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巫婆之海

“这是什么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鱼？”

卡特看着眼前的这尊巨大的雕像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小跑着上前，将自己的一双大手覆盖上雕像表面，没有任何粗糙的感觉，和脚下那些常年经受海水侵蚀的礁石一样，这尊雕像所有的棱角都已经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有点奇怪，这种平常根本没有人来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一尊雕像。”

威廉此时也已经跟着来到卡特的身后，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鱼，布满鳞片的身躯，一条有力的鱼尾，哀怨到极致的眼神，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人鱼形象吻合，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想找的人鱼并不是眼前这一块石头。

学着卡特的样子将自己的手也放上雕像感受着岩石的每一丝纹理，出乎威廉的预料，入手的并不是冷冰冰的触感，手中的那块漆黑的石头像是一直被什么东西加热一般，有一种温润的感觉。

“威廉，感受到了吗？这块石头怎么是温热的。”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卡特皱起自己的眉头，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威廉。

“嗯，我知道，而且不仅是这块石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将自己的手从石头上收回来，威廉探出自己的鼻子仔细在空气中嗅了嗅，一阵奇异的香味马上就自动钻入了男人的鼻腔，开始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嗅觉细胞，浑身感觉到一阵寒意，这个香味正是之前在救生艇上，威廉抱着艾莉儿时闻到的香味。

“味道？好像的确有什么味道，还挺好闻的。”卡特经过威廉的提醒，马上顺着空气中那丝香味在周围转了转，最终视线还是定格在眼前的这块巨大的人鱼雕像上。

“貌似是从这个石头上发出来的。”

“石头上的香味为什么在艾莉儿身上也有。”心中感觉到一阵疑惑，威廉从自己带着的背包中拿出一个盒子，熟练地起开盒子的搭扣，里面装满了专业的勘测工具。

在盒子中翻找了一下，马上就找到自己所需的东西，威廉一手拿着镐子，另一只手则紧握着小小的金属锤，精力高度击中，对着面前的雕像就是一顿敲击，金属与石头之间相互碰撞，奏出一段清脆的旋律，漆黑的岩石粉末缓缓剥落，露出里面的部分，伴随着敲击工作的进行，空气中的那抹香气也越发强烈。

“卡特，帮忙把这个粉末收集好。”

捧着一个小盒子小心地递到卡特所在的方向，威廉此时气喘吁吁，用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才得到这么一点粉末，收获与付出完全不成正比。。

“噢，好，交给我吧。”卡特将威廉手中的岩石粉末接过来装进背包里，看了看威廉有些狼狈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个公子哥能干这种活也是难为你了。”

“我之前在挪威皇宫那边还是经常下去主持挖掘工作的，只是最近这段时间生疏了而已。”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额头，感觉浑身上下似乎都升起一阵暖意，“这个石头完全看不到任何雕塑过的模样，它好像天生就长成这种模样。”

“你别开玩笑了，哪有石头能长的和个艺术品一样的，你看这眼睛，这嘴巴，还有——”视线挪到雕像中部的位置，卡特一下张大了嘴巴，“哇哦，这胸部真是不错，还是没穿内衣的那种。”

“你这家伙怎么连个石头都不放过的。”对于卡特的这种反应感到有些无奈，威廉只能原地摇了摇头，“我说这个石头是天然形成是有理由的，我刚才敲开了雕像的内部，里面光滑的不像话，就跟那些完整的原石一模一样，这完全不是现在的雕塑工艺可以做到的，就算你手艺再厉害，也不可能让一个雕塑里面的材质保存的和自然产生的一模一样。”

“那这石头岂不是成精了？难不成等下它还能动起来给我唱歌不成？”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威廉说的这点，卡特继续盯着雕像的胸部位置看着。

“行吧，你就把它当你老婆吧。”收拾好了工具，威廉再次回头看了这个雕像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呆的越久，他的心里就越感觉没有把握，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着自己，一想到这里，男人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卡特，我们再往前看看？反正这个雕像的粉末已经收集到了。”

