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老精灵王III

右手在转瞬间制造出带有绳套的绳索，如同牛仔们套住发疯的野马般，那绳索套住了老精灵王的脖颈，随后，毫无怜悯地，莉娅将绳索向后猛拉，心中盼望着这能够将古王向前冲击的势头抵挡住。

这种看起来理所当然的举动立刻取得了效果。

按理来说，这样一种无论连缀的肌肉还是软骨都已经格外衰弱的干尸，在一拉之下就算直接将脑袋扯下也绝对称不上奇怪；然而，当莉娅的手臂猛然发力时，只感觉自己在拉扯一块柔韧的橡皮。

但总归，在莉娅的猛烈拉扯下，干枯瘦弱的躯体踉跄着后退，仰躺在地上——旋即，气浪猛然爆开，将已经倒地的躯体推得翻滚了数圈。

莉娅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回到不过数秒之前。

在艾拉的视野中，莉娅和乌尔-法布尔的交战，相较于她理解中的剑术交击而言，更加类似于以数倍速度进行的贴面舞蹈。

占据着主动的精灵王，以及在精灵王的苛烈剑舞中如同蝴蝶般穿梭的莉娅，两人的交击横贯了整个大厅。

这样的战斗，用手枪做瞄准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她除了是一个冒险者之外，还是个魔法师。

冒险者无法做到的魔法师能够做到，哪怕代价是受伤和可能的死亡。

老精灵王有一个重要的误算。

她认为，自身的幻境是完美的，不可能被识破；过去，刺客团成功刺杀老精灵王，是因为，足足十二名掌握魔法的刺客，全部均是经过精心训练的聋哑之人。他们虽然聋哑，却能够仅仅凭借眼神和手势精妙配合。最终，以全数死灭的代价，他们多次刺伤了老精灵王，如果乌尔-法布尔当时对邻界的研究再稍微慢一些，未能从邻界的知识中掌握永生的可能性，那么她恐怕已经被刺击中蕴含的毒质所杀死了。

因此，在面对莉娅和艾拉时，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失聪的艾拉通过各种方式，比如魔法，直接让莉娅察觉到自己的位置，进而在幻境中也能捕捉到自己并且发动攻击。

仅仅是苦于始终无法摆脱莉娅，才无法腾出手来攻击艾拉。

艾拉不知道这点，这时她心中想着的，只是——让对手靠近自己。

抽出小刀将头发大段割下，随手**成团。

这样的团不可能投掷的很远，因为头发本身极轻，在空中自然就会散落开来。

所以，她进一步地，切开自己的手掌，在剧烈的痛感中，让血浸透整个发团。

湿润的发团能够投掷到十多步远——差不多，刚好足以避开致命的范围。

因此，当老精灵王的身体转向她，将剑刺出的瞬间——她完全来不及卧倒，只能将发团投掷出去。

仅仅是一缕头发就足以炸断锁芯，而此刻发团中的发量何止百倍。

甚至比起游骑兵们使用的手榴弹威力还大数倍，狂猛的气浪甚至让在远处的莉娅也立足不稳，位于近处的老精灵王被一拽倒地，但也被剧烈的气浪冲得倒翻出去。

未能卧倒的艾拉却没有这样的好运。在凶猛的气浪中，她的身体猛烈地撞上了石壁，随即坠落下来，不再动弹。

“艾拉——”

即便是再愚钝，也能够意识到此刻艾拉发生了什么。

如果莉娅先前还对艾拉怀有某种怀疑，那么在此刻，怀疑便烟消云散了。在心中少女暗暗发誓，若艾拉能够存活下来，那么，自己一定会亲口向她道歉——

现在再也不能指望有人支援自己了。

“……乖乖回到地狱吧，精灵王。”

莉娅低声念叨了一句，她知道，在正常的时间中，乌尔-法布尔不可能听清以十倍速度说出的低语，更不可能以十倍速度应答。

然而，她的确听到了对方的低语。

“我不会死去……不能死去……”

如同某种执念的残渣般，老精灵王的躯体，尽管在十倍速下显得如此缓慢，但这声音在莉娅听来，却格外清晰。

那的确是足以让万物都听清的，最为奇妙的专属魔法。

“看来，只有再让你死彻底点了。”

周围的颜色再度由桔红和深蓝掺杂，转换为正常的颜色。幻境又一次开始侵染莉娅的意识。

不过，这一次，莉娅却并没有特别害怕。

奇迹之剑还鞘，莉娅举起左右两手，手掌稍稍蜷曲。

这样能够将大量的空气压入耳道，进而在一瞬间制造高气压，将自己的耳朵彻底弄聋。

砰！

一瞬间，莉娅眼冒金星，剧烈的疼痛裹挟着强烈的白噪音……脑海陷入短暂的空白，但凭借着自身卓越的肌肉记忆，黑发少女以自己所能够做到的最高速度疯狂地后退，拉开了数十步远的距离。

