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实验

在和日本血族开战之前，汪老爹曾带着巨大的疑问来到嵯峨山，他穿过幽静苍翠的竹林，淌过清澈冰冷的溪水，在花期终年不败的巨大的樱花古树下，汪老爹见到了人们口中拥有九尾妖狐半妖血统的法师晴明。

他一如千年之前，身着平安时期圣洁的白色“狩衣”，眉目清秀安雅，举止风流，飘逸出尘，在纷飞的樱花中，捻着一枚棋子和自己对弈。

汪老爹的到来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惊讶，他只是挥挥衣袖，樱花散去，一张蒲团出现在棋盘的对面。

安培晴明放下棋子，合拢纸扇，点点棋盘。

汪老爹走过去，跪坐而下。

“说起来，我也算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安倍晴明笑笑，开口的第一句就让汪老爹稍微震了一下。

“是说您的母亲吗？”汪老爹认真的问。

“是的，来自遥远繁华东方上国的九尾妖狐。”安培晴明点头。

汪老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妖族早在千年之前彻底凋零，现在是人类和吸血鬼的世界。

而他想问的正是人类和吸血鬼的事情。

他不说，安培晴明也不问，只是笑笑的看着他，好像看一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孩子。

当然，在千年妖狐的面前，一百岁多点的汪老爹当然是孩子。

沉默许久之后，汪老爹将人造血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的解释了一遍，他问安倍晴明，他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安倍晴明拿着扇子敲敲掌心：“你的父母家人早已不在这个世界，所以人类的世界灭亡了又怎样？”

汪老爹不说话。

安倍晴明又问：“人类追杀你千万里，让你有家不得归，有国不得回，作为吸血鬼，你又求的是什么？”

汪老爹沉思良久，拜谢离开。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曾经身为人类，不求什么，只求心安平和问心无愧。

身为吸血鬼，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血族的可怕之处，他们在灭亡人类的同时，也可能打开了整个血族灭亡的历史。

吞噬人类，吞噬同族，吞噬万物，只懂得吞噬的吸血鬼在控制整个世界之后，也许比贪婪的人类还要不懂得克制。

这是汪老爹坚持追查人造血的最初动力，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这真的就一定对吗？

这一路风风雨雨的走过来，追随他的吸血鬼死的七七八八，人造血背后的真相也日渐清晰，可是这个迷雾背后的真相却看的他心惊胆战亦心寒无比，就算不说这些，单说胡浩亮这个孩子身上遭遇的一切，你能简单的说人性是善，还是恶。

人类统治这个世界就一定是对？

吸血鬼统治这个世界就一定是错？

人造血的研究到底是人类在驱动，还是吸血鬼在驱动？亦或是人类和吸血鬼联手在驱动。

安倍晴明也许早已看穿一切，所以他没有给出答案。

而他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却发现自己有可能走上歧路。

“老爹，老爹，我饿了。”穆慕心思简单，饿了就要吃的，他晃了晃陷入沉思中的汪老爹，蛇男那里的血袋他不敢随便动，会被老爹打死的。

汪老爹示意蛇男给他一袋血，穆慕开心的滚到一边吸起来。

“人造血的事情当然还要继续追查，不过如果亮儿他不愿意……”汪老爹顿了顿，疲惫的说：“那就算了。”

是的，算了吧，就算他查出真相又能怎么样，是能阻止人类毁灭自己呢，还是能阻止吸血鬼毁灭世界？

阿龙和蛇男看着如此疲惫沉重的汪老爹，也没多说什么，他们已经尽力了，作为曾经level A级亲王血统的传奇吸血鬼，汪老爹已经付出太多了。

“老爹，那你是要把你的源血给那个孩子吗？”阿龙小声问。

“嗯，给他吧，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汪老爹难得露出温暖的笑容：“你和蛇男，还有穆慕以后好好跟着他，如果他要继续追查人造血，你们就帮他，如果他不想追查，那就随他去吧。”

“真的不查了吗？”阿龙稍微有点儿不太甘心，为了这个真相他们死了太多的人，甚至连老爹自己都搭了进去。

“真相就一定是真吗？”汪老爹摇摇头，真相背后也许是巨大的深渊。

-

一夜好眠，喝着血听着故事的胡浩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天好像再一次的黑了。

身边没有一个人，只有一袋血包放在胸口，软管就在他的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他的嘴里掉出来了。

胡浩亮翻身坐起，拔掉软管，把血袋含在嘴里，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嗯，我能看见了。

是的，他能看见了，沙发边是散发着暖暖光晕的落地灯，不远处是简陋干净的茶几，上面放着几袋暗红色的血浆，好像是为他准备的。

身上的伤口似乎已经全部复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胡浩亮咬着血袋，一时无语。

环视一圈，三室一厅的简单格局，门口处透着微光。

人呢？那几个吸血鬼呢？？

胡浩亮从沙发上下来，身上的衣服也是新换的，稍微有点别扭，但不会太在意，或者说无需在意。

推开房门，走到外面，胡浩亮才发现天并没有黑，只是房间里太暗了，除过顶部一长串的好像出气孔一样的小窗户，整个建筑结构阴暗的好像监牢一样。

所以他到底睡了多久，稍微有点儿迷糊。

沿着幽暗的长廊走了几步，就看见对面不远处好像蜂巢一样的小房间探出无数的脑袋，苍白消瘦，两眼无神好像饿鬼一样。

但这群饿鬼看到他咬着的血袋时，眼中猛然爆发出饥渴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胡浩亮以为他们会冲出来，然而并没有。

