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人与兽

“戏弄诸神吧，洛基。”

腓力轻轻说出手中教具的解放语，漆黑的匕首刀刃上马上就覆盖上了一层纯黑色的以太，女孩在尼尔身后的身形开始变的虚幻，下一秒，腓力的人就出现在刚才那个说让老大放心的混混身后。

“长成这个蠢样子还想学别人去给老大助阵？麻烦你先去蓄水池那边照一下，看看自己是张什么丑脸，真是恶心死了。”右腿稍微弯曲，腓力的膝盖直接就顶在混混的脊梁骨那里，先是一阵麻木的感觉，随后混混的全身就使不上力气，直接瘫倒在地上，全程都像一只受人摆布的羔羊，男人连最基本的惊叫都做不出来，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下一个。”

一脚踩在地上混混的脸上，脸上的表情是一脸高傲，腓力将手中的【洛基】旋转了一圈，黑色的以太在刀刃上形成一道刀光，射进包围圈中敌人的内心深处，混混们的脚步不自觉地就想要往后退，仿佛此时的腓力在他们眼中真的不再是势单力薄的女孩，而是那个传说中的邪神洛基。

“没人敢过来吗？呐，威廉，你看看你养了些什么废物，这就是你为了艾莉儿奋斗这么多年换回来的成果？”脸上的高傲在发现没有人敢上前后变为一阵轻蔑，腓力将头转向轮椅上的威廉，然后狠狠地将脚下被打倒的混混对准那个方向踢出去，同时身形也再次开始变的虚幻起来。

和之前出现的情况一模一样，但是这次威廉看的更加清晰，因为腓力这次出现的地点就在他的面前，被踢过来的混混身体还在空中，但是女人就已经到达了落点，时机掐的刚刚好，随着地上的一阵摩擦声，女孩的脚再次踩上混混的脸。

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绷不住，嘴角微微抽搐，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感觉呼吸都成为了一件困难的事情，即使威廉在地下社会的地位再高，但等到亲眼目睹以太这种能量的神奇的时候，他依然逃不过人类最本能的那份恐惧，艾莉儿变成人鱼的时候如此，几十年前在工厂的那个夜晚如此，今天，面对腓力和她的教具【洛基】，他依然是如此，眼前这个被黑色长刘海遮住左眼的女孩正拿刀对着自己，身影和之前的那个小孩完全重叠在一起。

刚刚建成的神之都夜晚，工厂外面完全是满目荒凉，一人多高的野草即使是在冷风的摧残下，却依旧不愿意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银月将自己的光辉播撒在田埂之上，给这个清冷的夜带去了一分微不足道的微光。

工厂的厂房里面，气氛和外面却完全不一样，到处都充斥着硫化氢难闻的味道，巨大的蓄水池之上，酸液挥发出的白雾将人的视线隔绝在外，谁也看不清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异动。

伊森拿着断了半截的铁棍，缓缓朝着轮椅上的威廉走过去，明明是个小孩子，步伐却沉重的像一个满是心事的中年人，躁动着的褐色以太像是闪电一样，在孩子的身边闪烁，恶魔一样的身影倒映在威廉的瞳孔中，然后在心底逐渐放大。

“你是亚种？”

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威廉看着环绕在男孩身边的那些奇特的能量物质，满脸都是惊讶。

“嗯，我是亚种，呃，不对，貌似也不算。”在距离威廉大概五步远的距离站定，伊森摆出一副思考状，“不过这些对你来说都没什么差别，反正你也反抗不了，我安定的生活被你这个家伙给打搅了，你说我是不是得收点利息回来？”

男孩这样说着，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道鄙夷的视线准确无误地传达到轮椅那边，威廉坐在轮椅上，低着头，并没有说话，身后的一只猎犬坏兽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马上就从黑暗中迈开步子，有着健壮肌肉的后腿按在地上，只是一个瞬间的失神就对着伊森扑了过去，坏兽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发出一阵狂吠，与此同时在威廉身后出现的，是更多幽绿色的眼睛。

“没有人能够在这里看不起我，你是亚种又怎么样？这么多坏兽，我不相信你能应付的过来，给我下地狱去吧。”男人变的有些歇斯底里，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

伊森的这种眼神在他最开始来到阿斯嘉特的时候看到的太多了，失去了家族的支撑，剩下的只有一副残破的皮囊和已经成了怪物一样的女友，在阿斯嘉特，他这种残疾人就是底层中的底层，没有办法创造利益，处处都要受人鄙视。

