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9：归途

皇后区源氏重工大楼内部十二层——

“哇！活过来了，臭脸鬼，我觉得你动作可以再慢点，继续在里面呆一会儿我觉得我的皮肤上面可以烤出那种带着焦香味的酥皮。”

“少给我废话，我没把你丢在里面烧成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对着地上的安以空狠狠踢出一脚，阮皓将自己的赤红色头发全部捋到脑后，一双赤红的眼瞳此时看上去光芒也黯淡了一些，虽然说一直以来火海都是属于他的地盘之一，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也相当棘手，先不说那些漫天飞舞的以太炮火，光是安以空这个拖油瓶的存在就已经让阮皓头疼不已了。

“明明是个罪王，现在却比个普通人还要废物，我都不知道带你这个家伙进来是不是正确的决定了。”

“别这样说嘛，你看，如果没有我，你现在是不是还被困在那堆红外线里面玩着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

“那现在我们两个人瘫在这儿一动不动就不是一二三木头人了？”

在安以空旁边的位置找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地方，阮皓直接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男人从口袋中摸索着掏出一支香烟，随后，对准烟头的位置就是一个响指，几颗细小的火星从指尖迸发出来，瞬间就让尼古丁的味道弥漫到周边的区域。

“嚯，这个打火机倒是挺拉风的，你这个能力还真是方便。”

“我不介意让你也感受一下被打火机点燃的滋味，考虑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就将右手伸到安以空的面前，阮皓此时直接就摆出一个打响指的动作，看上去只要他轻轻搓动指尖，立刻就会有如同浪潮般的高温席卷向对面的目标。喉头滚动了一下，安以空坐在原地重重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不自觉地就想要将自己的屁股往旁边挪一些，但是，还没等他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面前瞬间就传来了一声脆响。

“啪！”

“唔……”

“嘁，刚才那种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还以为是真的呢，结果现在倒是害怕我打个响指，怎么，不是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吗？改主意了？”

将自己的手指完全收回，刚才的响指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变化，男人深吸一口嘴中叼着的香烟，随后，朝着头顶压抑的天花板吐出一个白色的烟圈，尼古丁蔓延到全身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刚刚从楼下脱身出来的疲劳感在这些化学物质的作用下瞬间就被排解干净。

“我是做好了准备没错，但是这不代表我的身体就做好准备了啊，该害怕肯定还是会害怕的，我如果现在拿把刀顶在你脖子上，你不也一样会害怕吗？”

“不，如果你只是拿把刀顶在我脖子上的话我肯定不会害怕。”

“怎么可能，只要你还活着，就不可能克服这种人类最本能的反应好吧。”

对于阮皓的话显的丝毫不相信，安以空笑着朝旁边的同伴摆了摆手，但是很快，男人就发现阮皓所说的话似乎并不是在单纯的逞能，那双和姐姐一样的青色瞳孔中，此时倒映出的阮皓的脸上，表情没有丝毫要开玩笑的意思。

“安以空，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们还是人类的错觉？”

“额，你别这样说嘛……”

“你希望我别说这种话，但是这就是我们所面对的事实，你知道吗？对于我来说，我作为人类的人生早就在第一次觉醒能力的时候就已经走完了，现在想想，人类这个身份确实没什么值得我们去执着的地方。”

将身体完全靠到身后的墙壁上，阮皓取下叼在嘴中的那根香烟，随后，转过头去不再看安以空那个显的有些惊愕的表情，香烟在男人的手中缓缓燃烧着，伴随着几缕烟灰的掉落，源家那个铺在走廊上的昂贵地毯也出现了几个焦黑的小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阮皓抬起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蓝天，阳光刚刚好被一层阴云所覆盖，最终，只给男人的视线中留下一道黑色的阴影。

“身为人类的阮皓早就死了。”

