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奈可儿，在终焉 （七）

冷沨，要杀我。

……

呵呵，毋庸置疑，他绝对下得了手。

这个时常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男人，神情已变得严肃，他看我的眼神里窥不见任何仁慈和怜悯。

那是只有杀手才匹配的冷酷表情。

难道我……

这回真的要丧命于此了吗？

在这种莫名奇妙的地方，因莫名奇妙的事，被莫名其妙地杀掉，从而莫名奇妙的结束一切！？

然后带着未了的夙愿，与世离别，长辞人间。

……

这种事，我无法苟同！

开什么玩笑！

老天爷，我才不会默许这种荒诞无理的命运进行下去。

起初我哭爷爷告奶奶，求死求活叫艾米希尔结果我性命，她硬是爱答不理，将我玩弄于鼓掌，百般揶揄，怎么也不让我死。

而现在，好不容易从艾米希尔魔掌中解放出来，获得求之不易的自由身，过上了几天清闲日子，我她喵的又不想死了啊！

不好意思，人就是这么一种善变的动物，所谓的决心和决意，只不过是受境况所迫，导致大脑无可奈何地冲动行为。

懂得随机应变，刓方为圆，生活才能长久。

我相信，这个道理不管放在哪里都是通用的！

因此，注视着冷沨即将朝我夺命而来的五指，我毫不犹豫地闪避了一下。

「卟呲……」

虽然身体依旧被他手臂给刺穿，疼得我连连**，但所幸，勉强躲过他伤及要害致使我当场暴毙。

我这千钧一发地垂死挣扎，总算是把心脏给保住了……

“无心小朋友，你这又是何苦呢？刚才那一下，乖乖让我杀死你，你就能轻松惬意地投胎转世了，多安逸的。你这一调皮，害我不得不在你身上再开个窟窿了……”冷沨扯出血淋淋的手臂，反倒先一脸郁闷起来，“要知道，你的尸体对我而言可是贵重物品，我是想尽可能留你全尸。若把你搞得面目全非带回去，会影响和我那家伙的合作关系，闹得大家很不愉快。”

“……”

确实如他所说，我终究是在白费力气。

如今的我孑然一人。

既没有艾米希尔的庇护，也没有玥残的保护。

弱小不堪，又孤立无援。

冷沨再怎么说也是「四象」之一，以他的本事和手段，谁来救我都不是敌手，瞧不见任何希望。

何况，在这个陌生的「破晓黎明」中，根本就不存在会有愿意救我的人类。

鲜血从**中汩汩流出，血液携走温度，使我身心俱寒。

这是死亡的前兆，生命消散的倒计时。

每过一秒，意识都在远去，寒冷也倍加急剧。

我的人生……

到此为止了吗？

可恶，超不甘心的啊！

还有想做的事情，未完成……

还有想要探知的真相，未查明……

已经无力回天了么。

最后。

映入我瞳孔中的景象，是冷沨无情而下的血手。

……

§

『嘀嗒、嘀嗒。』

……

『嘀嗒、嘀嗒。』

……

『嘀嗒、嘀嗒。』

嗯？

钟声加纯黑空间的组合。

好吧，虽然我不太想吐槽，但这套路实在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每次进入这里，都是千篇一律的开场方式，就不能再换个别的花样吗！？

我都腻烦了啊……

无穷尽的黑暗。

无光的世界。

是那个熟悉的地儿呢……

恐怕我又灵魂出窍，只剩下意识在阿飘了。

经过前几次的经验积累，现在的我可谓相当从容，身处于黑黢黢的空间，不会再一惊一乍，胡思乱想什么。

反正，那家伙马上就来接我了。

等等就好……

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是神奇。

只要每当我陷入生命垂危，奄奄一息之际，失去意识后便会进入这里。

我将此处称之为「生与死间的狭缝」。

也可以理解成放“走马灯”抑或过“奈何桥”的阶段。

总之就是那种将死还未死但马上就要死的状态。

……

这次，光芒不像前几回那么墨迹，很快便铺天盖地喷涌进来，照亮全部黑暗。

四周变得清晰，能看见景物。

头上是一览无余的天空，云彩浮游，纯白无瑕。

我站在如镜光滑的水面。

脚底是湛蓝色海洋，深不可见。

倒影中的自己，并非艾米希尔面貌，而是变回了被「魔化」后的小女孩身姿。

果然……

比起顶着艾米希尔那张对我来说如梦魇般的精致可爱脸蛋，我更喜欢原来这张傻里傻气的少女容颜。

能减少许多心理上面的负担和阴影……

然话说回来，在这个水天相接的世界里，一切都显得格外宁静。

我仿佛被终焉末世流放到了次元彼岸，在广袤无垠地水面上踽踽前行。

踩着水花，沾惹海浪，涟漪一路散开，绽放出圈圈波纹。

甚是好看。

“哟，来了啊？”

没过多久，那个以我本尊容貌的家伙出现在我面前，他以倒惊讶不惊讶地表情，打起招呼。

“艾尔……”

我没记错的话，他曾是这样自称的。

“你又华丽地死了一次。”

艾尔也站在水面上，与我平行对立。

“没办法，谁叫是那个冷沨想要我的命呢？”

我坦然道出自己无奈。

“唉，上次明明对你千叮万嘱，不要再肆无忌惮闯入这个「生死狭缝」……”艾尔以坐姿蹲下，接着水面阒然冒出一尊血红王座贴在他屁股上，“这次，我可没办法保证能让你安然无恙回去了。”

与此同时，无数只形同艾米希尔的人偶从我脚底缓缓钻出，她们伸出细臂将我捆绑住，正在用力往水面下拽。

艾尔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我却知道。

若被她们拉入水面，完全淹没在脚下这片海洋中，我大概会消失——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将永远不复存在。

“无妨，反正这几个月我已经做好思想工作，想通了不少事情。索性就这样沦为完全体的魔物，在「破晓黎明」大闹一场，然后留个烂摊子，让艾米希尔和玥残独自伤脑筋去吧！”

事已至此，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我又不是那种心系万物的圣母婊，不会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而展开圣母活动哦。

既然我马上就要消亡，垫背的人肯定是越多越好！否则一个人下地狱，多么无聊啊。

就算被说性格糟糕也无所谓。

Sorry，我本来就不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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