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4：血海追迹

皇后区，奥林匹斯山巅，玛丽亚修道院内部——

微弱的烛光将整个空间的一切都衬托的有些朦胧，空气中弥漫着的除了让人作呕的浓郁的血腥气以外，还有一阵潮湿的发霉味道，不远处似乎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滴水声，清脆的水滴掉落的声音在整个狭窄的空间内不停回荡，将整片区域本就诡异无比的气氛衬托的更加压抑。

“这些，都是人的内脏吗？”

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从刚才看见的景象中回过神来，墨夜趴在地上一边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就抬起头，尽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再次和玻璃罐子中的东西发生接触，墨夜偏过一边的脑袋，随后从地面上缓缓起身。

只觉得自己泡在一片粘稠而又黑暗的血海之中，亚种强大的感官能力此时起到的反而是一种阻碍的作用，完全没办法再继续往前迈动一步，只要稍稍有一点前进的想法，墨夜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就会开始不停地朝主人发出自己的抗议，窒息而又迟钝，这就是墨夜此时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东西。

“啧，动不了，光是想象一下这些血腥气的来源我就完全没办法继续往前行动。”

“亚伦先生在里面吗？如果他看到这种东西的话，会成什么样子？即使他的信仰再牢固，恐怕也会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的吧，这种恐怖的场景，如果说这些内脏真的来源于一个鲜活的生命的话，这里对他来说毫无疑问会是地狱一般的存在。”

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的模样，墨夜这样想着，就用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部位，就像是被电流刺激到了开关一般，剧烈的疼痛感在一瞬间就遍布全身，随后，让眼前的世界重新变的清晰起来，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让胸腔完全被这阵恐怖的血气给浸润，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算是习惯这道门后让人感到不适的空气，墨夜终于往前踏出了第一步。

“喀嚓！”

门槛显然有些承受不住少年的重量，发出一阵清脆的爆裂声，几道密纹在木头的表面蔓延开，随后，墨夜脚下踩着的位置就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凹陷。开始逐渐往外试探着放出自己那个漆黑的以太，精神元素只是和空气接触的一瞬间，墨夜就只觉得大脑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在那之后，占据在整个脑海中央的就是一阵阵哀怨的惨叫声。

“这是？”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想就这样去死！”

“如果说这就是我的归宿的话，您请下手吧，我对于死亡毫无畏惧……”

“叔叔，你为什么要拿着刀呢？是想要给我削苹果吃吗？”

痛苦的，坦然的，疑惑的，在这一刻，夹杂着不同情绪的低语一齐在少年的脑海中爆开，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像，这些声音全部都来源于不同的女孩子，血液的气息与金属的腐朽味道夹杂在一起，成为了这片满是哀嚎的精神空间内的主旋律，一块块记忆的碎片通过以太之间的相互连接闪烁在墨夜的眼前，还没等来得及完全看清楚，就全部破碎成带着亮光的碎片，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在如此多的片段之中，墨夜唯一看清楚的只有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拄着蛇头拐杖的男人，一身神圣的修道服都是血迹斑斑的样子，上面承载着不知道多少的罪恶，男人在每一个女孩子的祈祷面前都不会动容，自始至终，他所做出的动作就只有一个，挥刀，伴随着无数女孩的惨叫声，男人最终蜕变成的，是染血的恶魔的模样。

“呕！”

“唔……”

再次做出干呕的动作，尽管在进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到了要面对这份极致的黑暗的时候，墨夜终究还是不能克服掉自己的本能反应，喘气的动作极为吃力，墨夜的视线中此时在不知不觉间也被蒙上了一丝阴影，像是缎带一般的以太在少年身边不安地跳动着，看上去似乎是在担心主人的情况。

【没事吗？】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张黄色的便签纸，和它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阵好闻的芬芳气息，半蹲在原地使劲地摇了摇脑袋，墨夜在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之后还是朝着旁边的莉丽丝摆出一个别扭的笑脸，嘴角弯曲的弧度明显有些僵硬，在看见那样的景象之后，墨夜实在是不能再继续维持自己一贯的表情，但是为了不让旁边的女孩担心，他还是得勉强自己。

“莉丽丝小姐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唔……”

对于墨夜的回答明显不太满意，少女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地将手中的便签纸收回，很主动地将自己的手塞进墨夜的手掌中，少女轻轻地收紧了一下握住墨夜的手的力气，很快，一阵温暖而又柔软的触感就在少年的感官神经网络中蔓延开，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但是莉丽丝还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传达了自己的意思。

【如果不行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去。】

“这样可不行啊，亚伦先生还在这里面不知道什么地方呢，如果我们就这样出去了他怎么办？”

