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眠夜，在终焉

我憧憬着和平安宁，希望自己诞生在一个像上世纪一样被规则保护的世界里，想要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人类度过平淡无奇的人生。

那里没有望眼欲穿的荒芜之地，没有断壁残垣的建筑，也没有残暴不仁的魔物。我不需要为每天吃不饱喝不足而忧虑自己什么时候会横死街头，因为那里有名叫“社会”的沃壤供人滋润；也不需要为每天在恶劣环境中躲避魔物而伤痕累累，因为那里有名为“国家”的乐土供人居住。

如果是生活在那样一个美好的年代和世界里，我大概就能够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想左右牵着他们两手，一起散步在夕阳西下的公园，形影三人，欢声笑语，母亲会用她温柔的手抚摸我的头，然后父亲会把我高举在空中露出和蔼的笑容。

真是幸福美满的画面，温馨照人。我眼角不觉流下一滴眼泪，但很可惜，这样温馨美满的画面却不属于终焉末世的我，它只能在梦里呈现，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幻象，等我醒来便又是南柯一梦。

“啊啊……突然好想被困在梦境中一次……”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响，我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竟这么晚了！？都到22点！话说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连我自己也全然不知……

“唔唔…zzzZZZ”

我就说胸口怎么这么沉！感觉被什么东西压着一直喘不过气，原来有个呼呼大睡的小家伙爬在我身上。

好重啊！走开，走开！别把我当床垫啊！

我想尽办法试图将艾米希尔从自己身上弄下去，但我就奇了怪了，她那比我还纤小的身体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像是海螺的贝壳一样把我紧紧吸附。实在令人头疼，我动作幅度又不敢太大，万一弄醒她怎么办？必须小心翼翼，蹑手蹑脚，我可不愿意大半夜被她用鬼斧神工的蹂躏技巧给搞得伤痛欲绝，生不如死。

于是我凭借着一套诡异的扭动姿势向艾米希尔抗争了五分钟……

好吧，无功而返，果断放弃！

可恶！不愧是我一生之大敌，居然一边睡觉一边流口水都能打败我，这股屈辱和挫败感，今后绝对加倍奉还！等着瞧吧！呵哼！

“啊呜！”

「咔！」

有些时候，厄运来得总是这么匆忙，连任何征兆都不给，艾米希尔就一口咬住我的手臂，而且祸不单行，她牙齿紧攫不放的地方正是我昨天才自残的部位。现在好了，新伤加旧痕而且还在同一处，痛得我泪花乱飚，捂住嘴在心里连连哀嚎。

我当时也很无奈啊，谁料得到艾米希尔对我的魅惑力有那么强，都已经达到摄人心魂的程度，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我就要彻底沦陷了，所以情急之下只好出此下策弄伤自己，才勉强稳住定力。

之后为了避免伤口感染而让伤势恶化下去，我特意花了一点时间在洞穴里采集那些有止痛和驱毒功效的药草，经过一番甄别，我把挑选出的药草含在嘴里嚼碎，接着拿蛛丝连同这些药渣儿缠绕在伤口处，嗯，大功告成！简易医疗绷带制作完毕，先暂且包个一周左右吧，等伤口愈合结痂过后再换新的。

本来是这样计划好的……

结果艾米希尔这个搞事大魔王又来给我添麻烦！

这些药草基本都生长在不起眼的缝隙中，十分难觅，一想到又要钻那些小洞坑把自己弄得污泥浑浊，就心疼自己。

“嗯呼……啊呜！”

唉，我扶额摇头，艾米希尔这家伙该不会在做什么有关美食的梦吧，那样的话等她从梦中醒来，我估计这条手臂都没了……

她的两排牙齿与正常人类稍有不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中掺杂着四颗獠牙，彼此对称。使我莫名联想到那本《世界幻想神兽编年史·豪华版》中记载的一种名叫“吸血鬼”的物种。

据书上描述，吸血鬼拥有不老不死的身体和无限时间，他们生于黑夜，自称是“暗夜之子”，喜欢独来独往，常常乔扮成人类混入那些贵族交际的上流社会，他们有独特的品味以及思想，嗜好鲜血，并以此为食，经常变化为帅哥美女在暗中狩猎人类……

呃……

怎么越想越觉得艾米希尔就是这些“吸血鬼”的化身，不仅满足好多特性，还有她那对人类无穷无尽的好奇心也和书中描写的吸血鬼们如出一辙。就连她在酣睡中不停**我血液的动作都像极了！

“确实是吸血鬼……还是想把我吸得一干二净那种……”

糟糕，好像失血太多出现贫血症状，人变得恍惚，头开始晕了。啊啊，我管你是什么鬼！快给我松开！别咬了！这是我胳膊，不是鸡腿啊！混蛋！

“嗯……唔嗯？”