十三年前，皇后区——

夜空中的满月将不带一丝温度的月光洒在整条黑暗的街道上，在皇后区的夜晚，你很难在这里寻觅到一个人的踪影，除了不远处传来的几声若有若无的狗吠，能够和月光作伴的，也就只有草丛中不时响起的微弱的虫鸣，已经是深秋的时节，再过几天，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就要到来，到时候，就连这种虫鸣都会被大雪所掩埋，最终，一切归于一片死寂。

“嗒嗒嗒！”

细碎的石子飞快地滚过地面，和坚硬的水泥地接触发出一阵有节奏的碰撞声，在那之后，轻轻的脚步随之响起，就像是在给周围的虫鸣伴奏一般，虽然走动的步子很轻，但是却与这片环境意外的合拍。

“嘁，又到了晚上了吗？”

“一天过的还真是快，又到了这种让人恶心的时候了。”

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显的格外显眼，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的男孩子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就低着头往前迈动自己的步子，似乎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每一次，男孩的脚边在接触到一粒碎石的时候，他就会用力往前踢出一脚，犹如划破这片寂静空间的流星一般，碎石虽然可以打破这种令人压抑的气氛，但是终究是短暂的，等到它们滚到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之后，填满这片区域的，还是那阵挥之不去的黑暗。

“让我想想，今天他又会弄出什么新东西来，上次的那几根绳子可真是让我难受的不行，希望今天他可以收敛一点。”

站在原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男孩借着头顶冰冷的月光朝着四周张望了一下，左手边是一块杂草已经有一人多高的空地，被秋夜的晚风轻轻一吹，杂草们就会发出一阵窸窣的声音，草叶互相摩擦着，在视线中掀起一片起伏的波浪。

“应该还有一点时间吧，要不…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吧。”

将双手插在自己的裤子兜里，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就朝着前方迈开了步子，完全不及杂草的高度，男孩只是刚刚将步子踏进去的一瞬间，周围就已经被涌来的草叶所包裹住，似乎是有些难受，他皱了皱自己的眉头，但是很快，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他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的模样，然后继续往前迈进。

前方的道路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完全不记得自己已经前进了多久，男孩只是这样不知疲倦的走着，在这种一个人的旅程中，背影总是最孤独的，几片尖锐的草叶无情地划开男孩的皮肤，但是却并没有让他做出任何的反应，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男孩自始至终在做的，就只有迈开脚步这一个动作。

“唔……”

已经到了浪潮的尽头，当男孩再一次抬起手拨开前方的杂草的时候，眼前的景象终于出现了一丝改变，那是一片有着黄土暴露出来的空地，中心的位置还有几根废弃的水泥管和看上去脏兮兮的破烂秋千，就像是被什么人遗忘在了这里一样，这些废弃的东西躺在男孩的视线之中，在默默诉说着一个故事，而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做寂寞。

“藏在这里倒是挺隐蔽的，应该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找到你。”

“是被抛弃了吗？在被某个家伙玩腻了之后就只能孤零零地躺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看看你这个满身伤痕的样子，嘁，这种模样倒是让我挺熟悉的。”

将指尖放在那架已经差不多报废的秋千上，男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细细感受着秋千上的每一道凹凸不平的细纹，木头的表面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男孩只是刚刚将手放上去，就有一个清晰的指纹印子刻印在上面，木头的内里已经完全腐朽，还没等男孩将指尖完整地划过表面，其脆弱的表面就发出一阵清脆的破裂声。

“真是没用，这就已经坚持不下来了，你是个废物吗？”

发出一阵有些恼怒的声音，在听见木头破碎的一瞬间，男孩就停下手中抚摸的动作，整只手掌稍稍一使劲，随后，和瘦小的身材完全不相符的力量就在那块木板的表面蔓延开，更多的细纹出现了，只要继续保持这种力量下去，毫无疑问，这块用来承载秋千上重量的木板就会在男孩的手中化为腐朽的飞灰。

“咔擦！”

“啧，算了，反正就这样放着不管你迟早也会死掉的，不会反抗的废物注定就是这样的结局。”

