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天地不仁

“好吧，这是我们聊天的前提，那么我们现在就来说说人造血。”汪老爹挥挥手，阿龙立刻特有眼色的把几乎昏死过去的穆慕弄了下去。

蛇男默默的端上来茶水和食物，悄没声息的退了下去，现在是两任首领的谈心时间。

“亮儿，你现在也是吸血鬼了，不说你这样的等级，你就说说，普通人类和普通吸血鬼，到底哪个更强。”汪老爹认真的问。

胡浩亮默然，这还用说，肯定吸血鬼更强。

“是的，不说银毒和阳光，吸血鬼其实远比人类要强很多，虽然现在人类有了热武器，反抗能力强了，但即使如此，吸血鬼依然比人类要强悍太多，更不要说吸血鬼还有直接感染转化人类的能力，那么你就不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以来，吸血鬼没有彻底的统治人类，没有将人类当牲畜一样的圈养起来，直接抽血。”

如果胡浩亮不是吸血鬼，他也许还可以说出很多个点来反驳，可是他现在已经是吸血鬼了，他深刻的知道，对比脆弱的人类，吸血鬼惧怕阳光和银毒这点小BUG，根本不是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

即使是最普通吸血鬼也可以拥有比人类更敏捷的身手，更强悍的恢复能力，更悠长的生命，他们还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智慧。

不管从那个方面分析，吸血鬼对比人类都是绝对的碾压。

“所以问题在哪？”汪老爹点点桌子，他面色冷峻：“这个问题说难也难，但说简单也简单。”

胡浩亮看着汪老爹，神情慢慢变得凝重。

“食物。”汪老爹拿起一块桌上的小茶点，略带嘲讽的笑了笑：“吸血鬼没有彻底统治人类，其实只是因为食物不够而已。”

胡浩亮目光微动，疑惑：“食物不够？”

汪老爹幽幽的叹了口气：“亮儿，你也是上过历史课的，中国几千年的王朝更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什么？”

“表面看阶级腐化，土地兼并，但说白了，就是人口增加，粮食不够吃了而已。”

胡浩亮稍微愣了一下，等等，等等，这跟历史课有神马关系，这又跟粮食不够吃有神马关系。

“很难懂吗？亮儿，你不需要多想。你就把这个问题放在吸血鬼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变成了吸血鬼在统治会怎么样？”

汪老爹表情沉重，轻轻叹了一口气：“吸血鬼虽然繁殖力不如人类，但不代表不可以繁殖，吸血鬼可以将人类感染成新的吸血鬼，吸血鬼的寿命又几乎是无限长的，就算普通吸血鬼的寿命只有几百年，那也一样非常恐怖。”

听到这里，胡浩亮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懵逼，而是慢慢的变得有些僵硬。

他好像有点儿懂了。

“人类社会有个词叫人口大爆炸，吸血鬼的社会同样，在没有任何限制的情况下，吸血鬼的数量会在极短的时间爆炸开来，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吸血鬼的人口大爆炸，就算把全世界的人类圈养起来，把全世界人类的血都给抽光，最后的结果依然是人血不够，吸血鬼要么爆发大战，要么统统饿死！”

汪老爹苦笑总结：“食物链法则，羊群灭亡，狼群也会跟着一起灭亡。所以你明白了吗？吸血鬼不杀人类，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吸血鬼与人类，无关种族，无关家国，无关正义，也无关邪恶。”

“只不过，我要吃掉你，你不够吃而已。”

转化成为吸血鬼后，胡浩亮同学曾经不止一次的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震撼到他了，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真的震惊的不会说话了，对比之前的法术，龙魂，甚至刚刚的源血传度，特么还算事吗？

胡浩亮目瞪口呆，心里头无数头的草泥马呼啸而过！

是的，之前汪老爹说过人造血会造成世界大战，他还以为只是在开玩笑，现在他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汪老爹似乎还嫌不够，继续道：“吸血鬼千年圣战，大家都觉得是力量，权利，地位，派系之争，但是你要真的分析深层次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吸血鬼始祖故意挑起和放纵的结果，通过互相残杀来控制整个吸血鬼族群的数量。”