“啊，醒啦！”

艾米希尔揉揉眼圈，睡眼惺忪地看着我，她银色长发风鬟雾鬓，犹如天虹下的瀑布琉璃映彩。

“哈啊……好困呀！真不习惯现在这具贫弱的身体，没想到维持机能运作而消耗的能量是原来的好几倍，简直太愚蠢了，弄得我都必须通过休眠来进行补充。”

咦！？咦咦！等等！她说的这句话在我脑袋里转了好几圈，然后我得出一个如获至宝的结论。

莫不成……她变弱了？这样一来我岂不就有机会……

哼哼哼哼。

哈哈哈哈。

想不到呀！风起云涌，我的英雄时代终于到来，是时候举旗起义，抄起家伙推翻专制独裁主义的霸权了！打倒暴君，打倒艾米希尔！

「吱吱，叽叽。」

恰巧附近一只小老鼠从小洞口钻了出来，它叽叽喳喳叫喊着，闹得心烦，艾米希尔见了，二话不说吐射一团蛛丝就砸过去。尘埃氤氲，石碎岩裂，我张大嘴巴尽收眼底，看得差点合不拢下颌。

虽然艾米希尔并没有直说什么，但她毫无疑问给我打了一针镇心剂，喻意着“就算我现在确实虚弱不少，但要对付你这种小老鼠绰绰有余”。

呵呵呵呵。

讨厌！所以揭竿而起什么的，全是在开玩笑的啦，一点也没有谋反之心哦！我心里只有艾米希尔一位明君！请你继续臻于郅治，把帝国引向繁荣富强！

“无心，准备准备，我们明早就去「破晓黎明」。”

“好……”我唯唯诺诺，魂不守舍，还没从刚才骇人耳目的场面回过神，“等等，要准备啥啊……”

“自己想！”

“想不出怎么办……”

“死！”

“……”

我不敢再和艾米希尔对话下去，生怕自己多说错一个字，就把这将来式的“死”变成现在式的“死”。

“对了，你胸前那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是什么？”她指了指。

“怀表……”大概吧。

“给我。”

反正又不是什么绝世宝物，平常除了确认时间外基本就当做护身符带在身上，因此我很慷慨地呈交给艾米希尔。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我去，什么情况啊？

管它三七二十一，我赶紧连滚带爬找了根岩柱躲在后面，悄悄偷看流露邪魅笑容的艾米希尔，她究竟怎么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她接过那个怀表观察了一会儿后，就开始发出这种可怕笑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洞窟里好长一段时间，搞的人惶恐不安，全身颤抖。

怕不成是中邪了？被什么恶灵之类的东西给附身？好吧，我怂！我选择继续猫在这里，观察一段情况再做打算。

“无心呀，呵呵，你还真是一如既往让我惊喜连连，你能在「魔化」中保持人类的完整性而存活，就已经是这近百年来最让我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了，而如今我手上这枚「心核」却是比之前任何东西都还要有趣的玩意儿。呵呵哼哼，呐，无心，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天生就是为我而存在的小丑，呵呵呵呵，有你在，真不会感到无聊。”

“你高兴就好……”我见她恢复正常，才慢悠悠从岩柱旁挪出脚步，“所以「心核」是什么？”

“欸，是什么呢？呵呵，我也不知道呀。”

“你这家伙……”

我靠。每回都这样玩我！她说了大半天，听得我引人入胜，胃口全都被吊起来了，超在意的啊……我陷入奇思妙想之中，「心核」这种蕴含神秘气息的名字不觉得超酷炫吗？说不定它是像钥匙一样的秘宝，可以打开潘多拉魔盒，也可以进入爱丽丝的梦幻仙境……既然它能让艾米希尔评定成“有趣”，那么这块怀表一定大有名堂！

“还你，接住。”

好高！扔低点不行么！还要我费那么大劲儿跳起来接，而且这怀表上面有刺的呀，万一运气不好被扎伤了怎么办！我可以确信，在艾米希尔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温柔这个词！

“无心，你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什么时候要知道什么，什么时候无须知道什么……呵呵，全部都由我说了算。你只需要安安分分做一只蜷伏在我大腿上咪呢的小猫咪就够了，这样的话我可以让你远离终焉末世的戕害，寿终而寝离开人世。”

“又是鞭子又是糖，你这驯兽师的本领简直比人类还要谙练……”说实话，我至今都不敢相信艾米希尔是魔物，她太过于聪明，又极其狡黠，完全不能同外面那些整天只为满足饥饿与杀戮的怪物们相提并论。

“呵呵哼哼，那是当然的，毕竟把你调教成这个末世最出色的宠物，可是我目前最想做的事呢。”

纵使艾米希尔现在是以人类身姿看着我，但她两眼中霎现的冷光，依旧是那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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