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北暮市宁静的清晨又是在一片紧紧有条中度过。

大路上车辆来来回回交错而过，两侧仅有一层铁栅栏之隔的人形道上的行人亦是如此。这幅景象称不上匆忙，但亦将城市快节奏的生活感演绎的淋漓尽致。或许他们有的人在为工作有的人在为梦想努力但有目标的人活的总是充实的，布格警官就很喜欢看到这些充实的市民们，居民的幸福安康亦是他们这些警员尽职尽责地证明。

——就好像是军功章之类的存在。

当然，警察和军人不同如果不遇上什么惊天的大案子是基本和奖章功勋无缘的职业。但这也不妨碍布格以此为荣稍微将自己的脑袋以及胸口的警徽抬高了一些。

“早安，布格先生！”

人行道旁繁华街上某个小商铺的店主才刚刚打开店铺的门看到这位体格魁梧的警官后立马就弯腰打了一个招呼。

或许是因为经常在这一代巡逻所以被记下名字的吧！尽管对方完全是陌生的面孔布格却还是停下脚步点点头并礼貌地回复了一句，

“不错的清晨不是吗？”

与自己辖区的居民好好地沟通达成邻里关系亦是一位好警察的职责所在。抱着这样想法的布格与店主稍微谈了谈关于街道治安的问题后又被另一个路过的看起来像是上班族的男人给问候了，

“警官你今天精神不错啊！”

“是吗，或许是我昨晚没喝酒的缘故吧！”

扬了扬眉头其实不是酒鬼的某人打趣了一句，市民们的友善让他觉得这个早晨变的愉快了起来。

实际上就在不久以前布格的人生甚至还是可以说是相当地糟糕的——在一次执行任务的途中他的右臂被一个吸食了麻药的暴徒用一柄消防斧砍成了两截，为了防止伤口继续恶化下去当时不得不选择截肢。失去右臂甚至搞不好连自己引以为傲的工作都要丢到的打击让这位老练的警察一下陷入了人生之中的低谷期。

如果不是当时妻子不离不弃的关心与呵护的话他恐怕都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当然，那些都只是过去式的了。

人生的转机这种东西总是不期而至。抬起了自己本该不存在的右手，看着从袖管中延伸出来的油漆成红色的精密机械手臂布格嘴角挂起了一个满是回味的笑容。

或许是上帝对于他认真负责态度的奖励吧，当时正值人造器官普及时期，出于对像是他这样子因公受伤警员的补贴以及医院缺乏临床试验素材等等原因布格获得了免费安装一条机械义肢的权利。

说实话对于像是他这样本性保守的人来说原本是不可能同意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家伙将一堆废铜烂铁安装在自己的身上。可失去一条手臂后觉得人生已经不会变的更糟的他那一刻早就把顾虑什么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当是一场赌博吧！

谁知道这个冒险决定带来的结果好的出乎意料。现在布格尽管还是感觉不到自己右臂的存在，但只要脑袋去想无论是掏枪还是写字机械手都会自动帮他去完成，甚至经过半个月的训练后这条假肢的灵活度都比他原本的手臂要高了。半个月后他成功归队，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回归到了截肢前的水准。

不，与其说是做回了普通的警察不如说俨然已经成为超人一样的存在。

无论哪个普通人类都不可能做到单手举起三百公斤以上的重物或者连瞄准都不需要就在掏枪的瞬间击中目标吧！现在同事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市民们变的也对他更加客气起来了——尽管这和他本身性格变得自信也不无联系，可他很清楚地明白那份自信到底是什么东西带给他的。

人类是一种很容易习惯的生物，等到完全适应新的生活以外他发现自己早已离不开这条手臂了。

突然，真的是很突然，一阵宛若缠绕过来的蛛网般粘稠的感触穿过了布格的身体并因此让他回到了现实。

——是某种正在扩散开来电波磁场！仅仅花费半秒左右的时间就这么意识到了。这并不是说布格有能够感受到“波”的超能力的意思，只是谁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在关闭电视的瞬间会感觉到被什么东西穿过了身体，那实际上是某种小型的磁暴。诸如大家所知人的大脑也是存在名为脑电波的磁场的，所以在周围有磁暴产生时就会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穿过的错觉。这种感知能力的强弱也因人而异，无疑布格就算是比较强的类型。