“就离开吗？我才刚刚到唉。”

回答威廉的并不是卡特，这阵娇滴滴的声音来自于男人的身后，感到有一丝诧异，威廉马上回过头，出现在他视线中的是一头金色长发的女孩子，女孩双手放在背后，表情有些复杂，但在注意到威廉朝自己看后，马上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艾莉儿？你不是在船上吗？怎么跟着过来了，身体没问题吗？”

赶忙跑上前去牵住女友的手，威廉有些疑惑地看着旁边的艾莉儿，女孩的脸依旧是自己熟悉的样子，但是又似乎有哪里不对，刚刚在雕像上闻到的香味再次从艾莉儿身上散发出来，不停地往威廉的鼻子里钻。

“我发现我一个人在那里还是很害怕，索性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低下头，女孩摆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月光在女孩的脸颊边勾勒出一个好看的线条，光晕让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

“噢，也行。”闻到艾莉儿身上的这阵气味，威廉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再多问，“那艾莉儿你就跟在我后面吧，我和卡特正准备往前走。”

“可是我还想再多看看这个雕像。”这一次，艾莉儿没有像以前一样对于威廉表示顺从，女孩挣脱威廉拉住自己的手，开始自顾自地向雕像走过去。

“但是——”

“呐，威廉，你还记得你之前在挪威皇宫发掘到的那个有着鱼鳍的女人骨骸吗？”似乎是没有听到威廉想说什么，艾莉儿只是一边踏着月光前进，一边小声地呢喃。

“当然记得，正是因为那个骨骸我才坚定了这个世界上有人鱼这种生物的信心，不是它也不会有我们这次旅行。”

“在你看来，它只是一件骨骸对吗？一件失败的，已经归入尘土之中的骨骸……”在人鱼雕像的面前站定，艾莉儿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头高高抬起，想要把眼中正在打转的泪水强行收进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威廉想要反驳艾莉儿的话，但是看见女孩这个样子，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此时的艾莉儿很奇怪，和平常的她完全不一样，这一点让威廉的心里有些惶恐。

“没事的，那具骨骸的确是一件失败品，是一件恋爱的失败品。”情绪整理的已经差不多，艾莉儿重新将头低下去，声音很小，如果不是因为此时安静的环境，她说的话只会被淹没在旁边的潮鸣中。

“安徒生的小美人鱼童话，那个为了王子变成泡沫的小美人鱼最终的归宿就是挪威皇宫，威廉，是你发现了她。”

“安徒生？怎么可能，那种童话是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是真的哦，人鱼这种生物，是被神创世时释放出的一种特殊能量影响而诞生的，它们在这个星球上渡过了无数的岁月，身上带有异香，隐藏于深海中，和陆地的人类文明基本隔绝，关于这种生物，人类似乎只留下了最久远的传说。”将双手背在身后，艾莉儿尽力想要摆出平常威廉熟悉的样子，但终究还是失败了。“但是在这久远的岁月中却出现了一个意外，那就是安徒生笔下的那只美人鱼。”

“那是一只勇敢的美人鱼，也是最愚蠢的美人鱼，她让自己被这份感情完全冲昏头脑，借助于神留下来的那一份力量，她长出了双腿，看上去和普通人类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这份力量也有缺陷，她并没有能够完全消除自己作为人鱼的痕迹，在腿部保留下了鱼鳍，同时，平常赖以生存的水对于她来说成为了毒药，只要发生接触，柔嫩的肌肤就会向坚硬的岩石转化。”

“她的父母对她失望，兄弟姐妹也曾经劝说过她，但是她依然义无反顾，人鱼这种生物，一旦爱上，就是一辈子，她相信，她的王子和她一样，可以跨越这种物种的局限，和她在一起幸福美满的生活。”艾莉儿此时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份向往，“但是，很遗憾，现实总是和童话中的圆满天差地别，王子的确让她进了皇宫，但这不是因为被人鱼的爱所感动，那个男人从始至终感兴趣的只是她腿上的那对鱼鳍。”

