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罪与罚

我，这是在哪儿。”

墨夜的意识刚刚开始变的清晰，脑海中残留的只有自己肚子上被坏兽破开的大洞，以及那满地的鲜红，只是转眼间，自己就到了这样一个地方，思维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是哪儿？”面前的影子依旧是那样的轻蔑，高昂着头，仿佛眼中容不下这个世界一样，“这个地方就是你，我亲爱的半身。”

“我？”并没有明白影子的意思，墨夜勉强用手支起自己的身子，想象中的疲惫并没有出现，明明刚刚才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却不用任何人的搀扶自己就站了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视线反馈给大脑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蓝色，如同镜子般澄澈的水面，看不到一丝起伏，和天际线交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彼此，天是蓝的，水是蓝的，墨夜闭上自己的眼睛，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原本因为陷入危险而砰砰直跳的心脏终于可以在这个地方得到片刻的休息。

“啧，真是个放肆的家伙，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啊。“影子将自己的大拇指放进嘴里，疯狂咬着自己的指甲，语气中开始有一阵不耐烦的意思。

“啊，抱歉，这里太美了，一下就没注意。“墨夜重新睁开眼，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一直在自己旁边说话的影子，脸上有一丝歉意。

“所以我才说你这个样子让我很不爽啊，用这张脸摆出这副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原本覆盖在影子周边的黑色雾气突然一下爆开，掀起了一阵气浪，将两人所在的这片水面卷起一道道波纹，波纹快速向外面扩散，到远处的时候直接形成了巨大的爆炸，将整片湖水卷起惊涛骇浪。

“这里是你的精神之海，而在这里的全部湖水都是那奇特的精神元素，以太。“在黑色雾气里面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一张墨夜最为熟悉的面孔，他自己的脸。拥有完全一样的五官，脸型相同，发型相同，唯一能区分两人的是眼前这个人拥有一头雪白的头发和一双血色的眼瞳。墨夜的瞳孔是夜空深邃的黑，这个人的瞳孔是血流成河的红。

“我叫克莱姆，是你的半身。“眼前的男人将自己的身躯从雾气中完全踏出，一只手插着腰，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恶意的微笑，向眼前的墨夜伸出了自己的手，”接受我，然后我们去掀翻这个世界。“

伸出的那只手对于墨夜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就如同盗贼看见世间的至宝一样，墨夜无意识地向眼前的男子缓缓伸出自己的手，一米，五十厘米，两人指尖的距离越来越近，看着墨夜这个样子，克莱姆的表情变的越发狰狞。

“我…“就在两人指尖要碰到一起的瞬间，墨夜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意识变的清醒一点，”我并不想去改变这个世界，现在这个样子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我很喜欢。“

“即使是自己现在已经被坏兽弄的死去活来，就那样躺在地上迎接死亡，你也喜欢这个世界吗？”看见墨夜收回了自己的手，克莱姆很失望，只差一点，他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即使这样，我也依然喜欢这个世界。安老师很照顾我，若语她能成为我的朋友我也很高兴，我感受过花香，感受过阳光，这个世界的美好，我曾经都切实地拥有过。”墨夜的诉说很平静，在这个世界，他能拥有一段这样的时光已经很满足了，他是一个知足的人，不会再向这个世界祈求更多。

“即使父母抛弃你而去，拥有那样痛苦的童年你也毫不在意？”

墨夜的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过父母的样子，他只记得当他能够开始独立认知世界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是孤儿院那个总是一脸慈祥的婆婆，自己的父母已经在战乱中失去了生命，他的家人是那些孤儿院的同伴和婆婆，他很不幸，又很幸运，幸运在他能够在残酷的世界中以这样小小的身躯去抗衡，捡回自己的命。

“婆婆，婆婆，我是从哪儿来的？“还是小孩子的墨夜缠在婆婆的腿边，问着每一个小孩子都会向大人问的问题。

“小墨夜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哦，婆婆打开门将发现墨夜从天而降，你是神赐给婆婆的礼物。“慈祥的老人抚摸着孩子的头，满是皱纹的手掌虽然让小墨夜娇嫩的皮肤感到有一些不舒服，但是婆婆的手很温暖，墨夜喜欢婆婆这样摸自己的头。

“那我一定要保护好婆婆！神让我过来是想让婆婆得到幸福！“小男孩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这是他和婆婆之间的约定，作为男子汉的他决不食言。

婆婆笑而不语，只是继续着抚摸的动作，温暖的午后，后院的一老一小，一笔一画勾勒出乱世中最和谐的画面。

“婆婆…”捂住自己的左脸，不让泪水从眼眶中掉出来，墨夜一直都很怀恋在孤儿院的日子，那个老人会一直等着淘气的自己回来吃饭，不管多晚，饭菜总能以最合适的温度递到墨夜手中。

“克莱姆，我的童年并不痛苦啊。“墨夜抬起头，半张脸是泪水，另外半张脸则是尽力摆出笑容，眼前少年的这副表情让人觉得怪异，

“啧，看来你真是忘的一干二净。“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克莱姆转过身去，伸出一只手，由以太构成的原本平静的湖面在克莱姆的的控制之下开始变的暴躁起来。湖水不停地沸腾，墨夜刚进来时那副和谐的画面此时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碧蓝的天空变成了绝望的黄昏，澄澈的湖水变成了血海，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粘稠到极致的血浆在墨夜脚下冒着泡，让人反胃。

