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当热乎乎的砂锅被端上来的时候桌上的气氛也达到了最高潮。湘楠从一旁的大锅中添了两碗米饭端到桌上，小狐狸便急不可耐地拿起筷子摆出了一个“我准备开动”的架势来了。

这里是位于普通商业街中一间随处可见的小餐馆内。桌上的菜目前一共只有两味而已:其一是炒生菜，其二便是砂锅排骨，除此之外还加上满满一大盘店家自制的馅饼哪怕是三个人也不用担心不会吃饱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呢？

司羿不禁开始回忆了起来:

好像是因为昨天珠海城内发生的大停电事件导致部分路面因为交通事故之类的原因产生了堵塞现象，三人预约的出租车跟着导航走却发现怎么也绕不出城去，加上本来他们就错过了原本的午饭，时间一场也就不得不停下来进行短暂了休整了。

——就算逃跑也是要吃饭的啊，否则万一饿死在半路上就得不偿失了！

这是小狐狸那时候的原话。

——如果只是点一些很快就能上来的菜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事已至此湘楠当时也只能半推半就地选择了同意。

看着现在这一副其乐融融的就餐场景不禁有些怀疑他们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那么着急地选择出发的。想要这里司羿就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值得一提的是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细节便是在提起关于停电的话题时湘楠有询问他有没有记起一些什么。实际上司羿脑海里根本没有哪怕一点儿关于昨天的回忆。

（是昨天还发生什么了吗？）

因为前辈本身好像也没打算去提及，所以司羿也不太好意思继续询问下去了。

不过如果自己现在能够开口说话的话那么估计又是另一番展开了罢！

“少年，这是你的份！我不知道你现在在顾虑一些什么，但是现将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再去想以后吧！”

在这个时候湘楠已经打好的第三碗米饭给推了过来。

——前辈说的一点儿也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饿肚子的问题给解决啊！

想到这里司羿也不推脱些什么拿起碗筷后轻轻点了点头。

“说不定只是我多心了而已！绕了那么多圈也没有人追上来，搞不好敌人根本没有发现我们也说不定。不过原定的计划并不会因此而改变，毕竟现在的珠海城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太过于危险了。”

在正式开始午餐……其实说起时间更接近晚餐之前，湘楠看了一眼窗外如是如同喃喃自语般说道。

大概是在照顾我的情绪吧！司羿心想道，因为小狐狸虽然嘴上不客气但大致上还是一直支持学姐的决定的，所以她的这番话只可能是说给自己听的。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她都是一个喜欢多想的人啊！

实际上司羿从来都没有觉得一个人过于谨慎会有什么不对的。只是谨慎过头的人大抵都是孤独的罢！

短短的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司羿已经能和小狐狸勾肩搭背了，但和湘楠交流久了却总能感到一丝话不投机的意味在里面。

起初以为只是自己还没得到她的信任。但观察久了才发现其实她大部分时候对小狐狸都是这样的态度。

湘楠是个坚强的人。但坚强是她优点的同时亦是一个最大的缺点。

“如果是我小时候的出租车司机的话不把全城的地图背熟的话是根本混不下去的，为什么现在会有那么多不通过手机导航就不认路的废物啊！可靠的老司机到底在哪里啊！老司机啊！老司机！”

好像现在还在为之前绕了大半圈冤枉路而生气着，小狐狸一边说着不得了的东西一边用筷子敲打着砂锅。

貌似像这样率直过头也不见得是好事啊！看到这一幕的司羿不禁哑然失效。

只能说人活于世总会有自己的优缺点的嘛！

“……”

就餐过程中司羿撇了一眼玻璃门的外面然后总觉得好像看到了稍微有些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马上行走的路人在这一刻变成了仿佛变成了黑白的两色，因而隔着街对面那一抹鲜亮的红色才会变得那样的显眼——看起来约摸十六七岁左右罢，从身材推算应该是女孩子，围着红色的披肩从刚才起好像一直盯着这个方向。

过了半晌女孩儿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不见的，只余下一个整体关节呈现出圆锥形的不透明人偶直挺挺地立在那里——那人偶本身足足有一个半成年男性那么高，但很不可思议的是除了司羿以外哪怕是一些刚刚与人偶擦肩而过的路人都没有发现它一直站在那里。

