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决意

“哼哼，刚刚我是不是特别耀眼。”

莉娅不禁有点小得意地稍稍抬高了胸部，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年轻人在朋友面前完成了一项相当有挑战性的冒险之后在友人面前炫耀般，莉娅也稍微地膨胀了一下。

“嗯……叫的声音很尖锐……老实说我从来没想到过人类能够叫到那么尖锐，洛蒂的耳膜被震出了血，我这边也是被震得失聪了一会，总之无论如何请不要再那样叫了。”萝丝琳想了想说道，“还有就是在睡着的时候忽然一惊一乍地叫起来，说着‘好痛好痛’之类的，这次的声音倒是很正常……”

莉娅相当沮丧地低下头。

——这不是完全不帅气嘛！

——可恶，完全泡汤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莉娅感到自己之前的努力基本都做了些无用功，有点恼怒地闭上眼睛，随即，感觉到背后柔软而纤细的大腿离开了自己。她轻柔地托举着自己的头发，慢慢将它放在地上。

“哼，要走了嘛。”

莉娅的声音带着点遗憾，只不过没有因此而睁开眼睛。

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但一个会叫自己主人的可爱女孩就此分别，并且永远也不会见到，大概为此唏嘘不已也绝对不算丢脸吧。

那，至少在最后一刻，要维持一个充满魄力的冒险者姿态。绝对，绝对不能露出任何软弱的地方——

“总之，一路……”

——即将说出口的句子，忽然停滞。

如同顺着树叶滴落的露水，相互碰触的嘴唇微凉，透过相互交接的嘴唇，夹杂着淡淡的奶油味道，精灵少女独有的气息冲散了莉娅下一步的思考。

要如何像一个冒险者那样帅气的告别，要如何为对方留下一个充满忧郁气质的背影，所有这些夹杂点少女淡粉色妄想和冒险者风格耍帅的考量，在一瞬间就都从脑海里消失殆尽。

“可是，很耀眼哦。”

萝丝琳的声音很轻。

莉娅没有睁开眼睛，大概是畏惧直接面对那个女孩的眼睛吧。

她不会为萝丝琳背叛人类，她没有疯狂到那个地步。但她对自己的理性没有信心，会不会在这一瞬间，感性压倒了自己的理性，自己将会为了她而不再做冒险者——她不知道，也不敢去尝试。

所以她只能闭上眼睛。

“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耀眼的存在。是值得一直收藏，收藏到数百年后，收藏到死亡的尽头的，最珍贵的宝物。”

像是酝酿了很久，考虑了很久的声音就此终止，莉娅听到了一声极低的呜咽，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上。

“好了，你自由了。现在赶快回森林里去吧，你是酋长大人吧？”莉娅仍旧闭着眼睛，隔着眼皮，她感到光线不住闪动，大约是行道树的叶子被风吹动，阳光在树叶的碎片间洒落下来。“下次见到我，也没必要喊我主人了——能接受的话，以后别杀戮没有武装的队伍，有武装的队伍，把他们打到投降也就可以了……虽然，我也没有能力惩罚你，你就随便听听好啦。”

“那，我要走了——【主人】（精灵语）。”

闷闷地应了一声，像是在做出回答——只是，最后的一句回答，莉娅并没能够立刻理解，并不懂得精灵语的少女生硬地记下了这个词的发音，只感觉这个词中夹杂着半分眷恋和半分悲伤。

脚步声渐渐远去，莉娅终于睁开眼睛。

失去了魔力支持，那株年幼的行道树立刻就枯萎了下去，树叶纷纷飘落，甚至还没有掉落到地上就化身为不可见的微尘，很快，整株行道树都完全消失了。

莉娅坐起身体，她们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就像是童话中前往参加舞会的公主，十二点的钟声一结束，公主也就消失了，甚至也没有留下一只美丽的水晶鞋。

本该是这样的。

本该如此。她动了恻隐之心，窝藏了精灵少女几天，放过了她们，和她们一起完成了一场出于情绪的冒险——本该到此为止。

可是，她就是无法接受。

只有那个吻留下的触感格外真实，令她无法相信这不过是一场已然结束的偶遇。

“可恶——谁会乖乖的接受这样的结局啊。”

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对命运发出诅咒一般，莉娅静静地在原地坐了片刻，而后站起身。她离一个小庄园不远，一个大约是溜出来玩的孩子在远处愣愣地看着这位忽然从草地中坐起身的少女，旋即发出一声不知道是觉得好玩还是吃惊的唿哨声，便自顾自跑开了。

“绝对不会接受。”

声音很轻又很坚定。

少女将手伸入口袋中。

那是之前帮洛蒂变装时，从头上扯落的一根头发。

萝丝琳似乎不太喜欢其他人为自己处理头发，所以并没有找到机会——不过，既然两人都是一起行动，那就算只能找到一人的，也没有问题。

“以为我会这样乖乖地在说过‘再见’之后便再也不见，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们之后见面的机会可绝对不会少。”

莉娅听过一个故事。

故事之中，一个少年人曾爱上一个女孩，曾坐着火车去远方和那个女孩共同度过一个雪夜。但最终时间飞逝，他们终究分离了。当不再是少年的男人再次见到已然成熟的女孩时，他想要叫住她，但这一瞬间，火车呼啸而过，两人终究没能见面。

莉娅绝不接受这个结果。

哪怕是要越过火车，哪怕是要之后在城里的每一条街道上贴上告示，她也总归是要再见到对方。

至于见了面之后，做什么，是否还能像过去一样相互握手，是否最终仍旧只能兵戎相见，之后再说。只要能够见面，总归能找到继续相处的办法。

纵然勉强，又有何妨？

莉娅静静地起身，握紧了并不算明确的决意。

距离下一次行动的时间已所剩无多。只不过，在做其他一切的准备之前，要先回到房间里，对这根头发完成施法，再将它作为指南针，好好地收藏起来才行。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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