他为了活下去，彻底放下了以前身为贵族的尊严，翻过垃圾箱，和流浪猫抢过食，在冬日的夜晚，和卡特挤在墙角，用彼此身体的体温互相取暖。

“喂，威廉，我们是不是和其他人学学，去街上抢点钱过来，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饿死在这里。”又是断粮的一天，有气无力地靠在墙角，卡特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威廉，小臂上的肌肉有些萎缩，看不见当初的那副完美线条的影子。

“不行！”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给卡特任何商量的余地，威廉的脸上在此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怒色，“卡特，我们是人，不是野兽。”

很简单的一份坚持，但在阿斯嘉特中却格外难能可贵，或许在更多人的眼中，神之都就是一片蛮荒的原始丛林，人居住在其中，和兽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

信念总会有被磨灭的一天，人的忍耐都是有极限的，尤其是在这种每天都暴露在死亡威胁的情境中，转变的速度只会更加迅速，不断累积的压抑终有一天会爆发，而威廉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大概是两个月前，教会的钟声已经完整地敲了十下，今天又是挨饿的一天，为了抑制这份饥饿感，威廉和卡特在确认完艾莉儿的情况之后早早就睡了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一切意料之外的声音在这里都会显的突兀。

然而，没有任何要掩饰的意思，脆弱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手上举着火把，将这座房子周围的一切照的敞亮，混混们组成一个包围圈，将此处团团围住，原本的安静瞬间就被这阵嘈杂所填满。

“给老子起来。”像是头目一样的男人打量了一下睡在床上的威廉后，马上就对准他的断肢部位来上一脚，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柴刀，在周围火光的照耀下显的格外瘆人。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威廉不得不从梦中的大餐中苏醒过来，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口水，男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随后看向包围住自己的众人，一下还反应不过来。

“废物，老子和你说话呢。”对于威廉的反应相当不满，男人又是一脚，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威廉那张帅气的脸，凹凸不平的鞋底将皮肤压迫出丑陋的花纹，男人仰天狂笑，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游戏。

“三天之后，我要在这里看见五个银西佛，你别说什么你拿不出来，我只看结果，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去弄钱，我只要在这里收到我应得的保护费就够了。”将刀刃贴在威廉的脸上，冰冷的感觉和威廉心中此时的温度一模一样。

“我真的没有办法去弄这么多钱，我们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已经完全从睡梦中清醒，威廉的声音有些微弱，发出的抗议在周围流氓们的哄笑中显的微不足道。

“是我没有说明白吗？”咧开嘴，男人对着威廉露出自己那嘴带着黄斑的牙齿，“我不要过程，只要结果，我想看到的只是三天后在这里有五个银西佛等着我，这很困难吗？”

“不困难！”

身后的混混们一起齐声叫道，声音震耳欲聋，整齐的不像话。

“所以，你个牲口在这里给爷叫什么呢？”对着威廉的脸，狠狠地扇上一巴掌，然后啐了一口唾沫，男人俯视着眼前的这个残疾人，对待威廉，他完全是一副对待垃圾的态度。

浑身都使不上力气，威廉只能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眼神显的有些空洞，一切就到这里了吗？自己离开了权力终究还是只能像一个垃圾一样死在这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五个银西佛他绝对拿不出来，所以，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已经是等于给他宣判了死刑。

“既然这样，你们现在就杀了我吧，也不用麻烦你们三天后再过来一趟。”语气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威廉抬起头，看向面前混混的头目，满腔的绝望将男人的心彻底吞噬。

“嚯，你个牲口骨头挺硬的啊，真当我不敢杀人？”对于威廉这样的反应，男人相当生气，朝后面招了招手，马上，被五花大绑的卡特就被抬了上来，没有丝毫的犹豫，男人对着卡特的脸颊就是一刀，血腥味瞬间就充斥了整间屋子。

“啊！”

皮肤被刀刃直接割开，让卡特控制不住，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血液还带着温度，在男人甩刀的同时也溅到了威廉的脸上，威廉低头看向趴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卡特，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没…没事的，威廉，这群孙子这点本事还搞不定我。”声音断断续续的，卡特在地上抬起头，对着威廉摆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不就是脸上挨个刀子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啧，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那我就直接剁了你，我看你还怎么嘴硬。”卡特的话不只是传到了威廉那里，同样也惹怒了早就气急败坏的混混，伸出一只脚，踩住卡特的脖子，混混再一次将刀举过头顶。

