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或受外力影响,或受生前执念所困,死后依旧行走于人间的人。他们从变成僵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算是死了,可是也不能说是完全活着。他们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本应该是死者的他们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活着”的追求——亦或是嫉妒。”
“张异,就算是你口中说自己没有对生者的羡慕——或许是嫉妒,你在内心深处,也一定会有这种想法的。这不丢人,因为这是人之常情,亦或是僵尸之常情。”
在调制毒药的时候,换上病号服的张异没来由地想起阿黑说过的这句话。他真的对“活着”羡慕吗?他真的嫉妒生者吗?他不知道。但是他真的很庆幸自己还活着——虽然是不完全地活着。然而到了羡慕的地步吗?至少现在他自认为是没有的,但是往深处想呢?他真的不知道。
他现在在自己住院休假所待着的单人病房,房间的床铺上摆着一张矮桌,还有大量的瓶瓶罐罐以及实验器材。桌子上的酒精灯灯芯燃烧着,加热着烧杯里的液体。
这份液体是一团乌黑的黏稠物质,或许该称呼它为半液体比较合适。被加热的液体没有半点沸腾,只是缓缓散发着淡薄的黑色水雾。张异坐在床上将双手并排悬在烧杯杯口上方,轻轻念诵着不知名的音节,将雾气聚拢在手中。他时不时地咳嗽几声,双手微微颤抖,看起来有些脱力。
“这是死灵术?”凯萨琳的声音打断了张异的行为。他连忙问道:“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凯萨琳没有回答张异,而是走到床边,看着烧杯里的液体,“将毒物加热祛除里面的杂质,留下精华?很基本的做法。但是你这样做很奇怪啊,这瓶瓶罐罐的是何静帮你准备的吧?明明她可以帮你准备更好的工具才对啊?”
“不好意思麻烦她那么多,而且——呜咳咳咳咳咳——我有一些小法术想要试试看。”张异的手掌开始**手中的水雾。水雾被他塑造成了一团圆球,在不断被灌输入的水雾的填充下逐渐变得越来越大。
当张异差不多握不住圆球的时候,抽出手,单手拖着圆球,另一只手熄灭酒精灯。他迈下床,拿起一个不透明的罐子,将圆球小心翼翼地塞进去后快速密封好。因为自己的不间断的咳嗽,他差点让酒精灯的火焰烧到自己的手指,圆球也差点脱手而出。
“你这是在——”凯萨琳看到自己的管家拿起一支毛笔,在罐子的表面描绘图案。
“一种法术,算是炼丹术吧。我在里面事先装了一些树脂,等一下我会加热这个罐子并对里面的混合物塑形。这是我根据秦天的抗毒能力专门准备的,本来有尸犬石是比较好的,可惜这玩意太危险而且太贵重,只能自己做一个相似的。控制好分量应该可以一下子毒翻秦天还不伤他性命。”
古时候战乱之际,尸横遍野,野犬就地以死尸为食。这些野犬身上往往积满了死者生前的怨气和死后的污秽,在罕见的情况下,它们的心脏会变成致毒之物,在死后尸身腐烂之下,心脏残留下石头一样的东西,这便是尸犬石。在死灵术中这是非常珍贵的材料。
“可惜没有炼丹炉只好拿罐子瞎凑合了——呜——咳咳咳咳咳咳”张异话刚说完,凯萨琳便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一个电饭锅大小的炼丹炉,砸一般放在床铺上。这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床铺的四脚发出了呻吟声,听起来随时都要崩塌。
“这个炼丹炉是我的收藏,我看看你可以炼制多高等级的石头。话说这个炼制出来的东西应该有自己专门的名字吧?”
“尸血石,因为这是我用自己的血液炼制的。”
“我看看你可以炼制多么强的尸血石。”凯萨琳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不用担心我,我的身体素质可以承受得住这么点毒气。”
“谢了,大小姐。我把秦天的一些相关的情报写在纸上了,这是我对于他的实力的情报的一些理解,你可以看看。”
“所以说,您到底记不记得正事了,凯萨琳小姐?”杰西卡终于忍不住了,从门后走出来,用力拍了拍凯萨琳的肩膀,“您反复跟我保证,不会忘记正事,结果反而被一点小技术给转移了注意力了。”
“啊对对对,我差点忘了。张异,你要如何解释对秦天的行为?”