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仅仅花了数秒，这位警官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非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就是他的右臂动不了了。某种不知名的电波干扰了他的大脑信号导致机械义肢无法接收到任何命令——根据目前的情况只能推断出这样的结论。

实际上不止是布格手臂，本来位于大厦顶端正播放着汽水广告的液晶屏幕内在那一瞬间后也只剩下跳动的雪花点以及轰鸣的噪音。汽车内的广播停止了工作，手机的信号直接变为线外——似乎一切需要电波才能工作的东西在同一时间彻底窒息了。

嗷嘔~！这从天而降的意外让街道上的人群发出了混乱的声音。

——大家先不要着急，请务必保持冷静！

必需先维持好交通的秩序避免有人员伤亡发生再去确定干扰源到底来自何处！多年来的职业素养提醒着布格此刻身为警察的他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可在他开口以前，那群家伙出现了：

他们浑身上下覆盖着暗红色的纳米防弹盔甲，背后跟着巨大的装甲车从公路的尽头处旁若无人地朝着繁华区走了过来。

难道是军队吗？布格看到这里心想道，毕竟纳米盔甲是属于军队的配置根本不可能落到一般人的手上——莫不是真发生了什么太大的事情竟然连军队都被派遣过来了，心里这样想着他实际上却松了一口气，因为既然军队出马了那就代表这件事情肯定能够立马摆平了。直到他发现那群“军队”的家伙竟然对着普通市民举起的枪口。

哒哒哒~！子弹化作一道道火舌从全自动步枪的枪口倾泻而出。中枪的人们身体上冒出了血花像是台风过境的麦子一样一片一片应声栽倒了下去。身穿盔甲的持枪者们猖狂地前进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人群四散悲鸣的声音，震天的哭声以及刺耳的枪械声好似一位拳击高手连续地重击让布格整个人陷入了瘫痪之中。

——不是“军队”，是暴徒！

枪，我的枪呢！？

人流好像潮水一样想将这位震惊的警官拼命挤到远离混乱的地方，他终于回过神来，顿了一会儿才重新意识到右手已经是累赘后才将左手伸到了腰间的枪套上，好不容易取出枪后却发现连解开保险都做不到。

颤抖~！手枪过于沉重的分量让布格的左手颤抖了起来。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失去右臂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时间，此情此景下那两份绝望无疑已经重合了。只不过这一次还多了一份名为死亡的调味料。

现在的他根本连一个普通人都未必斗得过，更何况一堆武装到牙齿的暴徒。

“……布格先生，布格先生！”

这是一阵细微的呼唤引起了布格的注意。是刚才和他打招呼的店主，此刻那个男人早已合上了自己店铺的大门却还留着一条小缝正伸出手招呼他过去。

是啊，那群还开着装甲车的恶棍无论如何都没有丝毫想要停留下来的意向，杀人也不过是为了打开道路罢了。躲进屋子里无疑比四处逃窜是更加明智的做法。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警察，抓一些小偷小摸的人还在行，这种级别的对手根本不是他可以阻止的。

但……真的好吗？

越来越近的枪声和悲鸣声让布格抬起头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你永远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啊！

仔细回想起来残疾的那一段时间而非完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以前被他救助过的人们，住在附近的邻居，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们都抽空去看过他。

——为什么会把这件事情忘了呢？

因为当时逃了，不曾抬头，不知道希望就在那里。

——时至今日难道还要逃避一次吗？没有手臂就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了吗？

回望着好心招呼自己过去的店主，布格笑了，这或许是他这辈子露出最坚定亦是留给这个人世间最后的笑容，

“记得告诉我的妻子我爱她。”

用牙拉开的保险，这个坚强的男人，这个自豪的守护者拖着早已变成累赘的右手逆着人群就像是一条逆流的鱼一样开始了自己最后的突击。却不想背对着所有人而前进是多么显眼的一件事情。

暴徒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家伙，所有的枪口一时间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大家往小巷子里跑，我来拖住他们！”

男人大喊道，但他的声音很快就一阵随着机枪扫射的声音而中断了。

“……”

合上店铺门店主钻到了桌子下面，默默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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