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对了，我想起来了，帅哥形态虽然非常好用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对血糖值的消耗实在是太高了，今天早上我去便利店的时候被里面店员妹子搭讪了所以浪费了一点时间。虽然在离开便利店以后立马就开启了节能模式，但最后还是没有坚持住因为低血糖倒在了走廊里面，如果不是因为闻到了布丁史莱姆的甜味的话大概在晚上才会醒来吧!”

——所以你躺在走廊里的真相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心脏承受能力在这一天已经被磨炼的无比坚毅的少年对此表示只是稍微有一点点惊讶而已。

大抵是因为加藤小姐太过于能吃的缘故，火锅宴会结束的比大家预期的都更加快了一些。

天边下起蒙蒙小雨，不久后整个窗外的世界就被一片灰色给笼罩了。朝雾前辈认为鳕鱼的汤头直接丢掉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又要来了一大锅米饭，配合火锅煮成了鱼粥给没吃饱的人（其实只有一个）继续加餐。

自己餐盘里的东西就一定要全部吃光大抵是这个国家每一位母亲自幼儿园起就会对自己家孩子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吧！

末了朝雾前辈大概是觉得锅里的米饭份量又稍微有点多由是又感慨了一句，

“如果桐谷式一开始也和我们一起来就好了，可惜她自从搬进来以后就没这么参加过集体活动!”

“如果我不是因为血糖太低的话也才不会接受你的邀请呢!”

赤坂前辈幽幽地说道。

——这难道是某种新式的傲娇方式吗？

看到这一幕的空齐真一嘴角终于挂上了今天的第一抹微笑。如果抛开一些多余的成见的话，在场三人的性格其实都还蛮可以的。

“关于那位叫桐谷的……”

这算是一种遗憾吧！真一今天有好几次都没能看到她的正脸，所以感觉有些莫名地在意了起来。

“说起来她也是你的同届生呢？不过比你早来了将近一个月左右，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升学意向后就立马搬过来的，当时乒乒乓乓搬家公司还搬了好多实验器材，我还想着万一遇到可怕的科学怪人怎么办，不过在房客登记的时候才发现是普通的女孩子，因为脸长的好看我还帮她省了很多手续!”

黑帮大佬居然害怕科学怪人这大概是本世纪最好笑的话玩笑之一吧！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桐谷式长的超级可爱的呢，气质也是我比较喜欢的类型，如果能做我的女朋头就好了!可惜谁知道搬过来以后却连谁都不亲近，简直就是虎太郎二代!”

该说是预言中了吗？虽然还没有开始和加藤小姐谈恋爱但是朝雾前辈已经开始考虑出轨的事情了，然后下一秒又和无故躺枪的赤坂前辈打了起来，这或许也是男人间疯疯傻傻友谊的一种罢!

类似是半个青梅竹马朝雾前辈当面说想要追求别的女孩子难道加藤小姐都一点儿也不在意吗？

想到这里真一忍不住望向了桌子对面的方向，只见那位萝莉身材的樱发少女拿起一碗鱼粥仰头就是一饮而尽，事后碗底连一粒饭都没有剩下，毫无疑问是将穷胸极饿四个字诠释到了极致。

看起来前途多难啊！

趁着没有人在意的时候少年望向了窗外的雨幕:

“希雾韵……”

然后小声吐出了这三个字。

4.

记忆中的那一场雨持续了大约有八年之久。

时至今日空齐真一早已将那个女孩儿的音容笑貌给全部忘记了，如今依然留存在脑海里的只有她湿漉漉的身体，黏在脸颊上的银色秀发，以及那轻轻的一句——I miss You而已!

I miss You，意为我思念你，却也同时可以翻译成为我失去了你。

现在想来希雾韵她真的从小就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女孩子:从一开始就已经将之后的不辞而别给暗示的明明白白的了，只可惜当时过于单纯的真一仅仅表现上理解的对方的意思，然后在大雨中和那个女孩紧紧抱在一起哭作一团而已。

没有预期的离别总是最悲伤的。

在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幼驯染总是就功课上的各种问题请教自己曾是这个少年前半部分人生中最大的优越感之一，而在失去了这份优越感的源头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剩下了。

没有东京塔，没有天空树，就连原本嘈杂的单轨列车站都仿佛失去了颜色，所见之处只剩下灰蒙蒙的一片而已。

希雾韵的家庭在那一年遭到了极大的变故——首当其冲的就是饱受家里双亲疼爱同时也是希雾韵最尊重的兄长因为长途客运车司机疲劳驾驶而遭遇车祸不幸去世这件大事，尽管事后交通公司按照法律规定给予了五亿日元左右的补偿，可失去至今的痛苦终究成为了横亘在这一家族之上挥之不去的诅咒。

为了杜绝类似的事情再一次发生，那对因为伤心过度而变成有些神经质的夫妻下定决心带着儿子的骨灰剩下唯一的女儿搬到车流量相对较少的乡下老家去居住——可以说在这当时是一个相当荒唐的想法——可了解了这一家人的遭遇以后几乎没有人愿意再站出来阻止他们了。