“王子将人鱼装到一只笼子里，向全国的民众炫耀自己有这样一件珍宝，每一天，他享受着民众对自己的称赞，但对于人鱼眼中的爱却完全视而不见，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个有新鲜感的玩具而已，绝对称不上是爱人。”

“爱情中，卑微的一方注定是失败者，威廉，我们的爱情中，我一直都是扮演着这样一个角色，我不知道对于你来说我是不是就是那一条小美人鱼，如果有一天你玩腻了，就会把我一脚踹开。”艾莉儿站到雕像的旁边，转过身，看向威廉的眼中有一丝诀别的意味，“你是高高在上的贵族，我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其实我们身份上的差距在某种意义上和美人鱼一直想要跨过的物种的差距一模一样。”

“你知道的，艾莉儿，我完全不在乎这种差距，别说是这种身份差距，即使我们之间是王子和人鱼间的种族差距，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再次爱上你。”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艾莉儿靠近那尊雕像后，威廉心中的那份不安感就变的越发强烈，看着面前的女友，有那么一瞬间，威廉觉得她似乎是变的有些陌生。

“话说的真漂亮，种族差距吗？我明白了，你马上就会证明给我看的。”听了威廉的话，艾莉儿低下自己的脑袋，冷哼一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不再去看面前的威廉。

“证明？我要证明什么？”

“人鱼童话中海巫婆的地盘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片礁石群，而我身后的雕像，就是石化后的那个海巫婆，是她帮助了美人鱼得到双腿去追求幸福，虽然结局很惨烈。”沉默了一会儿，艾莉儿还是回答了威廉的问题，“现在轮到我去做这个选择了，我愿意以我的身体为代价，去打消掉自己心中的那份疑虑。”

女孩话音刚落，没给威廉任何说话的机会，身后的海巫婆雕像就闪烁起一阵明亮的光芒，水蓝色的能量包裹整个雕像，和周围流动的海水融为一体，将这片礁石群所在的天空照的宛如白昼。

“暂别了，威廉，不管你之后的选择怎样，我依然会爱着你。”

最后带着一份留恋看了面前的威廉一眼，艾莉儿转过头，伸出自己的右手去触碰雕像上的那团能量光芒，表情似乎是有一份痛苦，只是接触的一瞬间，能量就像是找到了某种目标一样，开始缠绕上女孩的全身，白皙的皮肤被坚硬的鱼鳞所取代，一双修长的腿被绞作一团，最终变为一条鱼尾，女孩就这样在威廉的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人鱼转变着。

“艾莉儿！”

大脑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办法做任何思考，威廉几乎在艾莉儿和光芒接触的一瞬间就拔腿冲向前方，男人叫喊女友名字的声音如同在嘶吼，响彻整片夜空。

“威廉，你给我冷静点，你也想变成人鱼吗？”

没等威廉冲到艾莉儿的面前，卡特就将他一把抱住，不让男人再前进分毫，水手的一双眼睛惊讶地看向雕像的方向，将女孩转化的过程全部收入眼底。

这个世界有着太多人类所不了解的神秘之处，像是现在这样的转变，就完全超过了卡特所能理解的极限，他永远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一个好端端的人类在经受过那阵力量的洗礼后就会变成人鱼那种怪物，这简直就是神迹。摸摸自己脖子上佩戴的银色十字架，卡特第一次对于自己信仰的神产生了动摇。

“放开我！卡特，再这样下去，艾莉儿，艾莉儿她——”不停地挣扎着，因为腿部被卡特抱住，威廉上只能用上半身在地面上不停地往前拖动，眼中的泪水与鼻涕在嘴唇上方混成一团，指甲紧紧扣住坚硬的礁石，在漆黑的表面留下一道血痕。

“威廉，你看清楚了，那不是艾莉儿。”语气中带着一股冷淡，卡特将牙齿咬的嘎吱作响，眼睛死死盯向被光芒所包裹的前方。

“现在在你眼前的，是塞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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