“我不过是调查一下秦天的手下们为什么实力突飞猛进,所以就把人家约出来问了问,结果一不小心起了冲突。”张异轻描淡写地讲述了自己和秦天之间的冲突,仿佛他只不过是和秦天有了一点点小小的矛盾。然而实际上他和秦天都是想尽办法揍趴下对方,秦天更是希望张异能够就这么去死。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凯萨琳无奈地说,“杰西卡,复述。”
“是,小姐。”杰西卡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份报告,交给张异,“你用尸毒侵蚀了秦天的经脉,殴打人家多处骨折,甚至到了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地步——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张异笑了笑,念了一段话:“耶稣问他说:‘你名叫什么?’回答说:‘我名叫‘群’,因为我们多的缘故’。①”
凯萨琳很快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是耶稣基督当年行神迹的故事,他问受鬼魂苦难的可怜人的名字,可怜人自称“我们”,名字是“群”,暗示自己身上的鬼魂众多。
“你在秦天身上降下了大量的鬼魂?”
“不是降,是植入。复数级别的鬼魂。虽然只是我的人造魂魄,不过少说十几个的量够秦天受了。虽然这些玩意容易被祛除,但是本身就是为了更好破坏他而强行植入,不会考虑排异的问题,光是排斥反应就够秦天受苦了。再加上他中毒那么深,估计不找人帮忙是不行了。”张异解释道。
“不错啊,张异。不过你还是要考虑更多一些。”凯萨琳指导,“留对方一口气,至少不妨碍生活,但是剥夺他们在那一刻的反抗能力并且给予尽可能多的痛苦,可是一个技术活。”
“嗯——咳咳咳!”杰西卡故意咳嗽几声,示意凯萨琳注意情况。
“杰西卡你怎么啦?身体不好?去找何静给你开点药。”
“正事啊!”杰西卡一记手刀敲在凯萨琳的头上。
“好吧好吧,说正事。张异,秦家的人开始来找你算账了。他们要质询你对秦天的暴行,所以做好准备。”
张异看起来一派轻松,“秦天何许人也?反正会沦落到来这儿打拼黑帮的地步,估摸着就是个落难子弟,对我的质询估计也就是过过场罢了。”
果然无知者无畏,凯萨琳心想,同时脑补着张异如果知道了秦天是秦家少主会有何感想。
“秦天是秦家的少主。他父亲秦震华离开了秦家自己建立了势力,而秦天则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虽然不知道理由,不过秦天应该是被作为下任家主而接受历练的——虽然他还不知情,不过现在应该是知道的了。”
张异的表情是吓得不知所措,是发呆发愣,还是慌慌张张地否认现实?凯萨琳脑补着接下来的画面。
“哦,我知道了,所以呢?”
“啊?”本来凯萨琳准备张异出现上面三种猜想的其中之一的时候,就用自己的长篇大论教导他。结果没想到张异的反应是如此平淡以至于凯萨琳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只见张异走进厕所里换好自己平时的那套衣服后,提起自己的手提箱,迈步离开病房,“我知道怎么做了,他们人在哪?”
这时候何静从病房外面突入,一个飞身踢将准备出门的张异踹倒在地,咆哮道:“医院要注意卫生!病房调制毒药记得关门!”然后愤愤然转身离去,用力关上门。
“你——们——两——个——”张异记得很清楚,自己已经关上门窗了,是凯萨琳和杰西卡进来后忘记关门,害得自己受到了这么个无妄之灾。
“约谈地点就放在太平间吧。”凯萨琳看着脖子差不多断了的张异,对杰西卡说道。
“喂!”
(注释:①出自《圣经》中《马可福音》第五章第9节中的一段故事,耶稣遇见了一个被“污鬼”附身的人,耶稣问那个污鬼叫什么名字,污鬼说我们叫“群”,因为我们数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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