“老大老大，你看这里有个什么被黑布遮住了，是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来得及将刀砍下去，混混的动作马上就被一个跟班的话给阻止，皱了皱眉，转过头看向跟班所指的那个被黑布包住的东西，男人的眼神一下就放了光。

“这么大？还特意用个黑布给遮住，难不成里面装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对着脚下的卡特补上一脚，男人马上就拨开人群，朝着黑布的方向走过去，刀刃随意地丢在地上，双手互相摩擦，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我说，小子，这是你藏的私货？”

“噗通！“

“别动那个！”刚才发出的声音是威廉倒地的声音，男人此时双手胡乱地抓着地面，指甲中满是尘土，上半身往前艰难地挪动着，“别动那个，你要的银西佛我会给你想办法，只要你别动那个！”

“嚯，看来相当值钱，我这个人就有一个毛病，别人让我别动的东西我就偏要动，改都改不过来，其实我也很困扰的，我保证，这次就再动这一次，下次不会再犯了。”

没有去管在地上挣扎的威廉，反正是一个没有腿的人，也不能掀起什么波浪，混混走到黑布的面前，仔细地转了一圈，就像是在欣赏一件宝物一样。

“那么，我不客气了，我倒要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宝物。”伸出右手，捏住黑布的一角，然后猛地掀开，里面的东西马上就暴露在空气中，男人拿着黑布，原地转了一圈，看着小弟们的反应，全是一阵惊呼声，每个人的嘴都张的老大，像是看鬼一样看着男人身后，看来里面的确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很值钱吗？看你们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我来——”后面的话没有完全说出口，下一秒，男人的嘴就变成了和身后的小弟一样的样子，视线完全僵住，没办法往旁边移动分毫，在视线的尽头，正好是艾莉儿那双水蓝色的眼睛。

“啊——”

没等混混们反应过来，艾莉儿马上就张开自己的嘴巴，随后，一阵恐怖的尖叫就化为音浪，向着混混们席卷而去，为首的那个拿着柴刀的男人只觉得精神一阵恍惚，然后身体就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换，在视线中倒映的，不再是威廉那间破烂的出租房，而是自己父母死亡时的惨象，心里感到一阵绞痛，男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哀嚎。动作此时显的有些僵硬，但是男人终究还是遵从了幻象的指引，捡起了地上放置着的那把柴刀，缓缓转过身，锋利的刀口在男人的手中不断反射着周围火把的亮光。

“艾莉儿。”

用双手在地面上勉强支起身子，威廉看着笼中的人鱼，半天说不出话来，周围已经开始有了骚动，男人拿着刀，绕着混混们的包围圈走动，被幻象影响的并不只他一个，但更多的人只是呆在原地，任人宰割。每迈开一次步伐，就会有一个头颅被砍下，流氓们原本无懈可击的防御在此时变的是那么不堪一击。

血洗的时间持续了十分钟，头目模样的男人在确认过所有的同伙都被斩杀后，径直走向地上的威廉，手中的柴刀已经因为过多的斩杀工作变了形，此时正往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

五米，四米，三米，男人的脚步越来越近，最终那张沾满了血迹的面孔停在威廉的眼前，遮盖住视线中的一切，眼神看上去没有任何神采，整个人就像是一具傀儡，人鱼歌声所形成的幻境让这个男人成为了今晚夺人性命的刽子手。

“活下去。”

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是意思还是准确无误地传达到了威廉那边，男人抓住威廉的手，将刀柄放入他的手心，然后身体瞬间往前，刀刃转眼间就牢牢插入男人的腹中，死的没有一丝痛苦，直到最后一刻，他的眼神都保持着那副空洞的样子，没有任何挣扎。

血气钻入鼻腔，全身都被男人飞溅出的血液所打湿，威廉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血迹，一股甜丝丝的味道马上在舌尖蔓延开，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随后眼神便开始涣散，威廉趴在地上，像是发疯一样舔着地上流淌的血液，过度的饥饿让这种腥臭的液体在他眼中也成了一种珍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不出笑声中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舔舐完地上的血液后，男人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然后用染血的拳头不停地锤着地板，笑容中带着一份疯狂，哀嚎中带着一份凄惨，身后，男人被火光所照出的影子在墙上逐渐变的扭曲。

“我要成为那个兽，我想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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