桔红与深蓝再度占据了自己的视野——一切无比昏暗，但只有这种昏暗才给自己安全感。

那是属于莉娅自己的世界。

接下来，没有必要再改变加速比率了。

勉强稳定了心神，少女已经不断受创的身体被强行驱动着动了起来。

就算是为了艾拉也好，自己一定要在这里将老精灵王杀死。

这一瞬间，敌人的空门大开。

在四倍速下如同绞肉机般残酷的剑网，在超过十倍的加速下却显得满是破绽。

莉娅轻松地绕过两柄剑，毫不犹豫地将奇迹之剑刺入到老精灵王的身躯中，猛烈搅动心脏，旋即，利剑转而向侧边，斩断了老精灵王的整个肋下。

那是极为明确的，切割肉体的手感，枯干而朴拙，令人想象不到那竟然是一个曾经担任过超过三百年君主的存在——当她还在做王时，人类仍旧在土木制造的茅屋中挣扎求生，用刀剑和弓弩互相搏斗，石制的城堡是任何一位封建主最大的依仗。

归根结底，这是这世间一切生灵无可避免的宿命，谁能想到在史诗中最为美丽和强大的她，在“死去”了两个世纪之后，也会变得如此干瘪。

现在她终于可以回归历史之中，莉娅不介意在之后向洛蒂讨教一下她的故事……她降低了时间加速的倍数。

手臂渐渐放松。许多剑术老师经常说在胜利后保持残心是重要的，可是，谁能在击败这样强大的敌人之后，仍旧保持最为高度的警惕呢？

这一瞬间，异变突生！

已经被从胸口斩断了半截，靠在墙壁上，身体慢慢滑落下去的精灵古王猛烈地动了起来！

莉娅极为震惊地察觉到，周遭的一切都维持着时间加速下的变色状态，只有她的身体的某个部分消失了！

那是精灵古王的右手臂，落在地上，还握着剑。

在时间加速程度降低的一瞬间，脑海中又浮现了数种幻境，混乱的，变调的音色在一瞬间占据了莉娅的大脑，但双侧脸颊的疼痛，让莉娅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对方在无法制造出完全的幻境的情况下，仅仅对莉娅自身进行了【伪装】，让少女重击自己的脸颊，制造出激烈的痛觉，并且随即让莉娅的脑海里响起极其大声的白噪音，让莉娅以为此刻自己已经聋了，不再改变加速倍数……

在艾拉失去意识之后，莉娅仍然能够锁定自己，这让精灵古王意识到，莉娅的确持有着某种在幻境中维持行动的能力。

因此，精灵古王采用了最为正确的行动——不再彻底改变整个环境，仅仅将造成幻觉的音调蕴含在持续的白噪声里，进行最低限度的干扰。

这样的干扰同样格外危险——因为干扰并不完全，莉娅有更大的可能性发现破绽。

但她赌赢了。

在莉娅的眼中，老精灵王那干瘪的躯体向左侧偏移了大约一尺。

因而，原本能够刺穿心脏的一剑，此刻仅仅从肩膀刺入，将老精灵王的一整条手臂卸了下来。

她耐心地保持着一动不动，身体慢慢滑下去的动作，伪装成自己此刻已经接近死亡……抑或是已经死亡，最终等到了机会。

左手幽蓝色的利剑亮起灿烂的剑芒。

莉娅猛然提高时间加速的倍率，徒劳地踩踏地面试图后退，却已不再来得及。

剑锋已经落下，哪怕自己以数十倍的高速逃开，那时双脚都断裂的自己也不可能抵挡的了老精灵王后续的攻势。

……既然那样，就只得和你同归于尽——

向着奇迹之剑中聚集魔力。在加速的时间下，猛烈地向着老精灵王的身体刺去。这次小小的移位已经没有意义，哪怕刺中的是腹部或者大腿，也能将对方的半身炸开。

利剑与剑芒似缓慢，实迅速地降落在头顶，莉娅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零秒之后，死亡将降临，那对于莉娅来说，大约将是一场比现在的冒险更加灿烂，也更加艰难的道路。

砰！

枪声响起，零秒之后的死亡卡住，子弹命中了老精灵王面朝艾拉的左肩。

艾拉猛烈地喘息着，坐起身，握枪的手指颤抖。

她的怀中，来自精灵王的点字圣典滑落。它为她化解了一部分冲击，让她并未晕倒。

但因此她也不能再装弹，否则，将会暴露自己还苏醒的事实。

这一发子弹，在战斗的结末发挥了作用。

仅仅慢了一瞬，奇迹之剑这一次真正地刺入了老精灵王的胸口。随即，剑上汹涌的魔力爆发，将君王的身体寸寸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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