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生与死（二）

293年一月3日下午15：42，云林村地下避难洞，多云，很冷。

距离那场灾难已经过去三天，那条可怕的巨蟒已经摧毁了我们的大部分东西，好多村民因为它而受伤，严重的甚至去了天堂，这三天每天都能看到奄奄一息的人死去，我好难过。

格依这几天几乎都跟音姐姐黏在一起向她学习医术。虽然我不懂为什么她要选择学习医术，但如果村里多一个医生，或许就会有更多的人得救吧。不过更重要的是，自从格依学习医术后，我竟然能看见她笑了耶！真开心！看来她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呢，比那个整天捣蛋的混蛋强多了，不愧是我的妹妹。

那个混蛋也来到避难洞了，但不知怎么回事，我看他的精神并不太好，好像他失去了什么喜欢的东西似的。不过他不来捉弄我了，这是最让我开心的事。不过我要不要去问下他是怎么回事呢？真叫我伤脑筋，他可是弄坏了姐姐给我的围巾，我发誓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可看他这样，我又想去安慰他。真是奇怪！

这三天大部分还活着的叔叔阿姨们都去地上清理废墟了，只剩下有着伤的大人和我们这些小孩子在洞里，音姐姐也在里面，但她待在临时手术室好久了，我有些担心她。

每天的食物很有限，早中晚经常是一碗稀粥和一块干干的馒头，虽然和灾难前比较起来很少，但如果与和姐姐在一起时的生活相比，这又显得很好了。可大人们却是愁眉苦脸的，也许在我看来很满足的生活在他们眼里是很紧张的吧？但我不会气馁，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撑过难关。

树神保佑，姐姐保佑。

………………………

艾丽尔躺在洞中的地板上，正用笔在自己的日记本上记录今天的日记。这是她从小在身上的物品，并不是来自云林村。

但说是日记本，其实这只是个用粗劣纸张简单订起的旧账本，但胜在很厚，可以记录很多东西。实际上，她也只是在里面记录发生的重要事情，日常琐事是不会被她记录的。

不然，艾丽尔也不会一直用到现在。

写完后，她将日记本合上并放在带来的包里，也将笔还给旁边一位好心的叔叔。

“谢谢叔叔！”

“不客气。”那位村民举起自己缺失上臂的右臂笑着回应道。

艾丽尔不敢直视对方的右臂，她向对方深深鞠了一躬后离开，来到洞里的临时手术室门前。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杜哥哥。”

“艾丽尔。”杜易斯正守在门前，见是艾丽尔过来，他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我不是来捣蛋的！我是想看看，格依在里面…还好吗？”艾丽尔急忙向他解释。

“应该很好，有音看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杜易斯对自己的妹妹很有信心。

“是吗…那就好。格依在里面已经呆了三天…我怕…她出什么事…”

正当这时，远处突然传来苍老的哀哭声。

“医生！安列医生！救命！救救我儿子…！”

“究竟是谁在外面吵闹…”杜易斯微微发怒，他走上前去，想给那名不守规矩的人一个教训。

手术室门前禁止喧闹不知道吗？

正当他准备说出这句话时，眼前的一幕让他闭嘴了。

一名头发灰白而稀疏的老妇人正蹲在地上，用她那受到剧烈磨损而血肉模糊的手指不停抚着躺在担架上的一名中年男人的头发，泣不成声。

而躺在担架上的这人腹部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直接塌陷了一大片。右腿也是一片溃烂，膝盖肿胀严重，染在粗布衣服的血液已经变干，似乎他变成这样已经很久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保安队的人吗？”杜易斯向周围抬着担架的人员问道。

“不是，这是贝萨妮的儿子，在为村民制鞋时被埋在废墟，埋了三天！刚才才被我们发现。”

“怎么会？没想到还有村民没到达避难洞…”杜易斯挠了挠头。

“快点…快点啊！我儿子需要医生！”叫做贝萨妮的老妇人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她的儿子此时危在旦夕。

“老婆婆您先别喊！安列医生会救您儿子的！”旁边的艾丽尔上前劝说道。

“这样吧。”杜易斯向他们说道，“先让伤员在外面等待，现在安列医生在为另一个人做手术，马上就结束了！你先等待，要不了多久的！”

“不行！”贝萨妮不同意，“我儿子伤这么重，他不能…再拖了！他要治疗，必须治疗！”

“老婆婆，这可不行！要是中途终止手术，里面的那人会出问题的！我绝不能同意你的请求！”

“那你是要我儿子死吗？！”

贝萨妮的质问，让杜易斯陷入两难之中，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选择让音终止手中的手术去救治对方，的确可以给老妇人带来好的结果。可那个正接受手术的人呢？擅自终止对他的手术，他会死的啊！

但如果不终止，那眼前的这人就会死，贝萨妮婆婆年龄也不小了，如果她失去唯一的儿子…难保她不会出现什么危及生命的身体问题。很可能，她也会随她儿子一同到天堂！

这…该怎么做？

杜易斯直冒冷汗，手指嵌入掌心。他知道，导致这事情发生的罪魁祸首，是他。

说到底，这都是他的错啊！

如果他的身体不出毛病，他就可以只凭借他的巴雷特狙击步枪和晶子弹击退巨蟒，而不殃及云林村；如果他不被突如其来的石头埋入废墟，他就可以早点用晶子弹击退巨蟒；如果他将晶子弹的调整方法告诉凯南，凯南也就可以早一点击退巨蟒，而不是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

如果他没有出差错，那云林村就不会这样。

现在，他又要以一个决定人的身份，去决定人的生死，他…他怎么下得去手！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想不明白。

令他想不到的是，木沁音及时出现解围，帮他解决了问题。

“手术…已完成…呼～下一位！”

身着白大褂的木沁音轻轻推开充当门的幕布，朝外面喊道。

与格依一同将伤者抬出手术室，她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脸色很苍白，完全没有一点生气。

她已经三天没睡觉了，几乎没日没夜地在里面做手术，只是吃饭时为了不污染里面才能出来几次。

无法想象，连成年人都直呼无法承受的重担，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竟然承受住了。

“医生！医生！”不等杜易斯回话，贝萨妮就催促着同行的人赶紧把她儿子抬到手术室门前，随后由木沁音和格依将其抬入。

“音…”杜易斯有些担心她，叫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看了她哥哥一眼，用口罩蒙住的嘴唇没有动。

但杜易斯明显感觉到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多了一丝俏皮。

向我表示自己还撑得住吗…

音…

对不起…因为我这个无能哥哥，让你承担了这么多…

对不起…

杜易斯默默地看着她再次进入手术室，随后突然像失去所有力气似的靠在手术室墙上，身体开始缓缓滑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杜哥哥！杜哥哥！”艾丽尔还以为他出现了什么身体问题，一直摇着他的手臂呼唤着他。

他没有回答。任艾丽尔怎么呼唤他，他的喉咙都没动。

他什么都不想回答，就这样靠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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