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0：玛丽亚修道院

迈入玛丽亚修道院的第一步，对于墨夜来说只是很平常的一次前进步伐，处于门内与门外的世界只是这样看上去并不存在什么不同。一如既往的赤红枫叶编织而成的地毯，不时地传到耳边的秋风的沙沙声，以及一样的泥土芬芳气息，这道由钢铁铸成的冰冷的大门并没有起到将这间小小的修道院与世界划分出界限的能力。

“这里就是玛丽亚修道院吗？”

一边走着一边就蹲下身子，墨夜捡起地上已经开始腐烂的一片枫叶，入手的是一阵极为冰凉的触感，即使头顶的那道阳光依然无比耀眼，但是周围的温度确实是在告诉居住在这座城市的人们，秋天，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尽头。

“是不是有点失望？因为这样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啊？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关系的，因为我当初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想法，只是这样看上去，它的确就和外面那些随处可见的小房子差不多，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这些用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墙壁了吧，在这种感受上，我其实和小哥您是一样的。”

对着墨夜摇了摇头，亚伦的脸上此时依旧挂着熟悉的微笑，男人缓缓朝前方迈出一步，随后就抬起脑袋往头顶的方向看过去，进入视线的除了那个巨大的噬身蛇十字标志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任何东西，只是这样粗略地扫视一遍，的确看不出这里是为了纪念那个圣母而修建的修道院。

“额，这种话亚伦先生您倒是一点都不掩饰。”

“神并不会因为我的这种看法就不再爱我，在他那里，更重要的是我要一直保持自己对他的尊重，这种话并不会动摇我对他的信仰，所以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大教堂那边就没有想过要为这边添置一点什么装饰品吗？只是这样一对比，那边的景象和这里的场面确实差别太大了。”

从地面上缓缓站起身，墨夜跟随着亚伦的视线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不论怎么看，这里都和最开始给人的印象一样，就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房子以及一片洒满枫叶的庭院，实在是很难让人把他传说中的圣母玛丽亚联系在一起。

“不不不，其实现在这个样子是大教堂特意维持的，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这种意见，但是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被我们的大主教给驳回了。”

“为什么？能够给这边一点好看的装饰不是更能吸引游客吗？这样也更方便你们向大家传播福音吧。”

对于大教堂那边做出的决定感到不解，墨夜不由得皱了皱自己的眉头，马上就将自己心中的话语说了出来，在少年看来，既然能够让大家更多地感受到宗教的氛围，那教堂那边应该就不会拒绝，这一点，身为智者的大主教应该不会想不到。

“这种做法的确是很方便，但是我们的大主教看到了更远的东西哦。”

“嗯？更远的东西？”

“保持宗教本质的那份纯粹。”

脸上虽然依旧保持着笑容，但是却已经不再是那种极具亲和力的微笑，亚伦此时将自己的身子朝着墨夜的方向稍微靠了靠，嘴角浮起的笑容看上去更带有一分神秘的味道。

“大主教说，他希望在向外界传播信仰的同时也不要失去我们宗教最本质的那份东西，这一点，装修气派无比的圣十字大教堂已经失败了，所以他不希望在圣母的居所这边也让悲剧再次上演。”

“我还是不太明白……”

“那我换个问法吧，小哥您知道我们的主在殉道之前是怎样的一种处境吗？”

对于少年这样的疑问丝毫不恼，亚伦只是耐心地站在这里继续为墨夜解答他的疑问。

“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但是我记得似乎是不太好的，好像罗马那边一直有追兵在迫害他。”

脑海中隐隐约约响起花若语以前对自己讲过的故事，在宗教和历史这种方面，那个一直扎着单马尾的少女总是要比墨夜擅长一些，墨夜可以肯定，如果是花若语站在这里，她一定会立刻将亚伦提出的问题回答出来，不带一点犹豫，但是，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真是花若语，想必亚伦先生的脸色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就是这样没错，主当初在传道的时候环境可远远没有我们现在这么舒适，一方面他要在旅途中不断解答各个信徒们提出来的疑问，另一方面，他要面对的还有紧跟在后方，一直想要取他性命的罗马追兵，这样的境地，是现在可以不用有任何顾虑，就只需要坐在教堂中祈祷的我们没办法想象的。”

