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罪过，在终焉

对不起，是我太小看艾米希尔了！

我对自己的沾沾自喜和得意忘形深表歉意，本以为在这一个多月的日子里已经摸清了她所有折磨人的套路，结果我到现在才明白，她一直以来对我施展的那些蹂躏方式都只不过是凤毛麟角，宛如茫茫大漠中的一粒砂子，微不足道。

“艾米……不是！那个，主人！女王大人！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请饶过小的吧。我什么都说！什么都坦白！”

郁闷啊，她把我关在用蛛丝制造的巨大毛线球里与外界隔绝，无论我怎么道歉，她完全不予理睬。恐怕这次艾米希尔是真的生气了，连交涉权都不给我，也就是说没得商量，直到她消气把我关到自己满意为止，都不打算放我出去。

至于是多久，我心里真没个准，往好处想可能是一周或一个月，但往坏处想那就呆个十年半载，甚至一辈子都有可能！

不要啊，太可怕了。假如只是单纯被关押在小黑屋里罚禁闭，那还好，不会带来什么实质上的危害，而且我也经历过不少类似的事，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可对方是那个头上长角的小恶魔啊！是艾米希尔啊！她就是一个惊喜制造机，从来不会用同一种方法去摧残人，花样层出不穷，一天一种，叫人根本防不胜防。

我还记得上次是被她像个倒吊人一样绑在高处，而头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要是你以为艾米希尔只是想让人犯恐高症，可就大错特错！她会时不时割断我命悬一线的那根蛛丝，让我做好长一段时间自由落体运动，虽然她每次都能用蛛丝把我在中途捕获，又重新倒吊回原点，但以此反复，像水井一样来来回回数十次，谁受得了啊！何况下面连一张能用来保护人身安全的蜘蛛网也没有，我的性命全凭艾米希尔一手掌握，如果她失误，哪怕只是一次！我都会摔个粉身碎骨！

一回忆起那段不幸的过往，我就止不住头晕目眩想要吐……

而且上上次更分过！不仅扒光我衣服，还用蛛丝将我**裹成寿司，像是在蘸芥末一样就这么把我扔进毒潭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之后因中毒躺了几天，又因天旋地转吐晕了几天，人差点就这么废了。

啊啊，我终于搞清楚为什么自己日渐憔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尼玛，感情每天吐得比吃的还要多！

“我的主人啊！艾米希尔女王，求求您宽宏大量，放我出去吧！对不起，我再也不敢这么故作非为了！保证没有下次！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对天发誓绝不违抗，就算你把我当做道具利用也任劳任怨。所以快救救我吧……艾米希尔女王大人……”

我明知不管怎么向艾米希尔求饶她都一定无动于衷，冷眼旁观。但要是我现在不说话，恐怕就永远没有机会再开口了，在这个用蛛丝编织的巨大圆形空间里，可不止我一个囚犯！那些在阴暗中目露凶光发出窸窸窣窣声响的家伙正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有的甚至都爬到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撕咬大腿。

如果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见到我眼前这般密密麻麻的虫子，估计早就哭着疯狂叫喊，甚至会想办法自寻短见，好让这场梦魇提前结束。

哼哼，不过我好歹也是个身经百战的好手，这种恶心的场面，见得多了去了！才不会被轻易……呕唔……呕呕呕呕呃呃呃呃……

“混蛋！要不要每次下手都这么狠！还故意在正上方开了圈小洞让光亮照进来，我也是服了，生怕人看不到这些扭扭曲曲恶心的玩意儿长什么样……”

说实话，丑不是什么罪过，看上去恶心也不算什么事儿。但又丑又恶心还要抱团跑出来吓人就大有问题了！倘若这些虫子全是像艾米希尔那样半人半魔的生物，我一定会上下欣赏这些身材婀娜多姿……不对，是上下观察这些奇形怪状的家伙，并试图从它们身上找到弱点。

但面对眼前这声势浩大的虫子军团，还是免了吧，多瞅一下我都觉得会折寿几年。所以我决定闭着眼睛，进入贤者模式，眼不见为净！

「嗞嗞，嗞嗞。」

好吧，我本以为管住眼睛和思绪，就能化身成一具弥勒佛岿然不动，悟空一切。唉，只怪我想得太天真，就算我能控制心目，但也无法关闭两扇耳朵。所谓躁生念，念生烦，烦生心，这空谷足音反而让我陷入了浮想联翩的恐慌，实则又将恐怖气氛提升了一个档次。

