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苏唯最后一次接到汤浅川的电话是在上周日的晚上五点十八分左右。

那时的苏唯刚刚洗好澡**着上半身，散着湿漉漉头发，身上披着一件小毛毯，左边的胳膊边放着心爱的3DS右边的胳膊边是上等的肥宅快乐水，迎面吹着空调，十指灵活的手指在电脑的键盘上一顿敲打着，然后前方的屏幕上赫然弹出了——9杀28死3助攻的字样。

嗡～!就在这时腰间传来了一阵让人大脑发麻的震动声，意识到那是视线调成静音的手机响了已经是好几秒钟以后的事情了。

哪怕总是自称卑鄙无耻的美少年好了，这个男孩儿也没有真的无耻到连裤子都不穿坐在电脑桌前面打撸啊撸的程度。

他用一只手从裤兜里将自己的手机给勾了出来，另一只手滚动鼠标上的滑轮开始翻阅这一局游戏中玩家之间的聊天记录。

说实话来来回回就是一些战术啊八卦啊一类没太多营养的东西，再者就是一些队友埋怨他一个劲的送人头硬生生地把对面的上单提莫给养成了一头上古凶兽……

啧——!

苏唯不禁咋了咋舌。撇了一眼一旁的手机屏幕，看到来电显示是同班的好友汤浅川的名字以后毫不犹豫地就按住了那绿色的小电话图标往上一滑。

“喂，唯唯……”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电话里叫我唯唯，否则谁听得出喂唯唯……喂喂喂……唯唯唯……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其实少年并没有真的在生气，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迁怒而已，汤浅川唯一的错误就是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头撞过来而已。

“抱歉，唯唯……我的意思是苏唯!”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阵诚挚的道歉声。

单纯的有些过了头，这大概是汤浅川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以及缺点罢。

听到这里苏唯也不好意思继续埋怨他了，挚友这种东西是需要用来珍惜的——否则万一损太多了变成损友就得不偿失了。

他一边继续咋舌一边继续拖着鼠标的滑轮，突然在对战信息中有这么一段内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一条消息的主人是一个ID叫做『班长大人』的玩家:『无耻的美男子』你玩刀妹的意识其实是可以的，就是打法太丑了一点，该怂的时候怂，不该怂的时候也怂，有好几次可以放手一搏的机会都被你给放掉了，这游戏不是你想赢就能赢，但如果你不想赢的话就真的一点儿赢面都没有了。

——打法太丑了啊!

苏唯默默将这一句话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他自认现实中的自己是一个一点儿都不无耻的人，当然也不是美男子就对了。说的好听一点儿叫做沉稳冷静，说的难听一点儿就是阿Q精神，实在是有些不太适合这样子需要强烈竞技心态的游戏。

“看来以后还是撸的节制一点儿比较好!”

“你说什么了吗？”

“不……没什么!”

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小心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不得了东西的苏唯尴尬地吐了吐自己的舌头，好在对方轻轻的嗯了一声后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真的不得不说电话另一头那个叫做汤浅川的家伙本质上是个白痴实在是太好了。

“所以说你这个时间点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哦，事情是这样子的，我的父亲晚上因为老同学聚会的原因一起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没事情可做，所以想请你过来看一下我在我老爸老妈房间里翻出来的电影!”

“是光碟吗？”

“对，是光碟!”

苏唯仿佛看到了电话另一头汤浅川说完这句话后用力点了点头的画面。

说实话到了这个时代影片的载体到底是不是光碟其实已经不重要的。

只不过比起那些在网上随便一搜就可以找到无数片源的妖艳**们，苏唯会更享受那种将光盘塞进影碟机中那一刻液晶电视屏幕上闪现出读碟中这三个字的**，这二者中前者名为便利而后者则写作情怀。

“那么可以告诉我电影的名字是什么吗？”

“嗯，让我看看外包装后面……黎明杀鸡，血色破晓，夺命清晨，白日追凶，午时已到，恐怖下午，战栗黄昏，子夜即惊魂，午夜凶铃……全称——恐怖一整天系列!”

“地球太危险了我还是回火星罢!”

“你说什么？”

听到这里电话里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

“消灭人类暴政，世界属于三体!”

“你好像很不喜欢恐怖片的样子啊!”

该说不愧是交往多年好友吗，汤浅川一下子就听除了苏唯这一番胡搅蛮缠中的弦外之音。

“嗯!”

苏唯用力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姓汤而是姓凉的话我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

“你是在说凉采槡？我和她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好不好啊!采槡大神她可是女孩子啊，单单就这一点你就十辈子都拍马比不上!两个大男人晚上看恐怖片有什么浪漫可言，我还稍微期待了一下自己佯装被吓地嘤嘤直叫然后趁机一个劲往采槡大神那一马平川的胸部上蹭的画面。”

“一般都是反过来的吧!”