轻轻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没有任何犹豫，墨夜直接就否定了莉丽丝的提议，他将身体重新直立起来，在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乱糟糟的脑海记忆之后，就重新往前迈开脚步，牵着莉丽丝的那只手在行动的同时还稍稍挪动了一下，和刚才一样，莉丽丝在这样简单的动作之下，就再次被纳入了少年的以太保护范围中，保护到身后这个少女的安全，这一点墨夜一直都是放在第一位的，上次在那个暴风雨肆虐的楼顶发生的事情，一次就已经够了，他绝对不能再次让这个女孩子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受伤。

“亚伦先生？”

压低自己的声音，墨夜继续试探着朝前发出一阵呼唤，此时他所在的这个房间看上去大的离谱，呼唤的声音在送出去之后就像是一头没入了深海之中，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回应，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唯一可以听到的，就只有墨夜和莉丽丝彼此的呼吸声，以及一旁的烛火不时发出的空气爆鸣。

“还是得不到回应吗？这样下去就麻烦了，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不禁皱起自己的眉头，在原地等待了几秒钟之后，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结果的墨夜只能将自己的视线进行调转，完全是壮着胆子去看周围这些巨大木架上陈列着的玻璃罐子，光是入眼的一瞬间，胃中一直在翻腾着的恶心感就再次铺面而来。

“唔……”

还泛着血丝的心脏泡在不知名的溶液中，将周围的一大片区域都染成了猩红的颜色，被浸泡着的血肉表面已经有些发白，看上去似乎就有了一定的年头，就在这颗心脏的旁边，其他的脏器官就像是一件件展览品一般，依次在木架上排开。

纠缠在一起，还特意打了几个蝴蝶结的雪白的肠子，像是一只巨大的蝴蝶，还算是新鲜的肺叶，以及一颗漆黑的，散发着腐败味道的肝脏，每一次视线与玻璃罐子中的东西接触，带来的就是少年身边以太的又一次狂暴跳动，完全没办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人才会收集这些东西，墨夜光是站在这些巨大的木架旁边，就能感受到一阵潮水般的压抑感朝自己铺面而来。

“收集这些东西的人到底是谁？不管这个亚种再怎么憎恨人类，这样的行为也已经超出常理了吧。”

“只是单纯的乐趣吗？这个家伙杀人难道就只是为了让自己感到快乐？”

抬起头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墨夜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全身都已经出了一层冷汗，血液仿佛在在这一刻降到了冰点，少年的瞳孔倒映出的场景，毫无疑问，那就是地狱的模样。

“莉丽丝小姐，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嗯。”

一刻也不想再继续在这片血腥气组成的海洋中多呆，墨夜这边刚刚得到莉丽丝的回应就立刻朝前迈出了脚步，这一次行进的步子和刚才相比明显要快了不少，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后催促着他一样，墨夜此时的动作说是在行走，倒不如说更像是在逃跑，飞奔的脚步声从地面上徐徐上升，最终在撞击到坚实的大理石墙壁之后又继续地回荡到远处。

“亚伦先生！”

“亚伦先生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依旧没能得到任何的回应，墨夜在这样前进的过程中依旧在朝着前方呼唤着那位牧师的名字，眼前的景象在不断往后倒退，无数的标本像是永远到不了尽头，一同成为了道路两侧一闪而过的风景。

左转，前进，再次左转，继续前进，这样的动作墨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相同的标本和看上去一模一样的木架共同组成了这个满是血腥气息的迷宫，墨夜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前进这一个选项，在他的心中，能否逃脱这个地方似乎已经不再是关键，他所希望的，就只有不让自己停下来，看着这样残酷的景象却无能为力，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极刑。

“亚伦先生？”

“亚伦先生！”

一声声的呼唤换回来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已经完全迷失了时间感，少年在长久的奔跑动作后，最终，还是因为体力的原因选择了停下自己的脚步，原地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肺腔仿佛都已经被血液的味道给点燃，就连舌尖上泛起的，此时都是一阵甜丝丝的血液味道。

“呼——”

抬起头，借着周围微弱的烛火想要看清楚现在自己的前方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出乎少年的意料，现在正对着他的，已经不再是刚才那些恶心的人体器官。那是一扇完全破损掉的木门，整个门框都歪斜在一侧，木板上面密布着的裂纹仿佛在朝少年诉说着它之前遭到了怎样的遭遇，血腥气在这一片地方突然就变淡了一些，就在墨夜的强化感官中，那缕脆弱的红线指向的终点，就在门的另一头。

“这里应该就是最后的地方了吧，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感觉不到亚伦先生的气息了。”

“嗯。”

轻轻地点了点头，莉丽丝出奇地主动对墨夜的话进行了回应，一直在眼瞳中跳动的那抹以太此时开始缓缓熄灭，这是少女正在关闭自己能力的象征。既然到了这个地方，指向的位置已经很明显，不需要再继续浪费以太。

“亚伦先生？”

“亚伦先生您在里面吗？可以出声回答我一下吗？”

“还是不回答吗……”