“所以，大主教说的保持宗教本质的意思就是让你们在传道的时候也要向那位主看齐？”

似乎是明白了一些，墨夜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看来您差不多是懂了，大主教的意思的确就是这样，他认为我们这些修道者应该要像主一样，保持本心的纯粹，而不是一味去追求这些物质世界的繁华，尽管圣十字大教堂的装修异常华丽，也帮助我们吸引到了很多的游客，但是在大主教那边，这样的做法终究是违背道义的，只会让我们身上的那份原罪越加深重。”

“主在一路坎坷中还是让自己的福音传播到了各地，到了现在，我想作为主的子民，我们也不应该去借助外力来达到这种目的，繁华的外表带来的信仰终究是浮躁的，这并不是主的本意，所以，对于我个人来说，像是现在这样普普通通，褪去一切华丽外表，归于朴实的玛丽亚修道院或许才是我们这些修道者应该追求的样子。”

将自己的脑袋稍稍低下来一些，亚伦的视线此时已经从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挪到了地面上的枫叶之上，这些火红色的精灵一般的造物，默默地躺在那里，脱下一身繁华的霓裳，最终只将自己最朴实的价值贡献给这片大地。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如果真的有想要追寻圣母玛丽亚的游客来到这里看见是这样的一副景象难免也会失望的吧，毕竟这里和大教堂那边的景色差别真的很大。”

“这一点我想小哥您不用担心，每一个来到玛丽亚修道院的游客最终得到的结果都是满载而归。”

“嗯？”

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亚伦所说的话，墨夜在听到之后又再次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人的主观意识就有所改变，现在依旧是如此，在少年的瞳孔倒映出的这所修道院，依旧保持着最开始到来的时候他们看见的样子，并没有突然就出现什么奇迹一样的东西。

“亚伦先生，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哦，这里不依然是这样一副样子吗？并没有什么改变，我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样的景象就可以让游客们感到满足。”

“好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是那些只看外表就能发现的，你需要做的是更加深入的去探索，才能发现到意外的惊喜。”

完全没有因为墨夜的话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亚伦对着少年笑了笑，然后就径直朝着前方修道院的大门走过去，只给墨夜留下一个显的有些单薄的背影。紧闭着的大门看上去分量十足，就像是被遗弃多年的废墟一般，就在两块门板之间的连接处，些许锈迹仿佛还带着自身时间的重量，男人只是将自己的手掌覆盖上去的一瞬间，就能感受到一阵巨大的压力。

“这间玛丽亚修道院，将自己一切的繁华内敛其中，只有那些没有被这种落魄的表面劝阻的追寻者才能享受到这种景象，这就是大主教当初的意思。”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让覆盖在门板上的手掌稍稍使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困难，亚伦推开整个大门的动作看上去轻松无比，一阵扬起的粉尘伴随着门板被推开的“嘎吱”声一起升上头顶的天空，随后，在少年的视线中展现出的就是一副完全不敢想象的画卷。

明明应该只有几米高的特殊结构拱顶，在周围阴暗的光线的衬托下，看上去足足达到了数十米的高度，只是这样从下面抬起头往上望去，隐隐约约，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一般，搭配上周围特殊的宗教壁画烘托出的气氛，很容易就让人产生出一种自己的头顶上方就是天堂的错觉，在这一刻，不管是谁，只要是站在这座玛丽亚修道院的穹顶之下，就会觉得自己仿佛可以和那位至高无上的上帝产生灵魂上的交流。

不由得站在原地使劲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只是在这个穹顶之下站立了如此短的时间，墨夜就已经有了一阵炫目的感觉，为了不表现的太失态，少年立刻让自己往前踏出脚步，但是下一秒，进入他视线中的东西直接就让他张大了自己的嘴巴。

