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进城

两天之后。

暴雨在邵羽启程返回王都的黎明时分就已经没有再继续肆虐，但因为要赶着回王都复命，所以她完全没有停下来休息或者说将那已经湿透了的斗篷和内衬更换一下。

父王的耳目众多，此时必定已经知道了她完成了阳村的调查任务，那他一定已经算好了自己的归途所需要用到的时间。

曾经有一次自己耽误了半日，被罚在广场上当众鞭笞了十五下。

而且行刑所用之物是用萨拉曼德尔〔火蜥蜴〕的筋制成的具有火属性灼烧效果的刑鞭。

挨了这十五下，邵羽当场晕死过去，虽然有王家的神术替她疗伤，让她避免留下了伤痕，但仿佛是故意要让她记住自己所犯的过错有多严重一般。

她的父亲在命人给她治疗伤口之时，故意留下了最长的那一条疤痕。

那是她永远都无法抹去的另一道印记。

自那之后，每次任务完成，邵羽不会有半分耽搁，即便是身受重伤，在马背上几近昏死过去，也仍然拖着狼狈的身体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回了王都复明。

这一次还算幸运，没有受到任何会耽误行程的伤痕。

夜火王的出现也帮她解决了押运犯人时遇到的困难。

今天是规程的第二日午后。

她已经踏足到了王都境内，远处高耸的古朴宫殿已经映入了眼帘。

在那高高的宫殿之下，围绕着一排又一排的街区，这边是居民区，从内到外，依次象征了居住之人的身份高低。

虽是如此说，但能住在这王都内，怎么样也不会低贱到哪去。

羽公主直到骑着马踏到了守门侍卫的身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翻身下了马，轻轻拍了拍这匹已经累坏的骏马的鬃毛，这马几乎是没有任何停歇，载着她直接一路赶了回来，现在看那眼神，也像是疲惫到了极点。

邵羽牵着马，拉到了城门口，跟随一众要进入王城的居民一起接受检查。

“站住。”那头戴着钢盔，身形高大的侍卫在检查到邵羽时，却横枪拦在了她的身前，在那钢盔之下的那双锐利的双眼，似乎是在打量着身前骑着马匹狼狈不堪的少女。

紧跟着，就看到这侍卫露出了极其厌恶的目光，他带着不耐烦的口吻说道。

“王都境内，不允许任何难民出入，滚去别处。”

羽公主愣了一下，随机摘下了兜帽，看了看这名侍卫，刚想说什么，但就见这侍卫突然捂住了鼻子，就连排在自己的那些百姓，也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邵羽也意识到了什么。

这可是淋了暴雨，沾了泥泞，阴了两天的衣服和斗篷，还有那都快打结的头发，自然会有怪味儿。

“赶紧滚！别在这逗留！”他说着，直接伸手要去推那羽公主。

他这一下推的极其用力，直接将身形娇小的邵羽推的倒退了好几步。

但羽公主也是可以理解，毕竟自己现在这样，谁又能想到，这竟然是一名公主？

“我不是难民。”

她轻声说道。

“我是四公主邵羽，奉命前去阳村调查阳村缴粮之事，现在回来向父王…”

“哈哈哈，公主？就你？？”侍卫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之事，他一边大笑着一边朝着站在另外几处地方的侍卫喊道。

“喂，快来看，这有人冒充公主，我虽然没见过羽公主，但是我也知道所谓公主，那就是千金之躯，一点也不能玷污，但你看看你。”

说着他故意凑近闻了闻，露出了及其恶心的表情说道。

“滚回你的臭水沟里去，别在这儿碍眼！”

另外几名侍卫也跟着哄笑起来。

不过有一名稍微年长一些的侍卫却皱了皱眉，他小声说道。

“...我的确听说羽公主受了王命去调查阳村之事，会不会真的…？”

听到老侍卫的话，那几名嘲笑的士兵也都住了口，再次打量了邵羽一番之后，也都是摇了摇头。

“不可能，羽公主外出办事，随行的人就算再少，也不可能一个也没有吧，她一定是想混入镇上借机偷盗的无耻之辈！”

侍卫这话一出，后面排队等着检查的百姓也开始哄闹起来。

“快滚开，别挡道。”

“脏兮兮的，怎么可能放你进城，只要你踏进王都一步，就是对王都的一种污染。”

“瞧她身上这味儿，哟呵，还有这头发，居然是纯白色的，简直和怪物一样啊。”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

羽公主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那些侍卫，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想不到会在自己家门口被自己的百姓和侍卫如此对待。

她也不愿意再和他们争辩，倒不是她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守城的将领，她当然认识，毕竟经常被派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任务，每次都是秘密出发，但总归会有守城将领替她放行。

此时只要唤出那名守将，自然便可以通行。

可这样一来二去，耽误时间不说，这些侍卫肯不肯为了她去惊动守城军官，这个还不一定呢。

于是她牵着马，打算先让到一边，等赶时间的百姓先进城。

就在她拉着马匹走到一边时。

刚才那名持枪的侍卫却仍不肯放过她。

他指着邵羽吼道：“臭乞丐，你是听不懂话！？你就算呆在这也污染了我们王都的空气，给老子滚别处去！”