胡浩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除过骂一句卧槽，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为最顶级的猎食者，在食物不够的情况下，会怎么样，动物世界你看过的。”汪老爹盯着胡浩亮的眼睛，带着深不见底的冰寒。

胡浩亮几乎不寒而栗，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深不见底的恶意。

他妈的，还敢再扯一点吗？

“所以结论出来了。”汪老爹轻声说：“人造血一旦研制成功，吸血鬼就不会再被食物所困扰，等级高的吸血鬼享受圈养起来的新鲜人血，普通吸血鬼吸食批量制造出来的假血，吸血鬼会毫不犹豫的立刻掀起世界大战，消灭整个人类，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统治者！”

“好了，亮儿你告诉老爹，你要怎么样独善其身？”汪老爹带着无限的疲惫，低声问道。

胡浩亮无言语对，对比冷酷无情，毫不犹豫传度源血的汪老爹，他幼稚的简直好像白痴一样。

汪老爹就这样看着胡浩亮沉默许久，看着这张还略带稚气的脸庞，他实在不知道将这些告诉这个孩子，是好事还是坏事，可是刚刚看他如此天真执拗，他真的忍不住了。

年长者终将逝去，他不可能护着他一辈子。

如果真的有一天人类和吸血鬼开战，亮儿你要如何自处？

汪老爹心头剧痛，两眼发黑，身体一晃，几乎晕倒过去。

胡浩亮飞快抓起血包，手足近乎无措咬开口子，将血袋塞进汪老爹的口中，抱着枯瘦濒死的老人，他的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恐惧：“老爹，老爹。”他焦急的喊道。

汪老爹虚弱的摇摇头，血包他已经喝不下了。

努力打起精神，他直起身体，靠在沙发上，叹息道：“老爹知道你怕，老爹自己也怕啊，这个结论太恐怖了，对不对，所以老爹拼着手下的人死光也要将这件事情查个清楚。”

“但，真的查不出来。”

汪老爹的表情带着些许的绝望：“老爹拼上这条老命查出来的一些线索，现在也只能说给你听听，你自己判断。”

“除过上面说的这些最直接的线索，老爹还整理过全部的时间线，人造血的研究一直以来都有，但不管是狩猎派吸血鬼，还是圈养派吸血鬼其实都没有特别重视，人造血研究真正火爆起来，是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也就是核弹爆炸之后。”

“亮儿，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汪老爹问。

胡浩亮依然处于懵逼中，他现在脑袋乱的跟浆糊一样，只能茫然的摇头。

汪老爹笑了一下：“猩球大战看过吗？”

what？猩球大战？

胡浩亮懵逼的更厉害了，机械的点点头，那个猩猩变异出智慧的电影吗？

汪老爹收敛笑容：“人类和吸血鬼几千年的战斗，人类以为自己很厉害，但在吸血鬼的眼中，人类其实就跟没有开化的猩猩差不了多少，人类怎么看猩猩，吸血鬼就是怎么看人类的。”

“但随着热武器的出现，核弹乃至杀伤力更大的□□研发出来，吸血鬼开始害怕了，是真的害怕，人类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如此强大。”

“就跟猩球崛起中，凯撒第一次说出人言，有人是欣喜，但更多的人类是害怕和恐惧，面对进化出智慧的凯撒，人类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掉他！”

胡浩亮默然，人类的恐惧和害怕，他已经领教过了。

汪老爹没有觉察胡浩亮的情绪，他继续轻声道：“热武器的发明是吸血鬼和人类力量对比的第一次失衡，众多的吸血鬼中不是没有人看到这一点，吸血鬼也不是不想制止，可是一方面吸血鬼的世界已经僵化太多年，另外一方面人类科技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简直是爆炸式的，短短不到一百年的时间，人类就从冷兵器对砍，直接跳跃到可以把人送入太空。”

“寿命太长，安逸太久，导致高等吸血鬼反应迟钝，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类已经掌握了可以对抗吸血鬼的杀手锏。”

胡浩亮忍不住发问：“杀手锏？人类有这样的杀手锏吗？”就算有热武器，人类想要消灭吸血鬼也没那么容易吧，惹急了吸血鬼，生化危机了解一下。

汪老爹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笑：“傻孩子，人类杀不死吸血鬼，但人类现在拥有的核弹都可以毁灭地球好几遍了啊，地球灭了，吸血鬼也一样要跟着完蛋啊。”

