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会抹除一切,我的过去、我的悲伤,还有我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何去何从?
司星之神向时间发问,然而并没有能得到回应。从过去到未来的一切已经将他的记忆彻底稀释,只留下一群如同柳絮一样的尘埃。
太阳东升西落,月亮阴晴圆缺,星辰流转不息,世界沧海桑田。
我看到了最古老的过往:龙在海洋咆哮,万鳞随着潮水奔流不息,最初的蛇与蜥踏上了无垠的大地,不断前行;凤凰飞舞于九天,百鸟仰望她的身姿不眠不休歌唱致死,巨喙的恐鸟坐落大地的中心,四处迁徙。麒麟战胜了所有的兽,从东至西、由南到北,以骨骸铸成王座,接着,插上了飞天的翅膀。
我看到了莽荒的终末,一支猿族妄图跨越时间的沉淀与现实的磨砺获得无上的智慧,他们成功了,他们进化成了人类。然而血中的潜能耗尽,他们再也无法修炼,从此沦落为最低贱的种族,仅能成为强者的奴隶。
不断被杀,犹如蝼蚁,人类在漫长的底层生活中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生命、尊严还有对未来的希望。
然而人类还是人类,他们从前能够为了智慧拼搏,现在亦是如此。
我看见了,一个头发花白的残废老人坐在熔岩海的边缘,他的身上尽是在苦难的一生中饱受折辱留下的狰狞伤痕。他是强族的玩具,玩坏了,便被丢到这里烧掉。
在绝望的尽头是什么?是无尽的黑暗,无法挣脱、无法逃避,哪怕是神也只能永世沉沦。
但是,正是那一个终于可以解脱了的老人,捡起了身边炎种的骨骸,拖着扭曲的双腿,一点一点挖出了赤红的岩石,在迷醉的火光中仿造着神器的模样,铸成了世界上第一柄剑。
无名之剑、无铭之剑!空有神器的外表而没有神器的威力。然而,那时已然足矣。
人类没有锋利的爪牙,但从那时起,有了。
这就是人造神装的雏形,并非以凡人之躯触及神境的装备,而是仿造神器人为铸造的弱者之悲鸣!
奴役人类的强族们并没有察觉到锻造术的意义,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蝼蚁变成了毛毛虫而已,照样是一脚就可以踩死的存在。
然而,对于人类来说,那是奇迹的伊始,是黑暗中唯一的曙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现如今,机械的巨鲸翱翔在群星之中,庞大的蜉蝣战舰与数不胜数的蚍蜉护卫舰、无处不在的螳螂战机组成了纵横星宇的无敌舰队!哪怕是日月星辰也会在他们面前黯然失色。
我看到了缥缈的未来,我的星辰在炮火的轰鸣声中湮灭。但我更看到了亘古的太初,那个老人的身体终究再也无法承受得住经年累月的伤痕,倒在岩浆之中,融为火焰。
遥望时间的长河,多少可歌可泣的生灵在其中挣扎拼搏?
我会心痛,我会悲伤,时间磨灭了我的一切,但还没能磨灭我的情感。我还没有走进时间的末路,我还展望着未来。绝望的尽头是希望,就如同那个老人一样。我坚信,奇迹终会降临!
我看到了,老人化作的火焰照亮了人类早已麻木的心。我看到了,最初的锻造师们互相扶持,一点点爬出幽暗的地底,给全世界的人类埋下了希望的种子。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何去何从?
包裹我全身的黑暗似乎也出现了一道亮光,那是希望,那是奇迹,那是我所梦想的童话。
我看到了遥远的过往,人类在夹缝中挣扎求生,挥舞起了反抗的旗帜。
脊梁从未真正弯过,只要有哪怕一丁点的希望,人类也会为此献出一切。
因此,骸骨的骑士倾尽所有冲出了鬼域的牢笼,他承载着人类的执念,哪怕身死也期许着未来的人类。
因此,初代人王振臂一呼,才能让全世界数千亿的人类纷拥而至,只为了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疯狂计划。
人类无法修炼,但只要活着,就有生命。于是,人类决定效仿祭兵之法,提取出存于身体之中的固态灵力——生命力。
这是一个疯子才能想出来的计划,没有人知道它究竟能不能成功,甚至连龙都被它吓得战栗不止,没有灵力脉络的引导,怎么可能激发出固态灵力?
