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的复活（一）

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艾格鲁的一生十分短暂，试着回想自己在20年人生当中做的事，丝毫不觉得自己度过了一个有意义的人生。

欺骗他人，伤害他人，保护他人，躲避他人，艾格鲁身处在人类的社会中，不管做出过什么行动都只归类为一种动机，那就是为了活下去。而仅仅如此，艾格鲁就感觉一次次被压得喘不过气，甚至会觉得活着太累，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因此他早已不畏惧死亡，本身就形单影只一个人也了无牵挂，这辈子向命运反抗的次数已经多到无法一一去细数，实在是感到厌倦了。但他也不会去刻意寻死，因为那相当于否定了至今为止挣扎过来的人生，证明自己是个弱者，他无法忍受。也许艾格鲁一直在寻找着一个可以让自己慷慨赴死的机会，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并非有什么英雄的大志，绝不是为了保护国家和人民，仅仅是随心所欲地活着，最后便随心所欲地赴死。就算有再多的人希望他活下去，对于艾格鲁而言那些人都无足轻重，说出来的话也毫无价值。

没错，艾格鲁并不是什么英雄。

如果真正了解他这个人，谁都不会认为他是英雄吧，正是因为不了解他，才会把他整个人擅自美化，想象成一个无私奉献的大英雄，甚至流传出从来没有发生过的美谈。而当事人本人，对这一切发生过的事都毫不知情，就这样从朦胧中醒来……

“这里是……哪里？”

艾格鲁时隔一百年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第一反应以为自己来到了死后的世界，但身体感受到的温度却跟现实世界相差无几不禁感到了困惑。

天上的星星，洒下的月光，深夜的凉风，摇曳的树叶，在印象中都是司空见惯的场景，如果这里是死后的世界未免太缺乏惊喜感。

“感觉自己还活着”和“自己不可能还活着”两种观念在大脑中产生冲突，但随后艾格鲁发现了可能为自己解答疑惑的存在。

（女人？）

一个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的女人正与艾格鲁保持着一定距离观察着他，很显然是为了便于融入黑夜之中。外表清秀端正看起来还很年轻，但仅仅从她的眼神就可以看出她已经完全褪去了年轻的稚气。还有着一头即使在黑夜中也被月光照得很清晰的银白色头发，给人一种神秘的美感。艾格鲁对这样的面容并没有任何印象，从她的表情中也读不出任何讯息，而对这样的人他是最警戒的。

两人就这么互相打量了对方一会儿，最终还是女性那边先开口了。

“该说早上好么，勇者艾格鲁先生。”

“你是什么人？”

“我的名字叫蕾依，身份是魔女，是我把你复活的。”

名叫蕾依的女人爽快地回答了艾格鲁的问题，但说的话却令他感到十分费解。

“复活？怎么办到的？”

“我使用了复活魔法，仅此而已。”

“你说魔法？”

难以置信，即使艾格鲁对魔法一窍不通，他也不觉得魔法可以办到这种事。

“虽说是魔法，但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能使用，这种魔法只有极少数魔女才能使用，也就是说我就是那其中之一。”

“魔女？”

艾格鲁对这个词很陌生，因为他之前根本就没接触过什么魔女，也不知道有那样的存在。动了动手指，然后撑起身体，这一切的感觉都太真实，曾经受过的致命伤也已经不见了踪影。即使她说的话有多么令人费解，自己现在还活着就是最有力的铁证。

“刚刚复活，想必你有很多问题要问吧，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先说清楚。”

“啊？”

注意到蕾依居高临下的眼神，艾格鲁预感到她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你并不是作为人而复活的，现在的你是——不死者。”

“你说……什么？”

不死者根据类型总共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骷髅系不死者，没有经过火化的尸体被黑暗的魔力侵蚀后变成一具会活动的骨架，由于没有肉身，能力上限不如人类，威胁度并不是很高。

第二种是僵尸类不死者，在尸体腐烂之际被活性化，具备极强的攻击性和传染性，属于威胁性较高的不死者。

两种不死者普遍都没有生前的记忆，也没有智慧，只会专注于杀害活物。

但很明显，艾格鲁以上两种都不符合，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名字和生前的经历，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有温度，和死前没有任何区别。所以被告知自己是不死者的时候，艾格鲁只觉得她是在开恶劣的玩笑。