胡浩亮愕然半响，等等，还有这样的操作方式，同归于尽么？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宕机了。

汪老爹无奈道：“阿龙给我看过一本科幻小说《三体》，就是那个《流浪地球》的作者写的，你有时间自己看一遍，可能有点儿难懂，但你看了就明白，核威慑不光可以针对人类自己，也可以针对吸血鬼。”

胡浩亮同学郁闷的都快要疯了，为毛线我都变成了吸血鬼了，我还要看科幻小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总之，就是吸血鬼快要无法压制人类了，如果从战略的角度来考虑，人造血也许可能是吸血鬼最后一次打败人类，统治整个世界的机会了。”

汪老爹拍拍胡浩亮不知何时死死抓住他的双手，低声沉重道：“其实老爹说了这么多，也只是老爹自己的推测。人类科技的发展是不可逆的，狩猎派吸血鬼研究人造血，大概真的是想在人类强大之后，还能和人类和平共处起来，这可能是真相之一，所以狩猎派吸血鬼老是被骂是绥靖派，投降派，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然后圈养派吸血鬼呢，也大概是真的想要在人类还没强大起来之前，消灭整个人类，统治这个世界，这也是真相之一。区别只是人类强大之后和人类强大之前。”

“至于人类为什么研究人造血，可能性就更多了，人类如果研究成功了人造血，在核威慑的情况下，也许可以反过来控制吸血鬼为已所用。”

汪老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要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给胡浩亮，所以休息了片刻之后，也不管胡浩亮能不能听懂，他继续道：“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自古以来有多少人类的统治者想要长生不老，这个你知道的。”

“如果人造血研究成功，吸血鬼不需要杀生，吸食人血也可以活下去。没有杀生的道德底线，就能长生不老，享受声色犬马，还不用承受生老病死的痛苦，除了不能见阳光怕银，与人类几乎无异，试想一下那些人类高层会怎么选择？”

“当然这个有非常大风险，毕竟人类感染转化成吸血鬼，也只有不到60%的成功率，如果转化不成功，就会变成丧尸一样的潜行者或者舔食者，但就算这样，估计还是会有很多人愿意冒险变成吸血鬼……”

汪老爹说到这里，实在累的不行了，他沉重的喘气，面色苍白如纸，衰弱的肺部好像即将崩溃的破风箱。

胡浩亮默默的抬手，轻轻替他抚平胸口的气息，不过一天的时间，两个人的位置便交换了个。

汪老爹目光渐渐变得浑浊黯淡，但他的思维却越发清晰：“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在人造血这件事情上，圈养派，狩猎派，魔宴同盟，密隐同盟，人类CSIRS，甚至是猎人，步调会如此的统一。”

“不说一心想要消灭人类，统治世界的混蛋圈养派吸血鬼和魔宴同盟，其他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和私心研制人造血，包括人类自己在内，但他们想过后果吗？人造血最终会将这个世界导向何处？他们想过吗？！”

“他们追杀我，我不怨，他们骂我傻子，我也不气，但他们……”

汪老爹的情绪突然瞬间崩溃，无数的泪水滚出眼眶，他哽咽道：“他们，他们就不怕毁了这个世界吗？他妈的一起完蛋吗？我草他大爷！一群瘪犊子的狗玩意！”

看着老人崩溃的泪水，胡浩亮感觉自己胸口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汪老爹这一生做了什么，他太清楚了，这就是个傻的有些可爱有些执拗的老人，他奔波拼命，他最亲近最爱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他有家不得归，有国不得回，他没抱怨过什么，只是想护着那些根本不在意他，甚至追杀他的人类，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握住老人枯瘦冰冷的双手，传度源血之后，他有愤怒，有委屈，他想不明白老人为什么要将他推上狗屁倒灶的辛摩尔族长之位。

为什么是他，他很想问。

可那又为什么是汪老爹？老爹又要去问谁？！

这个世界，英雄永远都是黑暗中最孤独的独行者。

可汪老爹甚至连英雄都算不上，

他只是人类厌恶的吸血鬼！

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你的敌人替你负重前行。

哈哈，

胡浩亮忍不住想笑，还有比这个更讽刺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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