一旦不成功,那就等同于无意义的自杀!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的人类为之送死。
数以亿计的人类拼命吃喝,拼命囤积脂肪,随后毅然决然地一个接一个投入熔炉,以自己的脂肪作为燃料,点燃可以融化恐惧与悲怆的火焰。
而另一边,无数人类自发聚集在一起。他们还很年轻,甚至可以称得上稚嫩,他们还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然而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心甘情愿地让身体被巨石活生生地碾成碎末。骨头研磨成粉,和黄土一同烧成砖块;血肉搅拌成糊,和糯米一起和成泥浆……
还有更多更多的人类,搬着可能就是自己亲人烧成的砖块,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堆砌着一座绵延数百万里的长城。
堆砌了很久很久,哪怕是数十亿人的齐心协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但至少,他们赌对了。
仅仅是冰山一角的城墙就已经凝聚了一头成年巨龙的灵力,浓厚的灵力甚至都形成了实体。一块块墙砖完全复刻了人类体内衰败萎缩的灵力脉络(血),共同串联在一起,就是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那些把人类当做奴隶的种族开始惊恐,纷纷聚集在一起。随后由龙族率先挑起,几乎席卷了整个世界的第二次百族大战开始了。
第一次百族大战,凤凰、麒麟、龙三族分别割据了天空、大地和海洋。而第二次百族大战,则是最弱小的种族——人类,试图割据北方的沃土。
那是一场非常惨烈的战斗,我……只能如此诉说。
死亡的人类以百万乃至亿作为单位计算,麒麟一脚踏下便是上千名人类的死亡,凤凰的吐息轻易便可蒸发数万人类,全龙族连携的超大规模禁咒一击就能够消灭十亿余人。
然而人类实在是太多了,蚁多咬死象,人多杀死龙。我只看到了在能淹没麒麟的血海之上,龙彻底失去了生机。万兽在血海中挣扎,不得不狼狈而逃。百鸟的羽毛沾上了污浊的血液,就是凤凰的火焰也无法蒸发殆尽。
紧接着,祸世的怪物从血海中诞生。我只窥视到不可名状的黑影,其余的,全是血淋淋的血……
第二次百族大战,以人类的惨胜告终。人类损失了90%以上的人口,但得到了一座不倒的长城。
人类最终堡垒——始祖源·长城。
每一块砖就是一个人,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由血肉筑成的长城,是不愿作奴隶的人们。
异族们并不知道,这座奇迹之城有着他们的功劳。若非他们的大举进攻,长城不可能吸收到如此之多的英雄之血、如此之多的英雄之魂。
没有血液作为储备场所,没有灵魂作为操纵装置,这座堡垒最多只能支撑几十年的光阴,然后轰然倒塌,而不是慢慢地向一件神器转化。
灵魂、灵力、躯壳三要素皆有,加之其代表的意义,这座长城没理由不成为神器。
而且那是最强的神器,只要人类还有英雄,那座长城就绝对不会倒塌。
我亦看到了后续,依靠着长城的庇护,人类进入了高速发展的黄金时期。始祖段干苦酴发现了一种异石的用途,它们可以融入人类体内,成为血脉灵力脉络的替代品,被称之为破凡石。现在破凡境的统称就是源于它们。
能够再次修炼,成为人类之后的天赋就显露了出来,不过千年,人类就成为了能与三族平起平坐的霸主。
这时的人类还像他们的祖辈一样,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荣耀……从不鄙夷弱小的种族,亦不畏惧强大的种族,如同完美的骑士,当之无愧地得到了敬仰与尊重,即便是敌非友。
后来,第三次百族大战开启,至尊的门槛被打破,而人数最多的就是人类,人类成为了最强的种族。紧接着百年之后,第一次虚无大劫将至。[实有]为了打破命运,开放了自己无法掌握的神级,一代神也就是古神出现,其中人类超过半数!
这是太初时代末期,人类最辉煌的时期。
随后,正如所有的故事一样,我清楚地看到了那个转折点。
破凡石消耗殆尽,人类将再次沦为蝼蚁。而道祖皇甫夜阑横空出世,以丹田为基准,开发出了新的一套灵力脉络——也就是赤龙国修炼法的雏形。紧接着,魔法根源亚当·夏娃受其启发,开创了以大脑(灵魂)为核心的灵力脉络——也就是圣罗亚魔法的雏形。
太初时代由此终结,大道时代开启,仙神魔佛魁魇霸君者九道出现。而由于人类并非长寿种,经历第一次虚无大劫之后传承断绝大半,在错综复杂的大道时代迷失了本心,也逐渐遗忘了自己的历史,甚至连人造神装是人类最先创造的这件事都要长寿种们帮他们记着。
时间会抹除一切,在夹缝中求生的坎坷、先辈们们英勇的身姿,还有刻在骨头的信念,都被时间的长河冲刷殆尽,只留下片缕的遗骸。
而到了我的时代,这些真实存在的故事已经被人类自己认定为缥缈虚幻的传说,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类还相信着、并为之努力着。
于是,末代人王被人类自己杀死。百族联合也无法触及分毫的人王,最终死于背后的暗箭。
长城开始衰败了,或者说从人类传承断绝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日益残破,刻满了人类的字迹,堆满了人类的垃圾。涂鸦、污垢,损毁,无处不在。神也无法侵扰的屏障,甚至能抵抗[虚无]的堡垒,在人类自己手下,不堪一击。
现如今,那只从血海中诞生的怪物又回来了。我可以肯定,他是历代以来最强的。而人类……诚然,现在的人类比最开始强大太多太多了。但,他们确实是历代以来最弱的一代。
没有了人王,长城也即将分崩离析。而那只怪物却不再傲慢,并且深切地憎恨着人类。
我看到了腥风血雨……
但我期待鸟语花香。
我敬佩那个老人,所以我不会绝望,纵然未来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我是燕月心,司掌星辰与时间之神、过去的观测者、未来的开拓者、希望的坚守者、终局的守望者。我就在这里,我要创造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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