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幕：不做人了

巨人暗之形落地，虽然没有像野兽那样发出咆哮，但光是杵在那就已经散发着相当可怕的威势。

“在找我吗？几位？”

阵地后方，趁着混战之际无声无息消失的大司祭背着双手站在一块从沙滩上凸起半米的岩石上。

“老东西！你现在出现做什么！该上哪躲着哪躲着去！”

岩流被暗之形巨人落地的气浪冲击得在地面上滚了几圈，一边呸呸几口吐掉吃进嘴的沙子从沙滩上爬了起来，瞪着就站在巨人后面不到十米处的大司祭吼道。

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大司祭那个位置无疑是相当危险的，枯瘦老迈的躯体和高大的巨人相比弱不禁风，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踩蚂蚁一样踩扁。

但大司祭的脸上仍然保留着慈祥老者般的笑容，让阿娅很想跳上去给他一拳——倒不是歧视老人什么的，而是那个笑容让阿娅想起来另一个也这么笑的老家伙，在王都政变的时候把公主殿下给坑了一手的那位海因克斯大主教。

“那可不行，岩流少爷，要是我不出现没准一会您忠心耿耿的侍卫们就要来把我这把老骨头绑走了。”

“我看谁敢！呸……老东西谁跟你说这个！滚远点！”

即使是毛头小子如岩流也不敢直视那暗之形的巨人，虽然这家伙一时还没有行动，但要说这东西没有威胁绝对是鬼话。

“岩流少爷实是在担心这个吗？请放心，它是不会攻击我的。”

大司祭缓缓走上前来到暗之形巨人的脚边，轻轻拍了拍大家伙的脚背。

“什……？！”

这下不只是属于反抗组织与大司祭为敌的这三人了，连岩流和他身边的护卫们都纷纷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看向大司祭的眼神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暗之形是嗜血的，有着强烈攻击性的怪物，无法驯化，更不能和人类和谐相处。

就连知道大司祭有阴谋的三人看到这一幕时都有些惊讶，在这个没有魔法斗气之类神奇力量的世界，控制元素生物绝对是不可能的——难道还指望像驯狗一样让它们坐下打滚握手吗？

“老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岩流甚至顾不上不久前还用刀指着他的朔夜，看向大司祭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你还看不出来吗？”

一边的朔夜也没有再管仍然蒙在鼓里的岩流，缓缓调整呼吸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高大的巨人上，“降低海中月的亮度，让暗之形数量剧增，利用它们破坏城市杀死平民……这家伙做的事情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什……老东西，她说的是真的吗？！”岩流的表情呆滞了一刹，捏紧了拳头咬牙向大司祭问道。

“确实。”让人意外的是，大司祭甚至连否认和狡辩都没有，“孩子，年轻人的冲动这种东西，实在是很好利用，不是吗？逐暗者大人？”

岩流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空白，随后迅速闪过大司祭来到海息镇以后接触自己的一幕幕，现在回忆起来，那一句句看似平淡的话如同裹着糖衣的诱饵，无时不刻地将他朝着某个方向诱导……

作为本来应继承家主之位却又被夺走机会的继承者，再加上少年心性，岩流内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没有怨恨与不服气，但将它们诱导出来的却是……大司祭？

愈发回忆，岩流愈发感到手脚冰冷。姐姐刺杀大司祭的事件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自己刚有了夺权的念头，姐姐就刺杀大司祭失败。而那件事之后自己享受着成功的喜悦甚至没有仔细想想姐姐那样一个优秀……甚至能称得上完美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一切的导火索，平枝府邸被袭击的那一天同样存在着诸多疑点，但或许是潜意识中自己也明白那些对姐姐忠诚的侍卫死去对自己的好处，反倒是在暗示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思考。

“那天晚上……入侵平枝宅邸的那些人也都是……”

“现在才想明白吗？”大司祭此刻终于收起了那副慈祥老者的神情，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的嘲弄，“我亲爱的孩子，岩流少爷，你不妨再仔细想想。”

“再……什么意思？”突然遭受打击的岩流下意识地问道。

“尊敬的平枝川大人，分明还处在年富力强之时，这时暴毙可真是太奇怪了。”大司祭最后狠狠地往岩流本就在剧烈动摇的心中扔了一颗重磅炸弹。

大脑在听到最后一个字时突然放空了。

砰砰。砰砰。

心脏原本稳健有力的搏动速度在强烈的情绪驱动下迅速攀升，大量的血液被泵出冲刷全身上下的血管，悄无声息地将岩流的身体能力不断强化。

“去死吧混蛋！！”

少年劈手夺过周围护卫手中的枪，暴怒中连续射击。无意识中被呼吸法强化了的身体让岩流此刻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射击能力。