“你是至今为止从未出现在人世的新型不死者，会感到困惑也在所难免。”

“适可而止吧，满嘴胡说八道的女人，现在的我不管怎么看都是……”

“摸摸你自己的心脏吧。”

“什么？”

艾格鲁以为用带有压迫力的语气说话就会让女人从实招来，但她的样子却毫无动摇。

“如果你还是人的话，那里应该还会有跳动吧。你只需要把手放上去确认就明白我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了。”

自己会变成不死者简直荒唐至极，或者说艾格鲁不愿意相信自己会变成不死者。但听了蕾依的这番话，即使感到犹豫他也不得不按她说的做。

人的心跳如果不是在剧烈运动之后或者受到惊吓以外一般自己是感受不到的，所以艾格鲁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毫无异样。带热的体温，能自由活动的躯体，拥有作为“人”的意识，虽然艾格鲁之前并没有成为不死者的经历，但拥有这样的体感还能算不死者的话，那将会颠覆人类的常识。

而事实上，艾格鲁正即将感受到这一点。

没有感受到心跳。

即使把手捂得再紧，依然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心脏、脉搏，不说发生异常，是根本就没有。甚至有意识地屏住呼吸，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适，整个身体内部一片“死气沉沉”，到底是什么在维持身体的运转完全是一个谜。

这样的现象，也就只有“自己是不死者”才解释得通了。

“这就是现实，勇者艾格鲁。”

即使知道艾格鲁正面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蕾依也没有向他投去安慰的话语。而这种态度正成了艾格鲁情绪爆发的导火索。

“你说……是你把我复活了是吧。”

“是这样没错。”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艾格鲁愤怒了，死后竟然也无法平稳度日，甚至还被人复活成不死者。不如说复活本身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天大的麻烦，自己根本不期盼这种事的发生。这个自称魔女的女人究竟有什么目的，根本就无所谓，艾格鲁生平最恨的就是不顾他人感受的家伙，他现在只想让这个女人知道吵醒一头沉睡的野兽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艾格鲁绝非什么善人。

如果是作为人他还能对自己的行为有所克制，但在不得不接受他变成了不死者的事实之后，心中的欲望变得毫无克制。既然自己成为了不死者，那就不用受人类条条贯贯的束缚，做出多么没人性的事都会被认为“毕竟不是人”从而被接受吧。怀着这种想法，艾格鲁心中破坏一切的想法占据了大脑。人类，杀。魔物，也杀。干脆将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消灭殆尽好了。因为自己死后得不到安宁，那就杀光所有生物，永远不让自己被打扰。而现在，就从让自己产生这种想法的罪魁祸首开始泄愤，哪怕那是让自己“复活的恩人”。

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杀气，艾格鲁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蕾依奔去。

然而愤怒的他眼里只注视着蕾依，而忽视了其它的方向。

“什么？！”

艾格鲁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缠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就被重重缠绕动弹不得。

不知从哪里生长出了粗大的藤蔓，很显然这绝对不是这个森林里的自然生长物。艾格鲁怒视着蕾依，但同时也对轻易中了套的自己感到可恨。如果没有一时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话，这种程度的束缚本来他是可以避开的。

“没想到曾经被称为最强的勇者大人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人抓住，看来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嘛。”

“最强的头衔只是别人擅自加上去的而已，我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自称过。而且你这奇妙的招式是什么？可以控制藤蔓的魔法我可从来没听说过。”

“说的也是，勇者大人似乎对魔法一无所知的样子，会落到这幅境地也是没办法的事对吧。”

“臭女人，不要用那个名字来叫我，听起来非常让人不爽。”

“哎呀？好歹是我表达尊敬的称呼，惹你不快了吗？”

光是看到艾格鲁那双丝毫未褪去杀意的眼神就知道他到底有多么不快，蕾依感觉真的像叫醒了一头沉睡的野兽一样，任他扑过来的话可能会真的死无葬身之地吧。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被人复活理应来说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但艾格鲁的心里很清楚，他是因为存在利用价值才会被复活的。因为自己作为勇者的事迹影响深远，于是有了崇拜者复活他一心只想和他见一面，怎么可能存在如此天真的事情。艾格鲁第一眼看到蕾依就明白了，她对自己没有产生任何感情，眼神里似乎还有着对未来的长远打算。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艾格鲁可不愿意被人当作称心如意的工具，反正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我就直接称呼你为艾格鲁吧。”