穹顶之下，镶嵌着的是一扇巨大的玫瑰花窗，仿佛每一块细碎的色彩都有单独的琉璃组成一般，这扇巨大的窗户，只是存在于这里，就将绚烂无比的光线散射到这间修道院的每一个角落，仿若繁星点缀在穹顶一般，五色的琉璃互相簇拥着，在半空中绽放出玫瑰花瓣的模样，就在整朵玫瑰花的花蕊位置，一个有着哀伤神情的女人半身像端坐于正中，用怜悯的眼神看向来到这个黑暗房间之内的众生，毫无疑问，能在这个房间内拥有着如此地位的女人只可能有一个，那个传说中得到了上帝圣血与恩赐的圣母玛丽亚。

“这…就是圣母玛丽亚的居所吗？”

花费了半天的功夫才从头顶那个玫瑰花窗炫目的光线中回过神来，墨夜站在原地，用牙齿使劲地啃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只有通过疼痛这种方式才能够让他确认自己并不是处于梦境之中，眼前所见的景象已经完全超过了少年的认知，如此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墨夜只可能会认为这是神迹。

“我想这应该并不会让您感到失望吧，小哥。”

“如果这都能有人说失望的话，我想象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美丽的东西能够吸引到他。”

使劲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少年的喉结伴随着这样的动作迅速地在喉咙中滚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往前靠近看的更清晰一些，此时墨夜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扇近乎完美的玫瑰花窗给吸引住。

“正中央的那个人就是圣母玛丽亚吗？”

“嗯，没错，能够拥有如此怜悯的眼神的人只有可能是那位圣母。”

“太美丽了，如果历史上的那位圣母玛丽亚也拥有如此的气质的话，我想很难会有人不愿意去追随她吧。”

“这就是我们这些信徒一直所相信的，在我们心中，这就是玛丽亚所拥有的魅力。”

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了走，此时亚伦已经到了和墨夜平齐的位置，男人抬起头，和少年的视线一起将目光的焦点在圣母像的中间汇聚，通体被特意染成蓝色的画像就端坐于穹顶之上，朝周围散发出一阵温柔的光辉。

“蓝色在我们的宗教中被视为最尊贵的颜色，因为在以前的日子里，这种颜色只能从贵重的矿石铜矿中提取，所以在宗教的教典中，总是以一身蓝色出现在各种艺术品中的圣母就是最为崇高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即使是主本人，在圣母的光辉面前，也会不由得黯淡一些，对于母性的这种追求，永远都埋藏于人类的血脉深处。”

“这样听上去，你们的信仰就更有人性了。”

“我们从来没有否认过主的人性，或许在历史上曾有过关于他的神性与人性的辩论，但其实在我们这些信徒的心中，主其实既是神，也是人，当他是神的时候，能够带领我们归于上帝的怀抱，而当他是人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才真正具有说服力，一个比肩神明的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适合作为信仰与追求的了，不是吗？”

朝着墨夜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亚伦转过身，不再去看头顶那个绚烂到极致的玫瑰花窗，对于自己的信仰一直都是如此的牢固，这就是亚伦能在这个乱世中寻得一片安宁的原因。

“好了，对于主的歌颂就到此为止吧，我想我一直说这些，您难免也会觉得无聊的，毕竟您并不是拥有这份信仰的人。”

“其实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亚伦先生您不用说这种话。”

“即使是这样我觉得我们也应该把来这里的正事给先做了，毕竟之后我还要为您肩负起向导的责任呢，如果一直在同一个地方，那我可称不上是个合格的向导。”

将自己的视线挪移到整间修道院的最深处，就在房间的最左侧的位置，有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在那里紧闭着，看起来颇有几分神秘的感觉，亚伦在对墨夜说完之后，就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随后，就对着那扇木门的方向唤了一声。

“杰克，你这个家伙怎么做的这间修道院的管理人，有客人过来都不出来接待一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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