将步子缓缓挪到门口的位置，墨夜学着刚才的样子将上半身朝着门内的世界张望着，和外面有着烛火的照耀不同，这道木门之后，能看见的只有黑暗，目力所及的范围绝对不会超过三米，光是在外面这样用皮肤感受都能察觉到里面特有的那种潮湿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听到的滴水声在此刻放大到了极限，毫无疑问，声音的来源就位于这个最黑暗的房间里面。

“唔……”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墨夜又回过头来看了一下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女，似乎是想要得到什么答案一样，少年在盯着莉丽丝看了一会儿之后，就笑了笑，然后伸手拿过旁边烛台上已经燃烧了半截的蜡烛，像是一个引路人一般，墨夜保持着紧拉莉丽丝手的姿势，然后整个人直接就先行一步踏入了房间，一刹那间，这片房间中漆黑的空间就被点亮了一角，终于可以让人看清楚一些东西。

不存在任何的摆设，就连最基本的家具都没有，整个房间被烛火点亮的范围都是一片空荡荡的，看上去和外面那个陈列着器官的房间面积差不多，墨夜只是站在原地张望了一下，在发现得不到任何信息之后就立刻随意往前一走，很快，这个房间中更多的黑暗空间就被纳入了烛光的怀抱。

“嘀嗒！嘀嗒！”

水滴声不紧不慢，一刻不停地打在地面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滴水声在空旷的房间之内四处碰壁，最终达到的效果就是当它到达墨夜的耳朵中后比一开始要大了好几倍，不会放过这唯一的线索，墨夜站在原地循声望去，将烛火的位置稍微进行了一下调整，这一次，整个左手边的空间都进入了少年的视线之中。

“这是……”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和另外半边房间一样的大理石地板，似乎是很久都没有进行过打扫，地板上积攒的灰尘足以让一个人留下自己的脚印，这样的足迹歪歪斜斜，遍布了被烛光照亮的整个空间，就像是一个醉汉一般，从这些凌乱的步子中你看不出任何的规律。

“嘀嗒！嘀嗒！”

滴水声依然在继续，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多做停留，墨夜选择了继续前进，随着少年位置的挪动，很快，更多的地方被微弱的烛火照亮，但是，还没等他来得及细看，迈到半空中的步子就僵在了原地，，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后，就连握住烛火的手都变的有些不太稳，摇曳的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身后的墙壁上，距离旁边的漆黑只有一线之隔。

“嘀嗒！”

“亚伦先生！”

此时进入墨夜视线的完全是一片血色，整个手腕都被溪流一般的血水所沾染，然后在指尖的尽头滴落下来，落在地面上绽放出一朵血花，穿着一身修道服的亚伦浑身染血，无力地瘫软在地，看上去已经是处于昏迷的状态，男人浑身上下都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刀痕，看上去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搏斗一般，就在他的左脚边，还带着血迹的蛇头拐杖被随意地丢在地上，在少年手中的烛火照耀下，反射出一阵银白色的金属光芒。

“亚伦先生！”

“唔……”

完全没有多做思考，墨夜在见到已经昏迷的亚伦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迅速走到他的身边，但是还没等这个动作迈出第一步，身后就传来一阵拉扯的力气，完全不用思考就能知道现在可以阻拦自己的人是谁，墨夜回过头来，看向莉丽丝的眼神中写满了疑惑。

“唔……”

乖巧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随后 又用一只手指了指另一边的一片漆黑，莉丽丝攥住墨夜衣角的力气完全没有任何要撒娇的意思，这样的举动，本身就是一种警告。

“怎么了?”

“唔……”

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墨夜对于此也只能先强行压制住自己内心中的焦急，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随后就顺着莉丽丝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当人冷静下来的时候往往可以发现更多的东西，就比如现在，当墨夜完全克制住自己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之后，耳膜立刻就给大脑传去了一道新的声音。

“咚！咚！咚！”

听上去并不是太近，但是墨夜可以肯定，这个声音一直在保持着一种移动的状态，就像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整个沉闷的声响由远及近，变的越来越清晰，没有进行任何多想，墨夜立刻就将莉丽丝完全护在自己的身后，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唾液，随后，那双黑瞳就死死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黑暗，黑暗，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如同迷雾一般霸占了少年的整个视线，伴随着时间的拉长，终于，黑暗彼岸的另一头开始产生了一丝变化，和自己手中的光亮一模一样，微弱的烛火在半空中轻轻摇曳着，如同被潮水覆盖的孤舟，随时都会倾覆，等到再一次脚步声落下的时候，终于，前方的动作似乎也停止了下来。

“告诉我，你们是谁？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

“前辈，我觉得你态度可以稍微好一点，你看他们这个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对吧。”

一身黑色的风衣，手中拿着一根已经快要燃尽的烛火，游舜此时在距离墨夜不远处的位置站定，随后就紧紧盯着面前的少男少女，脸上的表情显的无比冷峻，就在他的右手上，漆黑的教具戒指正闪烁着漆黑的以太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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