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两侧的屋檐有些过分长,交错的阴影挡住了日光。
他抬头,看着屋檐,终于,极其缓慢地将举起到一半的伞放下,又将原本压在额头上的厚重,沉甸甸的帽子放得更低了些。
这个男人当然并非人类。
一位尊贵的血族。如果说人类是阳光下的霸主,那么血族便可以说是夜之帝王——尽管,这“帝王”看起来如此狼狈。
血族与人类有很多差别,但在更多层面上,他与人类一样,会感到饥饿,疲倦,恐惧——还有,对性层面的欲望报以渴求。
他确实,对于这一切都抱有着极端的渴求。
他饿了。
近似于刺骨的饥饿折磨着他的身体。在他过去近一个世纪的生命中,他还从没有像今日这样饥饿过。
同样,他也累了。
为了从圣光教会派出的血族猎人中逃亡出来,他穷尽了自己所能够使用的魔法,但饶是如此,他仍旧身中了数发填装着汞的银质霰弹,治愈这些武器给自己造成的伤口远远比治愈通常的刀剑或子弹带来的伤口困难。
即便是施展了所知范围内最高位的治愈魔法,也没能让这种痛苦改善太多。
——这并非因为他所知道的魔法不够高位。事实上,这位血族即便放眼整个夜之种族,也算得上高位,所掌握的魔法甚至足以与圣光教会或帝国魔道团中的大法师相提并论。
但现在时代变了。夜之种族和其他一切人类之外的灵智生命都在衰落之中,即便是他,也被区区十几个血猎,和他们投掷出的填装着汞的“榴弹”和银质子弹逼到了极限。
但他还没有死。
没有死,便总有翻盘的机会。
他逃掉了,在夜间,如同最为屈辱的地鼠一般,他以魔法掘开了一个坑,将自己埋在其中.....即便在土地之中,他也能够闻到这些血猎,以及血猎们携带着的银质短剑和子弹的气味。
而在第二个白天,他进入了这座城市。
所幸,血猎们愚蠢的认为,在白天血族无法活动——确实,他的力量遭到了阳光削弱,然而,像他这样高位的血族,即便在白天,只要不直接面对阳光,他也能够活动,甚至还能够施展魔法。
可是,死亡的威胁远离,饥饿的威胁便接踵而至。
作为最为高位的血族,他喜爱着处一女的鲜血。那鲜血有着犹如其主人的**般的柔软,有着犹如少女红唇般的温和触觉。
过去,他非这样的鲜血不饮。
但上一次饮下鲜血是什么时候了呢?他想了想。似乎是在被追击的过程中,他在阴沟里咬住了一只老鼠,那令人作呕的血液稍稍恢复了他的力量——这个事实本身甚至都让这位血族感到恶心。
所幸,他看见了这个女孩。
他踉跄了一下,疲倦令他的感知有些昏乱——血族舔了舔自己的犬齿,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过去的百年之中,他以自己的感知为傲,现在他绝不能再面对更多危险,他绝不能因为眼前的美味,就排除少女可能是一个隐藏长久,等待着击杀他的血猎的可能性。
他举起一只手,其上的黑手套化作一只蝙蝠——原本,他可以将整个身体化作蝙蝠,那几乎能够让他逃出一切必死的窘境;但现在,于数日的追逐战后,他的魔力已经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蝙蝠灵敏地张开膜翅,滑翔着靠近那处于平静的睡眠中的女孩。
伴随着少女的呼吸,一对巨一乳稍稍上下起伏,危险地颤动着。似乎是感到了蝙蝠过于靠近的振翅,少女稍稍动了一下身体,一丝晶莹的唾液顺着嘴角流下。
他咽了一口口水。
少女身上什么也没有,他确认道。
没有银和汞的气息,手指上没有硝石的味道,口袋里没有被捣成汁水的大蒜,身上也没有携带那该死的光石挂坠,甚至连一柄银质短剑也没有。
没有任何武器。
一个普通的翘家少女,因为无家可归而睡在这里。
是因为厌恶父母给出的婚约呢?或是因为失恋的痛苦而离家出走?
对于饥饿的血族,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即便在自己全盛的时日,这样美丽的食物也是可遇不可求。而现在能够遇到,更加可说是幸运的不可思议。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蝙蝠盘绕着他的手腕飞行了数圈,随即便重新贴合到了他的手中,恢复到了黑手套的姿态。
也许是因为过于疲倦的关系,他的手指和脚步不断地打着抖——但终究,他走到了那个女孩旁边。
黑发少女仍旧安稳地呼吸着,一只手臂垫在头的下方,另一只手臂无意识地遮盖在自己的胸部之上。随着她的呼吸,原本安稳地遮盖了蜷缩着的少女全身的长风衣稍稍掀开,露出一段挺直柔嫩的脖颈,血族慢慢地在这精致的容颜之前半跪下来,思考着从何处开始下口。
事实上,如果他的状态再好一些,也许会将这美丽的少女收为眷属。但现在,他的魔力,已经不足以让他再施展眷属这样高位的魔法了。
他需要这个女孩所有的鲜血,就连一滴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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