想到自己立马就要被这些多节肢动物覆盖全身，然后它们如荆棘般刺痛的步足在皮肤上爬来爬去，扭来扭去，一大片一大片把我淹没在百虫脚下……

咦！受不了受不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行不行，勿听勿想勿看！我是一动不动的木头人，谁都别来打扰我！我已经和空气融为一体！毫无存在感！

啊，神呀！虽然我一直都不是你虔诚的信徒，也压根没对你做过什么贡献！但倘若你真存在的话，请你大显神通用圣光普照我这芸芸众生的一员，以后我一定每早烧香拜烛，每午念一次《圣经》语录，每晚对你忏悔！

“不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还是什么魑魅魍魉，无论你是人是佛，是神是魔……快来人啊，要出人命啦！要死了！谁来救救我啊！救命啊！！！”

「哒！」

一个响指。

忽然我周围的所有蜘蛛丝如棉絮般碎落在地，那些蠕动的虫子也变得老实巴交，井然有序地离开了我身体。

哈哈。

啊哈哈。

啊哈哈哈。

我两行眼泪夺眶而出，一半是热，一半是冷。就和我现在极其矛盾而又扭曲的心情一样。热的那行眼泪饱含着我对“神明”施予救赎的敬意，而冷的那行眼泪承载着我对“神明”长久以来的畏惧。

所以这位“神明”正是艾米希尔……

“呵呵哼哼。哈呀，就是这个表情，啊哈，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呵呵呵呵，呐，无心呀，我真想让这美妙的表情永远凝固在你漂亮的脸蛋上，你说怎么办呢？”

艾米希尔伸出如冰雪一样白皙的手臂，用手掌缓缓托起我下颌，然后刻意调整角度让我视线对准她璀璨的妖瞳。

“对……对不起。住……住手！不要这样看着我……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她那双妖瞳犹如充满了魔力，令人魂摇魄乱不能自持，仿佛身体里面所有东西都要被她吸进去。不行！太危险了，不能再盯着她看！我想要躲避艾米希尔目光，闭上眼睛拼命把头往一边偏，可是大脑完全不听指挥，反抗了一下便又会像弹簧一样回到原状。

“嗯，那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把罪状全部招来。”

艾米希尔仍然保持刚才那个动作不停摄取我内心，太狡猾了，啊啊，姜还是老的辣，没准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像测谎仪一样分辨我话语真假。

啧，什么都要交代出去吗……其实我挺犹豫的。傻不拉几把自己弱点暴露给敌人这种行为，真的不想做啊。蠢透了！

但没办法，就算我不亲口告诉艾米希尔，我相信以她那鬼畜的性格，一定会用别的法子达到目的，逼我就范，到头来只是遭受更多的皮肉之苦罢了。

啊唉，得不偿失，划不来！

“我不该把你储食库里的粮食全部浪费掉。”

“接着说。”

“我不该擅自将你的蛛丝用作材料消耗。”

“继续。”

“我不该破坏你的巢穴随意改造结构。”

“还有呢？”

“没了吧……”

“真的吗？”

艾米希尔语气冰冷了下来，脸上也失去笑容，吓得我冷汗直流。我明明老老实实坦白了所有罪过，为什么她反而用比刚才更加犀利地目光怀疑着我！有没有搞错啊，我一直以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难道不是吗？

等等，好像艾米希尔也确实没有说过只要坦白就会放过我之类的话……

完了完了，又被空手套白狼。可恶！早知道这样我宁可誓死不屈！让她见识见识人类的骨气！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种折了夫人又赔兵的挫败感好难受，我都开始为自己智商堪忧。

“哼哼，看来你什么都不明白呀。几天不见已经退化成原始人的地步了么。唉，实在为你感到可悲啊。真不知道像你这种程度的生命以前是靠什么在末世过活的。呵呵，算了算了，瞧你那副傻样，也不指望你会明白什么。”