栓动步枪里的五发子弹在短暂的呼吸间完成了发射，造成了几乎等同于连射的效果，三颗子弹封锁了横向躲闪的方向，剩下两颗一颗锁定额头一颗锁定心脏。

如果面对的是普通人，甚至是同样修习过呼吸法的剑士，这都是几乎必杀的局面，毕竟热兵器对冷兵器时代的差距是巨大的，而大司祭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家伙，更不可能闪避。

但他毕竟不是一个人。

暗之形巨人轻轻地移动了脚的位置便用身体挡下了子弹，弹道没入它的身体仿佛进入沼泽，在浓厚到实体化的暗元素中迅速失去动能，金属弹头被腐蚀殆尽。

“不愧是伟大的蚀日之神明，多么伟大的造物啊！这等力量，足以碾压一切！”

“我说老大爷，年纪大了就不要这么激动，不小心把腰给闪了可不好！”上方忽然响起烈风的呼啸和阿娅的声音，“还有，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那些在成功之前大谈自己犯罪经过的坏人最后都死得很惨啊！”

——该条经验来自蒂兰那些神奇的漫画书。

与此同时，朔夜也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大司祭的身侧，长刀出鞘反射冷冷的月光。

“没有。”大司祭仰头看向阿娅。

愣了一下，阿娅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真是见了鬼了，这种时候大司祭居然还有闲心抬头看自己一眼，一本正经地回答问题？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成功之前吗？可是我已经大功告成了啊！”

下一刻，海中月的光芒熄灭，世界陷入了黑暗。

同时响起的，是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嘶吼和不远处海息镇内的慌乱人声。

阿娅和朔夜的攻击仍然落了下去，就算周围的陷入了黑暗，可是他们早就瞄准了大司祭。以他老迈的身体自然是不可能躲避的。

阿娅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拳头轰在了大司祭的脸上，巨大的力量将那张脸打得凹陷变形，整个人被击飞，而朔夜也感受到了刀锋切割实体的手感。

但不对劲。

“刀……那家伙有问题！”

朔夜一抹刀锋，手指上传来粘稠阴冷的触感。逐暗者的刀是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可以斩杀暗元素躯体而不被腐蚀，但残留刀口的那一点点来自大司祭的“血液”……

“不会这么离谱吧？”阿娅甩了甩手，预感不妙。

“人类这东西真是脆弱啊，即使机关算尽达成了目的，在面对你们这种超乎常理存在的家伙们时仍然显得脆弱不堪……要成为超人的存在才行啊……”

远处，大司祭的声音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充满了嘲弄。

“闻所未闻……那家伙，变成暗之形了？保留着人类的思维？”朔夜的看向阿娅，不可思议地问道。

别说你了我也没听说过啊！

“开玩笑吧？这家伙在刚才一瞬间完成了元素躯体的转化？”阿娅整条龙都傻了，这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做到？至少圣阶的魔导师不可能，圣阶的规则改变也是限定在世界大规则的框架下的。

“这就是蚀日之神的力量，你们就在此死去达成那位神明的夙愿吧！”

大司祭狂热的笑声中，地面开始了颤抖，上方有什么巨大的物体朝着阿娅和朔夜砸落。

“我去，忘了边上还有个巨型暗元素啊！”

……

“醒醒……”

“醒一醒……”

耳边回荡着来自远方的呼唤，声音轻柔，但偏偏又就像是冬日早晨的闹钟一般让阿娅不想理会。

喊了一会见阿娅没有反应，声音的主人有些无奈。

“……失礼了。”

“哇啊啊啊！这什么玩意啊！”

浑身上下传来触电般的刺激，全身一瞬间麻痹肌肉不停地痉挛，把阿娅一下子从半清醒的状态中扯了出来。

清醒过来的阿娅睁开双眼却差点被闪瞎。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自己现在正身处一片纯白的空间中，和之前晨曦国的永夜形成了强烈反差，一时间让他的眼睛无从适应。

“那个……阿斯特利汀·奥格瑞恩·埃里奥尔·伊伯鲁·普雷斯特·休·玛里苟斯·米诺斯尔格……”

对了，晨曦国！自己刚才还在沙滩上，然后……好像剧情走向暴走了？那个大司祭突然之间不做人了，还用暗元素巨人把自己砸扁了？

“阿娅先生？”

所以说这里是哪？死后的世界？！

“阿娅？”

合着自己堂堂一黄金龙没死在什么屠龙勇士或者公主殿下手里，反而被个自己满状态下随便打的暗元素拍扁了？这也太丢脸了吧！

“赶紧注意到我呀你这笨蛋！”

“原来不是幻觉吗？！还以为能喊我全名的肯定是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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