希雾韵一家以闪电般的速度搬走了，而在周围的邻居中空齐真一似乎是最后一个得知真相的人。

他曾一度以为两个人很接近了，但蓦然回首才发现他们彼此根本就没有进入过对方的生活过。

正如电影《怦然心动》的故事中所描述的那样:年幼的朱莉曾经因为布莱斯闪闪发亮的眼睛而对他一件钟情，可布莱斯却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喜欢养鸡和爬树的怪女孩儿来看待而暗恋着其他的女孩子。直到两人都长大以后这一情况才得到改变，布莱斯逐渐意识到了这位一举一动都别具一格女孩儿的魅力，可与此同时朱莉却开始觉得布莱斯的眼睛之所以明亮只是因为他的外表以及灵魂都一样空洞罢了。

电影姑且最后还是以大团圆结局收尾了，所以真一每每看到这里时总会自内心深处感到一阵酸涩罢……

据说日本平均的国土面积只有三十七万平方公里左右。所以有时候中二病爆发加上玩心大起的少年总喜欢往一些陌生的邮箱里发送短信，并在最后为结尾附送上一句:

——其实爱情已经来过了!

……

火锅宴会在这之后又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才正式宣告落幕。

在前台结完账单以后朝雾前辈又自掏腰包叫了的士。在达成和土豪成为朋友这一成就的瞬间，空齐真一收到了来自朝雾前辈一起再去明璐庄休息一下直到雨停的邀请，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以家里有门禁必需立马赶回去为由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雨势变的更大了。

朝雾前辈也没有继续勉强，而是道了一句平安后右手扛起了不肯走路加藤小姐，左手夹起了正在偷懒的赤坂前辈丝毫没有在意周围其他客人诧异的视线如同一个自豪的武士一般朝着大门的方向走了出去。

总觉得根这帮家伙混熟了至少能让人少活了二十年左右。

空齐真一说了谎话——他其实并不是很急着回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正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想起八年前的往事一样。

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大概是因为希雾韵的姓氏也是桐谷罢!

真一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那么害怕一个地方:

不是因为公寓的房东代理有着黑道的背景，不是因为在走廊上四处游荡的神秘粘性体，更不是因为会突然变帅的赤坂前辈和行为模式疑似妖怪的加藤小姐，仅仅只是桐谷这个姓氏而已。

未知即使恐惧。

回到明璐庄就等于有可能见到朝雾前辈口中的桐谷小姐。万一她不是希雾韵怎么办？万一她是希雾韵却已经忘记了自己怎么办？万一她还记得自己却和电影朱莉一样长大之后觉得空齐真一只是一个普通的没有灵魂的男子高中生这么办？

不敢去想!不敢去深入!不敢去犹豫!

八年!整整八年少年曾一度以为自己正有意无意地正寻找着那个女孩儿，但事实却恰恰想反，他什么都没有做，他不想破坏那份若有似无的暧昧——他不希望看到希雾韵不再是自己所喜欢的那个桐谷希雾韵了。

空齐真一第一次想逃了。

店里的广播中这时传开了熟悉的曲调:

——若非，偶遇……你的消息。

——恐难唤起，尘封的回忆～!

在歌声中回过神来的真一毫不犹豫地钻入了雨幕之中，密集的雨水将他的身上衣服瞬间给打湿，但整个身体却因此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

——若非，偶觅……你的踪迹。

——彼此的距离，缄口不提～!

记得车站的方向是在？

繁杂的雨水纷纷扬扬地落下以至于产生了奇妙的时空的错乱感，大抵是就给以一种就算在这个时刻回到过去也不会奇怪是错觉罢!本来就已经坐落在陌生地点的少年拼命地扭动着自己的脑袋，想要寻找记忆中那一条通往电车站台的唯一单行道。

于是时间在这一刻似乎真的倒流了。

在看到这一片灰蒙蒙世界唯一的一抹白色的剪影时真一停下了手头上一切的动作，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还是如同一只被灯火所吸引的飞蛾一样义无反顾地狂奔了过去。

——在黑暗中穿行，双唇又紧闭～!

是她在等我!

此时此刻就连空齐真一都不知道为何自己能够如此确信这一点。自从在明璐庄那里分别以后那位姓氏是桐谷的女孩儿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她只是没有走近，一直在原处默默观望着四人，准确说是观望着空齐真一本人。

那么会造成这样的理由只有一个!

“希雾韵——!”

望着远处那个似乎永远都无法接近的身影，少年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然后爆发出了不甘的怒吼声，

“你是笨蛋吗？雨那么大就一直站在屋外那么一直看着我!？”

——是谁在耳边啜泣，缠绕着谁的心绪!

远处的女孩儿蓦然回首:

湿哒哒的白色裙摆，紧紧黏在肌肤上的银色发丝，不知是被雨水还是被别的什么东西打湿的梨花带雨的脸庞，正如同那绝美到足以让人窒息的东洋人偶一样。

八年前的那一幕似乎就这样被重现了。

——欢迎我的爱人，久别后莅临……

只不过这一次轮到空齐真一义无反顾地扑过了过去，然后哭着喊出了那一句:

——无畏地坠入，更深的地狱!

“I miss You!”

在这宛若凝固的时间中与两人毫不相关的歌声任然持续着:

——当泪水中仍然，充盈着灰霾～

——被欢呼者主宰，分不清黑白～

——守着残破的爱，任悲伤掩埋～

——一曲咏叹……

——红莲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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