“不需要多余的伪装了，你这个梦做了五年也差不多该醒了。“克莱姆背对着呆立在原地的墨夜，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左手缓缓抬起，血海的正中央冒出一团黑色的物质，黑色不断地变换着自己的形状，分解，重组，伸展，收缩。

不知过了多久，这团黑色物质终于停止了变化，此时的它已经不像刚出现时那样看不出形体，密密麻麻的枝桠，末端还挂着漆黑的果实，这是一株小树，一株汲取了整片血海的养分而生长出来的完全由以太所构成的小树。

“世界树，北欧神话传说的基石，世界的支撑点所在，以太就是它的真面目，通过不断地汲取养分而完善自身，这掠夺的本性真是和人类一模一样，也难怪当年的人类会将它供为神物。“克莱姆缓步走到黑色的小树面前，伸出手，摘下两颗果子，果子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上面的以太已经凝聚成了流体的状态，此时正不断地从果子上滴落。

“我的半身，能告诉我你对亚种的理解有多少吗？”克莱姆注视着手中的两颗果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亚种吗？他们是有着人类模样的怪物，一味地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滥用自己的能力去掠夺他人。”墨夜对于亚种的印象并不好，不光是因为自己父母的原因，也是因为教会给他们这代人一直灌输着这样的观念，“亚种”，不是人类。

“怪物？呵，哈哈，哈哈哈！”听完墨夜的话，克莱姆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直接就站在原地大笑了起来，那是墨夜迄今为止听到的，最为疯狂的笑声，似乎是嘲笑着墨夜的无知，又仿佛在嘲笑这世界的不公，克莱姆捂住自己的脸，让这笑声响彻在整片血海之上。

“拿着它，我会给你看到世界的真相。”终于缓过来，克莱姆重新转过身，脸上还残留着刚刚大笑过后的痕迹，嘴角带着一丝扭曲，将手中的一颗果子递给了墨夜。

果子周围闪烁着淡淡的黑色光芒，看上去果子只是由一团烟雾构成的圆形物体，完全没办法让人把它和有实体的东西关联在一起，像是受到了什么本能的呼唤，墨夜朝前伸出手，指尖轻触这团烟雾，与想象中的不同，指尖传过来的是巨大的阻力，果子在抗拒墨夜的触碰。

没有像之前要触碰克莱姆的手指那样将果子给甩开，墨夜像是着了魔似的，将自己的手用力地伸向那团漆黑的迷雾中，黑气开始一丝丝地往外面剥离，以太以肉眼看见的形式消散在空气中，墨夜的手指已经离果子的核心很近了。

“再一点，再一点，只需要再一下下就能碰到了。”不断地对抗着巨大的排斥力，墨夜的额头开始往外冒出细小的汗珠，此时此刻，果子的核心已经到了触手可及的位置，只需要再将自己的手指往前面挪一点点。

前伸，卷曲自己的手指，那颗小小的核心终于被墨夜握在了自己的手心，握住的一瞬间，周围的血海激起四层浪墙，将墨夜围在了中心，漫天都是血色，满处都是鲜红，墨夜的意识再一次开始模糊。

哀嚎在耳边响起，惨象在眼前展开，自己的出生，来到世界的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父母被以太构成的利刃所贯穿的景象，他们脸上那原本因为孩子出世所带着的笑脸在鲜血的加持下反而变的阴森恐怖，在襁褓中的自己只能放声啼哭，对于眼前的这副惨景却什么都做不到，画面一转，冬日的孤儿院，原本应该寒冷的天气却因为满天的火光而让人躁动，五年前的那场大火焚尽了孤儿院的一切，一个穿着紫色斗篷，浑身散发着以太光芒的亚种在孤儿院的门前疯狂大笑，好似眼前的一切是应该被赞美的节日庆典，同伴的脸在记忆中破碎，婆婆躺在那张扶椅上一动也不动，任凭墨夜怎样大叫她都不会再回应，这个世界，再一次只剩下墨夜一个人。

“啊，真是值得庆贺的时候，虽然你还不能接受我，但是这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克莱姆举着自己手中的那颗果子，看向眼前的巨大血浪，一副从容自在的样子，“罪孽这种东西，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轻轻地一挥手，破开挡住自己视线的血浪，墨夜蹲在原地，怀中抱着那颗果子，黑雾散去，果子的正中央是一个阴森的骷髅头，墨夜呆呆的蹲在那儿，什么也做不了。

轻轻地抚摸着眼前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克莱姆开始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是白。”

这句话仿佛是某种开关，原本还呆在原地的墨夜也跟着克莱姆的节奏缓缓开了口，每当克莱姆说完前一句话，墨夜就会说出后一句话。

“我是黑。”

“我是罪。”“我是罚。”

“世界会归为尘土。”

“欲望会永恒不灭。”

话语到这，克莱姆顿了一下，随后，两人异口同声地一起说道，

“吾等二人相生相死，凌驾一切；

反叛之人，以剑灭之！

逆转之心，以权御之！

顶点诸神，以罪罚之！

原生之罪，终焉之罚；

汝王君临之日，众生臣服之时！“

远处的血海翻滚起比刚才更大的波浪，一轮血月从海平面处升起，两人的身影在血色的月光中逐渐重叠。

“准备好了吗？罪与罚的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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