（只有精灵使才能发现精灵对世界造成的影响吗？）

“……”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司羿的额头上缓缓有一滴汗水淌了下来。

——小心，好像有奇怪的家伙要过来了！

少年忍不住大喊道。准确说是他的内心正在大喊着，根本没有人意识到他到底说了一些什么。

（不好，我差点忘了……）

少年心中在一刻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也在是这个时候街对面的人偶猛地弯下了自己身躯然后用宛若子弹发射一般的速度朝着三人的方向冲刺而来，阻隔在两方之间的玻璃墙根本连拖延它脚步的作用都没有起到便被它给彻底撞碎了，直到快要逼近的瞬间人偶才抬起了它那泛着寒意的尖细手臂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湘楠扎了下去。

“哈？”

现在想要再提醒她已经来不及了。女孩儿的嘴角露出了一个惊讶的声音，随着一阵桌椅被打翻的距离响动声她的身体在承受了剧烈的冲击后以仿佛被贯穿的姿态倒飞了出去。

“前辈！”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同样也跟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小狐狸直到这一刻也才惊呼出声。

（怎么会，难道是因为我来不及提醒的缘故吗？）

司羿望着倒下的少女愣了良久也没阻止罪恶感一点一点从自己的心底蔓延开来。本来身为三人组中唯一一个男孩子的他应该起到为女孩子们挺身而出的责任才对——可实际上在还没有适应精灵使世界的情况下他发现在自己在突如其来的危险中连动一下手指都很难做到。

那两个女孩儿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以他们现在的出境一不留神就有可能真的丧命，为什么自己现在才领悟到呢？

“……抓到了！”

某个熟悉的澄澈声线这时唤醒了司羿的神智。

（该不会？）

司羿回过自己的头。从刚才起人偶的状态就有一点儿奇怪，明明应该已经结束攻击了它却没有立刻调整自己的姿势以一个空洞打开的状态站在了原地，如果这真的是敌人的话就很难解释它现在的迟钝与之前的灵活之间那巨大的反差。

“真是千钧一发啊！”

本来应该倒下的湘楠在这一刻用一只脚支撑着身体这怎么看都相当高玩的方式重新站了起来。

锁链，密密麻麻的锁链！直到这一刻司羿也才看到了人偶停止行动的真正原因，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黑色锁链直到这一刻早已将它探出的前半身给团团缠住，这也是为什么它至今还依然保持着攻击的动作无法抽身的原因。

（真是太好了！）

确认学姐没事的司羿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刚才他可是差点儿快哭出来了。

“刚才真是多亏您的照顾了啊！”

湘楠轻轻咬了咬牙整张精致的脸都轻微有些扭曲了起来。是生气了吧，绝对是生气了吧，不如说换谁在饭桌上被这样突然打飞都一定会生气的。

下一秒，她伸手捏住了已经无法动弹人偶的脸颊。锁链顺着少女手腕宛若有生命的藤蔓一般一路延伸了上去，很快被紧紧缠住人偶的脑袋传来了好像玻璃碎掉的声音，并在随后像是爆裂掉的西瓜一样整个破碎了开来。

失去了头部以后的人偶踉跄着倒退了以后，随后整个身体华为点点光斑消失在了空气之中。如果不是破碎的玻璃门以及倒地的桌椅至今依旧依然存在的话很难想象这里才刚刚发生过一起战斗。

（这就是她们一直所处的世界吗？）

少年这才从震惊的余裕中稍微有些回过神来。

倘若说小狐狸的精灵能力是制造耳朵和尾巴的话，那么湘楠的力量恐怕就是这些黑色的锁链了罢！哪怕之前早就有过耳闻了，但亲身经历过以后他还是不得不花时间去审视自己到底踏入了一个怎样的魔幻世界之中。

“前辈，结束了吗？”

小狐狸走上前去一脸心有余悸地问了一句。

“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恐怕真正的敌人还潜伏在暗中观察着我们罢，刚才的只是试探而已，在确认了我们的身份以后第二波第三波的攻击恐怕很快就会到来罢！”

说完这一番话后湘楠低下头在自己脚边的碎玻璃渣中捡起了一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张凹凸不平的扑克牌，整张纸面呈现出黑桃4的字样，扑克本身很碎就像是刚被人揉过一样。

如果司羿没有记错的话他刚进店里根本没看到地上有这种东西，换言之这张扑克是随着袭击过来的敌人一起被带过来的吗？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店的墙壁怎么突然碎掉了！？”

比起司羿之前一直站在柜台后面的店主看起来好像才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按理说店里发生那么大动静他应该是第一个在意到的人才对，结果却发现了截然相反的事情，这或许也是普通人对于精灵的认知障碍所造成的影响吧！

“是石头！”

“石头？”

