旁边,还有一双自黑暗中浮现出的,染血的素白手套。
如同终于想起了什么一般,头部已去的这具小女孩的身躯内,终于泵出宛若喷泉一般的鲜血。
幽灵能感到自己的视野迅速地缩小着,它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难得的,人类濒死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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