又是一阵清脆的木头裂开的声音，就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男孩不耐烦地砸了一下舌，随后就放缓了手中握着木板的力气，动作在此刻变的极为温柔，完全看不见刚才那种狂暴的模样，男孩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已经完全不成样子的木板表面，随后，就将它放回了最开始的位置，月光洒在木板积满灰尘的表面上，仿佛给每一个细碎的缝隙都填满了银色的光辉，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空虚的清冷。

“嘿咻！”

一步跳上旁边堆叠放置的废弃水泥管，男孩给自己找到了最顶端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然后就一屁股坐了上去，耳边可以听到的，除了夜晚细微的虫鸣，就是草叶相互摩挲的声音，缓缓闭上自己的眼睛，细细感受着周围的环境，一瞬间，本就寂寞无比的背影被月光衬托的更加孤单。

“谁也看不见，谁也找不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也会有这样一个地方，能够让我像现在这样一直藏下去呢？”

“好冷啊，光是这样在这里就觉得好冷啊，明明今天气温还不是太低的，但是为什么，我光是这样在这里思考都会觉得想要发抖……”

“这种情绪叫什么？我记得妈妈以前给我说过的，是叫做失望吗？搞不懂，我到底在对什么失望，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明明这个生活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不应该会有失望的情绪才对。”

用右手扶住自己的肩膀，男孩身上的衣服在这样的深秋之夜中显的格外单薄，明显大了几号的袖子此时在晚风的吹拂下空荡荡的，只要稍稍打量一下，很容易就发现在他那个已经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伤痕，他抬起头，学着大人们口中的样子仰望起头顶空荡荡的夜空，就在此时，那个清冷的月光之下，突然就划过一道闪亮的星痕。

“这是……”

挣扎着往前探出自己的上半身，似乎是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男孩用双手支起自己的身子，然后将注意力完全放在已经恢复原样的夜空上，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完全没办法在这样的位置保持住平衡，还没等男孩看的更清楚一些，眼前的世界就开始摇晃个不停，随后，后脑勺一阵吃疼，男孩就趴在地上变成了一副人仰马翻的姿势。

“这是流星吗？是不是要许个愿？”

“额，已经不见了。”

流星总是转瞬即逝，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男孩从地面上爬起身，然后重新看向刚才那道星痕出现的位置，夜空是一如既往的漆黑，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说起来，我似乎完全不知道该许个什么愿望。”

“要很多钱吗？似乎没什么用，我这样的人不管许下什么愿望都不会对人生有什么改变吧，反正神也从来不会听到我对他的祈祷。”

从地面上缓缓站起身，最后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破碎不堪的秋千，视线在那块已经满是细密纹路的木板上多停留了一下，似乎是还想要再交代些什么，但是，最终，男孩也只是摇了摇头，然后重新走向前方生长茂盛的杂草，草丛伴随着男孩的动作微微摇曳着，就像是在做着欢迎的动作一般，将他送上归途。

街道两边昏黄的路灯，空气中还夹杂着一缕人类活动特有的烟火气息，在这一刻，随着男孩走路的动作一起萦绕在上空，伴随着旅途的不断缩短，前方充斥着的已经不再是一片黑暗，万千的灯火就像是指路的信标一般，在男孩的瞳孔中闪耀着，对于此，男孩只是流露出一个厌恶的眼神，随后，就转过一个转角，然后踏上了一个小房子门前的阶梯。

“终于还是到这个时候了。”

站在小房子的木门前，动作都显的有些犹豫，男孩使劲地揉了一下本就乱糟糟的火红色头发，随后又朝着身后看了看，夜晚的路上没有一个人，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自己一般，房间之内，烛火微微摇曳，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

“嘁，我明白的，这是注定的。”

深吸一口气，男孩抬起自己的右手，动作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男孩眼中的那份迷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更像是一种坦然。

“父亲，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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