说着就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教训她一下，最近偷偷混进城的难民越来越多，盗窃事件也越来越多！就该好好收拾一下这些混账东西！”

“对，没错！让她滚出去！”

“光是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就让人恶心的了，为什么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自己滚开呢？”

又是一阵喧闹，矛头都直指着邵羽。

那侍卫得了四周群众的支持，也肆无忌惮地舞了几下手中的长枪，枪尖直指羽公主，恶狠狠地说道。

“听到了吗？臭乞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滚远点！”

邵羽露出的左眼微微凝视了侍卫片刻，又看了看四周的群众，她的眼神里隐隐透着一丝寒意。

随后她轻轻叹息一声，牵着马，打算绕着城走到没人的地方再想办法进城。

吴祁已经在今天上午十分给她留下了记号，表示自己已经先行回城。

此时她也没办法联系上吴祁，自己身上还真没什么可以证明自己是王都公主的证明。

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情况。

那士兵看着羽公主没有继续逗留的意思，嘴里又骂骂咧咧了几句，趾高气昂地回到了城门前。

“…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她要真的是？”

那名老侍卫一直忧心忡忡，多年来在战场上历练的眼神告诉他，这个狼狈的少女似乎和一般乞丐难民不太一样，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倒真有几分皇家的影子。

“你怕什么。”年轻侍卫明显是不太看得起这老侍卫。

也对，在战场之上混迹了半辈子，到老却落得来看守城门，这不是胆小怕死没有立过功，就是胸无大志安于现状。

不管是哪一个，都被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士兵所不齿。

在他们眼中，这老头子就是来这城门口混吃等死罢了。

“莫说她不可能是羽公主，就算她是，你想，羽公主…能和其他公主相比？那可是个脸上带着龙印的罪人，我拦住她不让她进城，也是不想让她身上的污秽之气玷污了我们王都的圣洁。”

听着这年轻人振振有词说着这些话语，老人不免一声叹息。

他慢慢走到了羽公主身旁，低声叫住了她。

“...你真是羽公主吗？”

邵羽看了看着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人倒是不怎么在意她肮脏的穿着和身上散发出的怪味儿，他仔细凑近打量了一番，但还是不怎么确定。

这羽公主几乎从来不会 随同王家参加任何大型。

在公共场合几乎也没有露过面，只听说她是王都的罪人，是被邪龙诅咒所诞下的毒瘤。

但是毕竟是王的血脉，这些言论也只能是在民间悄悄地蔓延着，从来不敢在公共场合谈论。

但羽公主受到所有王家所唾弃，甚至恶心，这早已是公开的事实。

此时这老侍卫虽然认不得眼前的少女究竟是不是羽公主，可他能从那污泥之后看得出这是一张十分精致美丽的面庞。

这绝不可能是一个长期挨饿受苦的难民所能拥有的面庞。

“...羽公主，您…您受苦了…”

见这老侍卫居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邵羽居然愣在了原地，这还从来没有一个陌生人对自己说过这种话。

一般分配给她的侍卫也会装模作样的保护她，但是每次都会在危难时刻各顾各命，他们就算互相掩护撤退也绝对不会去冒险保护邵羽。

“...您相信我吗，大人。”邵羽微微一笑，看着老侍卫布满邹纹的老脸，上面尽显了岁月刻上的沧桑。

“...一年前，我的村子被山匪侵占，王家因为那里是边境的缘故，所以迟迟不肯派兵去营救，后来听说王上派了秘密人员前去展开剿匪，不到一个月，那些山匪居然悉数被人诛灭…其实那些被救的村民都知道，救了他们的就是那一直在执行秘密任务的四公主邵羽…请原谅我直呼您的姓名…”

邵羽回忆了一下，一年前吗。

的确是有这样一次秘密行动，父王命她带着亲信一人外加侍卫20人，前去剿灭位于边境山区内占据了村庄为非作歹的山匪。

而这群山匪人数足足有着四百余人。

这无疑像是一次自杀行动，但邵羽依然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20名侍卫从头到尾都不肯听她的任何安排，导致十人在一开始就落入了山匪的陷阱丧命在了乱箭之下。

但后来邵羽的夜袭斩杀了对面数名头领之后，这剩下的侍卫才开始慢慢听从她的安排。

在她巧妙的安排下，这群山匪被分成了数波，并被逐个击破，山王也被邵羽当场斩杀。

虽然这些村民受了很多苦，但是好在是保住了一条命。

那些侍卫虽然十分钦佩羽公主的谋略和武力，但碍于知道她是王上所厌烦的罪人，所以也没敢说什么，只敢悄悄地和村民说，救了他们的是王都的四公主邵羽。

这些村民感恩的戴德，但也被邵羽严令禁止说出自己的名字，否则她下一次再来，会比山匪更可怕。

其实村民们心中都了解，这公主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他们，毕竟和一个罪人公主关系走的太近，难免会收到牵连。

因此这件事一直被村民们藏在心中。

山匪之乱最后被定为了内讧，然后被当地军队抓住了机会一举击破。

整件事没有任何邵羽的影子。

因此这老人突然提到那事，邵羽也略微感到一丝诧异。

“是邹村幸存者的家人吗？”

她轻声问道。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警惕地朝后看了看，小声说道。

“羽公主…您随我来，这边有可以进城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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