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旅行者，在终焉 （九）

『现世 终末纪元1251年2月 End3区 鬼谷之丘』

终究，还是来迟了……

香萘赶到龙哥和小莫遇害的那座山洞，当两具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尸体摆在眼前时，她几乎是崩溃的。

少女迈起越发僵硬的步伐，她感觉自己所在的世界，如同末日再临般坍塌了下来。

夹杂着懊悔和愤怒的泪水抑制不住往外流，她想要哭诉，却无法再有聆听的对象。

“在这终焉末世，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人可以寂寞，可以孤独。

但在寂寞和孤独前面加上“永远”两个字后，这份无期的寂寞和孤独才是最最可怕的事情。

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两位犹如至亲的“陌生人”，孤苦伶仃的香萘两脚便瘫软在地，她被名为绝望的现实给彻底压垮了。

少女双臂保住自己因害怕孤独而瑟瑟发抖的身体，眼神已是异常空虚，她整个人皱成一团，仿若一尊石像般那样沉重。

「沙沙沙沙……」

泥石摩擦作响，嘈闹着寂静而又凝重的空气。

幽暗的隧洞内，传来魔物逼近的脚步声。

蓦然间，八根染血的绿色步足显现在少女身前。

“是你杀的吗……”

香萘饮泪抬头，默默地盯了一眼那只准备夺取她性命的蜘蛛亚魔人。

“这样的结局，或许也不错……至少，能在死后和你们成为真正的家人，在阴间团聚……”

人死，不能复生。

香萘并没有所谓的复仇之心，以她高智商的理解方式，一旦生物失去了生命，那就等同于无意义可言。

即使她现在全力反抗，能够想办法干掉这只杀害龙哥和小莫的亚魔人，但这样做……有什么用吗？除了填补那一丝丝可有可无的悔恨，满足自我安慰外，小莫和龙哥依旧无法起死回生。

对香萘来说，死亡实则并不可怕，那只不过是形式上的一种新陈代谢，属于自然规律。而有规律的东西，就可以遵循框架进行推算，然后获取答案。

但亲情、爱情和感情之类无法用大脑演算，又令人琢磨不透，却十分美好的东西。

才是香萘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宝物。

如果可以的话……

她希望一切能够回到原点，再一次用更好的方式理解“家人”，细细体味这种用千千万万函数以及方程都无法解释的变量。

如果还有如果的话……

她希望能够永远做龙哥的“女儿”，并和大家一起快乐的活下去！

可“如果”本身就是一个带有否定色彩的假设词汇，是绝对不存在的意思……

香萘望着像断头台一样降下的绿色步足，对终焉末世没有任何留念的少女，已然放弃了求生欲望。

若死亡，能让她这份悲痛欲绝的心情得以消失，那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但是……

「退下！！！」

一声附带绝对威严的念话贯穿那只打算对香萘痛下杀手的男亚魔人，使他受到剧烈的精神冲击，浑身麻木。他宛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惊魂未定。

其后，白驹过隙，光闪足断。

「咔嚓、咔嚓、咔嚓……」

只见蜘蛛亚魔人的八根步足，一节一节悉数掉落。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多余事情，这亚魔人连忙低头却步，离开此地。

“曾有一个人对我说过，在这个世界，眼泪是留给死人的……”艾米希尔单手持着一柄用丝线编织的纯白之刃，从洞口向那少女缓缓走去，“所以香萘，想放声大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有些不好的东西，压抑在心里久了，会让自身坏掉的。”

“艾米……希尔……”香萘转过头，她花容失色的泪脸变得更加紧凑，“为什么要救我……我今后，又该怎么办……”

“若你要一心寻死，我不会拦你，找一处我看不见的地方，自寻短见便可；或者，委托我用不会使你痛苦的方法离开人世，也行。”艾米希尔走到香萘膝前，轻言说道，“但是香萘，在这个残酷的终焉末世，唯独死亡，才是弱者唯一的选择权利。”