两根纤细手指拂去我两行泪珠，然后艾米希尔一把将我拖了过去，她又想干嘛！？好近！太近了！都已经鼻尖碰鼻尖！喂喂，要亲上了！

“虽说笨了点，但你终究也是我饲养的一条宠物，作为主人的我自然会负责认真调教。听好了，无心。你说的那三件事情，我毫不关心，也不在乎。呵呵，还记得我临走之前说的话吗？是怎么叮嘱你的？”

翻滚吧，脑浆！快想！快想！快想！要是回答不上，我有不好的预感！

【“这个巢穴暂且先拿给你看管，记得每天要按时打扫。我准备明天回老家一趟，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可千万别有任何逃跑的念头哦，相信不用我多说什么，你也会懂的吧？呵呵，一旦被我蛛丝标记过的猎物，哪怕是逃到世界上最偏远的一个角落，我都有办法把它找出来。所以你会老老实实地替我看家，对吧？无心。”】

“看家……和……打扫……”

我艰难地从嘴里挤出这五个字，心里实在没底，很不确信。

“啊呀，这不是记得么。我还以为你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呢，呵呵，无心，脑袋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常带。”

“……”

不得不承认艾米希尔嘲讽人的本事越来越尖酸刻薄了，我被她挖苦得哑口无言，只能单方面忍气吞声。

“呐，无心，你以为我真的需要人来看守这个巢穴和打扫卫生吗？”

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拜托，你说就说啊，干嘛又把我拉得更近！这次连额头也碰上了。

“哼哼，无心，我问你，你家的门是会为素未蒙面的陌生人敞开的吗？”

“不会……”

“那你为什么要放他进来呢？回来的时候，在离巢穴很远的地方，我就闻到了里面散发出的独特气味，那无疑是人类残留的。”

我去，鼻子太灵了吧！那犬种亚魔人嗅觉岂不要逆天！

冷沨的事我暂且不想暴露太多给艾米希尔，毕竟他以后可能是我加入「破晓黎明」至关重要的合作伙伴。倘若在这里就被艾米希尔将其连根拔起，那我恐怕就彻底失去能够用来反抗艾米希尔的“武器”，只能沦为她一辈子的宠物，任其使唤。

“啊呀啊呀，瞳孔收缩，分泌紊乱，脉搏也加快了。呵呵，我就知道你这只小猫咪一定有心机。”

“……”

“对啦，忘告诉你了，其实在End8区有很多我埋藏的眼线，我早在离开之前就已经知道有一个人类是以这个巢穴为目标行进。所以我才会叫你看住这个巢穴的门，别让他进来，当他抵达这个地方的时候，顺便把他打扫出去。”

原来看门和打扫是这个意思吗……你妹，鬼才能理解！

等等，假若全部都在艾米希尔的预料之中，一切都是她为我设下的局，那么她想要的东西……

我把艾米希尔所说的每个点串成一条线，并进行整理，突然脑海一闪而过，得到了某种异常震惊的结论。

“艾米希尔……你这家伙！难不成……”

“哼哼，终于明白了吗？没错哟，我就是想看看自己新养的这条宠物听不听话，能不能乖乖执行主人的命令，所以才想验证一下她目前的忠诚度，视情况来观察，以便制定对她今后的教育方针。”

“……”

“任何东西在我眼里都没有第二次，因为丧失了新鲜感的事物会变得异常无趣，所以无心呀，你得努力不要再犯第二次错误了哦，呵呵，因为没有下一次了。”

这恣意妄为，愚弄人类的恶魔已经无法无天了。根据方才的对话，她在想什么，目的是什么我已经大致明白，真的是让人刿心怵目，啊啊，我手脚都在发抖。

艾米希尔？亚魔人？女王？异类？独裁者？不不，这些浅显的叫法完全不足以体现她的可怕之处。

只有「魔王」的称呼才是对她最完美的阐释。

艾米希尔现在所对我做的一切无非都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虽然这可能只是她出于自己兴趣而进行的某种实验，但我已经感觉到了，这波澜不惊的浪潮终有一天会在末世掀起一场巨变，招惹来波涛汹涌狂风怒号的暴风雨。

为什么我敢这么断定？真是愚蠢到家的问题，回想她至今的所作所为，答案不就一目了然？

因为艾米希尔她，正在驯化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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