“店主最近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吧？我们刚才在吃饭店外突然有人扔石头什么都进来把玻璃墙杂碎了，然后我的同伴被吓到不小心推到了桌子……我还因此摔了一跤！”

湘楠面不改色地扯起了谎。

听到这里店主露出一个难以接受表情。不过好在因为玻璃明显是被人从外面打破的缘故，所以他看起来并没有怀疑到三人的身上。

虽然觉得对方其实很可怜，可司羿现在除了沉默以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能直接告诉店主他们一行人现在搞不好正被一帮不得了的人追杀着吧！

“抱歉，关于这一次的餐饭就由本店报销好了，另外……”

看来最终认定是自己一方的责任了罢！听店主的口气好像还想要补偿三人一些什么似的——但真的这样做就未免有些太过分了罢，所以生性善良小狐狸抢先站出来摇头拒绝了。

一场危机似乎就这样过去了。但实际上敌人好像并不打算给一行人太多休整的余裕。

“来了——！”

头上的耳朵动了动，还是小狐狸率先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咯哒咯哒～！咯哒咯哒～！

过了好几秒以后好像是密集塑料摩擦的声音才在司羿的耳边骤然响起。

（这到底是什么？）

当然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好在答案很快还是自己揭晓了:

可以看到在街的正对面的商铺上方首先伸出了一只半透明材质的假手，然后是在附近巷子角落的阴影里面: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等到回过神时无数个之前袭击湘楠的一模一样的人偶从那些无法被人眼直视到的角落里冒了出来，转眼之间就将半个街区给全部填满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怎么那么多？）

回想起之前看到同类型敌人所展现出来的速度以及力量，司羿便感到了自己的头皮开始发麻了起来。比较委婉点说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看到了一群嗜血的文字，亦或者别的什么成群结队的糟糕东西。

名为数量的暴力，压迫着在场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逃吧——！”

也不知是谁这样率先提议道。根本不需要犹豫，在不擅长施展手脚的室内被这帮家伙堵到绝对是自寻死路。

可司羿跑了几步以后才发现湘楠似乎并不打算跟上来的样子。

“……”

直到回过头的瞬间他却见到那蓝发的少女正脚踩着一根根悬挂在电线上面的铁链拾级而上，优雅的身姿就如同一只穿着黑衣的燕子一样。更重要的是她前进的方向与一行人相反，是距离敌人越来越近的方向。

“前辈，难道你打算？”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小狐狸转过身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狐狸，少年暂时就交给你了！”

湘楠回过头微笑了起来。

司羿很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笑容。在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也是那样笑的，那个女孩儿生性是温柔的，温柔且孤独，就如同那悬挂在空中触不可及的铁锁一样。

“我虽然不知道敌人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追上来的，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们肯定一个人也逃不掉。被逼到这个份上也只能选择战斗了，和我不一样你的精灵并不适合在这种团体战中使用，所以麻烦你们先走吧，我会在立刻解决敌人然后追上去的。”

在这番话语落下的瞬间便可以看到大片的黑色金属从天而降。那副画面看起来简直就如同钢铁巨兽过境一般——只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司羿便可以看到紧跟在自己和小狐狸身后的人偶们毫无抵抗地被搅了一个粉碎，看起来刚才在店里面她还是因为顾忌店主所以有手下留情的。

原本看起来厉害的人偶在面对这种从天而降攻击的时候似乎完全处于了下风:它们本来就不具备远程攻击的手段，形状简单的手脚也不像是具备攀爬能力的样子

看起来把这里交给她完全没有问题。

（可在这里分开真的好吗？）

或许是在那名为未知的恐惧的影响下，司羿心中隐隐闪过了一丝不安的情绪。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一份不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嗯，我明白了！”

或许是承认自己的不足了罢！小狐狸在这一刻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司羿也不好再说一些什么了。毕竟本来他便是这里最没有阅历的那一个。

“我们走吧，司羿同学！你别看前辈那副样子，她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保守派，没有把握的事情怎么也不会去做的！如果再遇到敌人的话说不动还是我们这边比较危险呢！”

察觉出了少年此刻情绪的波动，小狐狸转过身轻轻伸出了自己的手。

嘛！这也算是很有她风格安慰人的方式了罢！

嗯～！再彷徨下去已经决定的事情也不会改变的。

点了点头以后司羿用力地回握了过去——隔着女孩儿手心传来炽热的温度他的心情也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

“我们走！”

直到两人的身影穿越弄堂许久以后，依旧可以听到身后不间断传来的钢铁将什么东西嚼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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