“呵呵……在这个怪物横行的世界，人类本来就是弱者……不然他们凭什么非得殒命在那些丑恶不堪的魔物手里……”香萘抓住艾米希尔衣襟，想到龙哥和小莫惨死的模样，她就悲从中来，“莫哥哥明明还有喜欢的人……每当和莲娜姐闹矛盾，他都会把恋爱的烦恼告诉我，叫我帮他支招……莲娜姐虽表面嫌弃莫哥哥是个木头木脑的人，但她总会在私下向我打听莫哥哥的事……”

两情相悦，却不长久，这样被分散的情侣，实在太多了，人类已经悲惨到连爱情都无法拥有。

“而龙哥，是我们的‘精神支柱’……就算我一人活着回去，也只是把龙哥和小莫的死讯告诉大家，使大家陪我一起痛苦，一起伤心。”

香萘哽咽着，情绪十分失控。

在「赤隼」里，几乎近半数的年轻幸存者全是靠龙哥一手捡回来的。

这个小小的团体之所以靠百人驻守基地，就能在这魔物格外凶暴的End3区生存至今，全都是因为龙哥对魔物习性有丰富的了解，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机做出最正确的判断，知晓哪些魔物必须避之，哪些魔物可以杀之。

「赤隼」失去了龙哥这根顶梁柱，无疑是灭顶之灾，今后要面临诸多疑难杂症不说，还会闹得人心涣散，各自惶惶不安。

香萘早就分析出，这只展望天空的「赤隼」若是没有了龙哥护航，它想要在困难重重的终焉末世翱翔，根本是痴人说梦。

香萘预见得到，不靠龙哥扶持的「赤隼」，肯定会迎来被解散的一天。而那时，她也就没了这唯一的归宿与牵绊，又会沦落为别人肆意利用的工具，遭坏人活活压榨其才能，最后孤苦终身。

贪婪是一种习惯，人一旦体验过太阳的温暖之后，便会拼命想要靠近那份光芒。

香萘是个苦命的少女，在未遇到龙哥之前，她曾受尽恶人**和糟蹋，被当作奴隶过着昏暗无光的每一天。

死一样的活着，活着却已经死了……

直至生命耗尽，如噩梦般的日子才能结束。

而照亮少女世界的那道曙光，正是当时同处于失意在终焉末世到处游荡的龙哥，他从那群恶棍手中救下香萘，并给予坏人应有的制裁。

所以，龙哥既是解救香萘的“英雄”，也是创造出如今这个香萘的“父亲”。

若把龙哥比作是太阳之光，那么香萘就是那陪伴其太阳左右的月亮之光。

月光是太阳光的折射光线，太阳不见的话，月亮的光辉也将消失。

换句话说，龙哥是香萘现在仅存的理由，她这条命，是为了报答龙哥而活的。

但如今龙哥命丧黄泉……

无助而又孤单的香萘已无活下去的意愿。

“我一个人……在这种腐烂透顶的末世……能做什么？不论如何挣扎……终有一天，我也会死在其他生物的手里……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香萘趴在艾米希尔身上，悲恸到虚脱的她早就生无可念。

“你真的想就此一了百了？”

艾米希尔将白色短剑高高举起，打算再次确认，如果这就是少女的夙愿，那她手持的白色短剑便会毫不留情送少女上路。

「唉，虽然可惜了一只宠物就是了……」

“艾米希尔……”

“嗯？”

“我想要……成为你！”

艾米希尔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却又让人倍感有趣的回答，她看着用手掌擦干眼泪的香萘，在少女的眼瞳中，燃起了别样的斗志。

「呵呵，选择在绝望中蜕变么，这女孩不错嘛，很有成为宠物的潜质嘛。越来越有意思了呀，记得上一次用这种眼神看我的人类，也就只有无心了吧？」

“怎么个‘成为’法？”

艾米希尔露出温和的表情，试问少女。

“我恳请你加入「赤隼」……”香萘捧起艾米希尔双手，目光坚定不渝道，“成为我「异能」的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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