他们只是躲在黑暗中，可怜巴巴又无比贪婪的看着，从那个房间走出来的高等血族，不是他们能碰的。

这是吸血鬼世界的另一面。

胡浩亮吸着血，慢慢的踱步往前走着，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只是想随意的走走看看，但他闲适的样子在那些弱小吸血鬼的眼中，却好像巡视领地的君王，威严且深不可测。

直到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拉住了他的衣角，胡浩亮回过头看了一眼，一个好像小鹿般的女孩子惊慌的缩进黑暗中。

“可，可以给我们一袋血吗？”女孩子颤抖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的微弱。

胡浩亮站住，转身看向那间小小的囚室。

两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女孩缩在里面，一模一样纤细精致的容貌，双胞胎吗？只是其中一个女孩的神情看着有些呆滞，好像傻子一样。

不能欺负人，当然更不能欺负女孩子。

这是胡浩亮的准则，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把血袋递了过去，顺手还擦了擦咬过的开口：“不好意思，要不我去给你拿袋新的……”

他的话还没说话，女孩子便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血袋，好像野兽一样塞进口中，大口大口的**起来。

吸了足足有五六口之后，女孩又着急的站起来，将血袋塞进表情呆滞的女孩口中：“小星星，来，喝一口，乖乖，听姐姐的话，赶紧喝一口。”

胡浩亮默默的看着没有说话。

表情呆滞死板的女孩在另外一个女孩反复的念叨声中，好半天才慢慢张开嘴，开始吸血。

拿着血袋的女孩喉咙反复的涌动，看得出来她也非常饥渴，但是她强忍着没有再喝一口，只是看着表情呆滞的女孩慢慢的将那一袋血全部喝光。

“谢谢你。”女孩子将空掉的血袋恭敬的放在地上，整个人几乎蜷缩着跪在胡浩亮的脚下。

胡浩亮有些惊呆了，虽然在汪老爹的描述中，他已经大概知道吸血鬼一个等级极为森严和残酷的世界，可是看着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就这样跪在他的脚下，还是感觉非常难以接受。

他想要将女孩拉起来，可是伸出手之后不知道该怎么拉，只好直接坐下来，柔声道：“你起来吧，不要跪了。”

女孩一抬头看见坐在她面前的胡浩亮，显然也吓了一大跳。

然后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

“那是你妹妹吗？”胡浩亮摸摸鼻子问。

女孩拘谨的点点头，微微颤抖感觉好像非常害怕的样子，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没说出来，眼泪便啪嗒啪嗒一颗颗的往下掉。

胡浩亮头皮差点炸了，有点儿手足无措，就在他想要不要赶紧走的时候。

女孩哭泣着问：“你能救救我们吗？”

怎么救？胡浩亮没问，但也没忍心就走。

女孩没管那么多，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得死死的抓住，所以她一边哭一边解释她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

简而言之，她叫小月亮，她的双胞胎妹妹叫小星星，为什么这么奇怪的名字，因为她妹妹是个自闭症儿童，自闭症儿童在医学上也被称为“星星的孩子”，所以叫小星星，她也就被她妈妈叫做了小月亮。

胡浩亮半响无语，这有自闭症儿童，还有自闭症吸血鬼了？

至于她们是怎么样变成吸血鬼的，小月亮没说，但当下对于她们来说，最严重的问题是她们被抽签选中成为下一批研究测试的实验对象。

“实验？什么实验？”胡浩亮皱着眉头。

小月亮又是一番解释，胡浩亮明白过来，原来这个监狱一样阴森恐怖的收容所其实是一个人造血的研究所。

研究所的吸血鬼都是实验要用的材料。

“你和你妹妹都被选上了吗？”胡浩亮问，暂时没有去管什么是人造血研究。

“不不不，就我选上了，我妹妹有病，研究所的人不要她。”小月亮的脸上挂着泪。

“那你想要我怎么救你？”胡浩亮轻声问。

“不，不要救我，我只是想问，如果我不能活着出实验室，您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小星星。”小月亮一边慌乱的摆手，一边带着祈求的眼神看着胡浩亮：“她只是沟通有点儿问题，她不是傻子，你只要每周给她一点血就可以了，一点点就够了。”

胡浩亮默默了半天都没说话，最后伸出手：“你的号码牌。”

“啊？”小月亮不明白。

“抽签的号码牌。”胡浩亮补了一句：“我替你去。”

“啊？您替我去？！”小月亮简直惊呆了，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冷峻的上位血族会这么说。

胡浩亮认真的点点头。

“不不不，我不用您替我去，您只要照顾一下我妹妹就可以了。”小月亮吓得赶紧往后躲。

胡浩亮也不多说什么，眼疾手快，蹭的一下就从小月亮的口袋中抽出一个号码牌。

小月亮傻眼，她什么都没感觉，这个厉害的血族到底是怎么从她口袋里拿走号码牌的。

胡浩亮拿着号码牌看看，06号？哦，不，90号。

他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高等血族的动态视力加上速度力量和技巧对于普通吸血鬼来说，是根本难以想象的。

所以从一个衣着简单的女孩子口袋中拿走一个并没有刻意隐藏的号码牌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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