汤浅川以一个略无语的声线幽幽地吐槽道。

“总之我是很清楚你不打算过来了，那么我就自己一个人看了哦!”

“嗯，加油小子，我看好你!”

苏唯倒是不担心因为自己这一次拒绝对方会对两人之间的友情产生什么影响。

不如说倘若这一份友谊本身会是一种那么易碎的东西的话，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的好。

“Bey——!”

“Bey——!”

两个少年之后又花一段时间互相扯皮了一会儿，最后在互道了晚安之后汤浅川率先挂断了电话。

话说晚上一个人看那么多恐怖片第二天不会不小心中邪罢!

在挂断电话那一瞬间苏唯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这么一个恶趣的想法，当然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很快就将这些想法丢到脑后投入新一轮的游戏之中。

这一刻，这位懵懂无知的少年还不知道一场覆盖整个城市乃至于整个国家的恐怖诅咒正以此为契机蔓延了开来。

自从这一次通话之后，苏唯再也没有在学校里见过汤浅川。

他自此消失了……大概二十四个小时左右。

……

“苏唯，我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和姓凉的一起玩，否则你早晚要凉的!”

翌日放学后，苏唯一如既往地被姜暮雪堵在了二年六班的教室门前。

——早晚要凉这个梗还行!

这是苏唯当时唯一的想法。

“暮雪啊，你就放弃罢，自古以来幼驯染就从来都没有打赢过天降系的。”

这时一边正在课桌上整理自己书包的班长大人好像瞎说了一句什么大实话。

听罢苏唯就实在有些忍不住笑了，不过看到迎面自己幼驯染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后又强行把自己扬起的嘴角给憋了回去。

“抱歉啊，暮雪，你知道的罢，采槡大神……不，凉彩槡家就住在我家隔壁，而且我们的母亲是朋友来着，所以我被拜托每天接她回家啦!”

“借口!”

姜暮雪撅着自己的小嘴唇微微嘟囔道。

她本身并不是一个特别强势的女孩子，只是个性稍微有些耿直过头了，所以能够特意这样跑过来堵门差不多已经是极限了罢。

苏唯不知道为什么姜暮雪会那么讨厌凉采槡，不，准确说他其实是知道的:

这并不是简简单单轻小说女主围绕着某一个共同喜欢的男孩子之间产生的修罗场这样狗血的展开，在此之前她们两人就存在某种更加深刻的仇怨。

从立场到家庭，从性格到八字，根本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够讲清楚的。

苏唯终究是一个看客，无法到底是分辨谁对谁错，只是在内心中稍微偏向凉彩槡一方而已。

“唯唯虾，我们走!”

两人一班长就这样在教室门口僵持不下，倏尔一阵香风悄然而至，带来一句让人不禁莞尔的俏皮话语。

蓦然回首之间那女孩儿的身姿宛若屹立在薄暮之中，她用一只手拢着自己那随风飘荡的秀发露出小半白皙的脖颈，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装饰成白色哥特萝莉风格的单肩包，哪怕只是最普通的学生制服，在她那过于纤细的身材称托下也依旧散发出了一种空空荡荡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魅力。

……她实在是太瘦了。

大概是受到最近愈发泛滥的二次元文化影响，苏唯很不喜欢用美少女一词来形容自己中意的人，在他眼中的那孩子比起可爱不如说用可怜来形容才更加确切一些:

虽称不上骨瘦如柴但隐隐还是暴露出其小时候有营养不良经历的娇小身躯。

过于没有血色以至于好像是上等纸一样的单薄的肌肤。

杂乱的碎发。

娇小的嘴唇。

……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印证这生命正因为坚韧而美丽这句话一样，也正是这份近乎破灭的美感让苏唯迷醉，心甘情愿地成为侍奉于公主的骑士。话虽如此，其实少年很清楚，她并不是那种弱到需要人保护的存在。

“走了!”

凉采槡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径直牵起了苏唯的手如同旁若无人一般与挡在门框空间的姜暮雪擦肩而过。有一瞬间苏唯甚至担心这俩家伙会撞在一起，但事实证明两个女孩儿谁都没有胖到这个程度。

“碧池的女儿!”

姜暮雪小声地喃喃道。

这不是讽刺，也不是责难。苏暮雪她一直都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所以她会做的事情只有一样——那就是陈述事实而已!

“别忘了你那个当律师的父亲可是我碧池母亲的常客!”

作为回礼凉采槡侧过身就如同一个大人般狡猾地笑了，之前就说过，她不是一个弱小到需要别人去保护的人。

两人的视线交错只有一瞬而已，虽然从立场上来看是苏暮雪比较有优势一些，但是在气势上却完完全全输给了浑身上下散发着破釜沉舟意味的凉彩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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