“随便你，反正相处的时间不会太长。”

“先别急着下结论，虽然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大致能猜到，总之我这样把你束缚起来只是为了让你冷静一下而已，我们先好好谈谈吧。”

确实在这样动弹不得的情况下，艾格鲁也只能冷静下来了。但他可不觉得和蕾依谈话有什么意义，认定她不管说什么自己都不会改变想法。

“我觉得你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有什么不好的，你就当是久违地陪人聊聊天不就好了，听了我的话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艾格鲁不屑地哼了一声，不过到底有什么谈资才让蕾依说出那种话他确实有些好奇。

“那我问你，复活我的目的是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存在只有你才能胜任的事。”

“只有我才能胜任的事？”

“你知道自从你死后已经过了多久吗？今年正好是你逝世100周年。”

（100年？已经有那么久了吗？）

对于艾格鲁来说，他和魔物大军战斗的经历仿佛只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仅仅是睡了一觉之后外面的世界便已经过了100年，真希望这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过了100年后肯定已经没有人认识自己了，即使名字流传了下来，走在街上也肯定没人会像老朋友一样来搭话，现在的世界对于艾格鲁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的，因为他本来不该仍存在于这个世界。

“没想到100年后人类竟然会使用复活魔法了，大概我已经无法融入人类的社会了吧。”

“不，如果我把人的尸体变成了不死者这件事流传了出去，其他人会不会把我当人看还是个问题呢。”

“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选在深夜的森林里进行这种偷偷摸摸的魔法实验啊。”

至少暴露出去的话肯定会变成人类的敌人就是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不过我的事怎样都好，我想说的是自从你死后的100年里，虽然魔物都安分了一段时间，但最近几年又开始活跃了起来，甚至出现了一些棘手的新魔物。”

那是当然的，艾格鲁最大的功劳仅仅是打败了魔王及其一部分手下，凭他一己之力不可能消灭所有的魔物。

“那又怎么了？事到如今你不可能说让我把所有魔物都消灭干净吧。”

“当然不会是那种大材小用的事，你应该对付的是只有你才能对付的敌人。没错，比如魔王这类的。”

“魔王？”

出现了一个让艾格鲁感兴趣的名字，随即想起了曾经和魔王战斗的一幕。但他也清晰地记得在那场战斗中战胜了魔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像样的敌人吗？

“你是说新出现了跟之前的魔王同样强大的存在吗？”

“可能吧，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魔王的部下用什么方法将之前的魔王复活，就跟现在的我和你一样。”

考虑到魔物的存在不适用于人类的标准，确实无法否定那种可能性。

“然后你是想让我对付那个可能复活的魔王，或者是跟前任魔王同样强大的存在是吗？”

“正是，这个国家还需要你。”

艾格鲁假设那个魔王复活的话，确实会再次在人类社会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普通实力的冒险者根本奈何不了他吧。然而，这并不能构成艾格鲁非出手不可的理由。

“很遗憾，我对那种事没有兴趣。”

“为什么？”

“原本我就不应该活在这个时代，不管出现了多么强大的敌人，如果没有我就无法解决问题的话，说明人类也就到此为止了。”

艾格鲁的论证很简单，他认为一个人的存在并不能左右所有人类的命运。能够击退魔物大军，只不过是因为“恰好是他”罢了。就算没有艾格鲁出面，人类依然可以战胜魔王，就算艾格鲁不成为英雄，也会有其他人成为英雄。只是艾格鲁不出面的话人类可能需要付出更大的牺牲，仅仅是因为只牺牲了他一个人才得以成为众人崇拜的英雄。但如此一来他的存在就会被夸大化，让人以为不管出现多么强大的敌人，勇者艾格鲁都能迎刃而解而去依赖他。但实际上那是一种害怕自己承受损失，而将责任全部推给艾格鲁的行为。100年前这样做的结果是艾格鲁战死沙场，但现在又复活他说是又要让他对付棘手的敌人，相当于本来就是处处被人利用的人生到死后还要被挖出来利用，简直令他感到作呕。所以艾格鲁再也不会选择帮助人类，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再做多余的事只会让世间变得更加依赖他。

“帮助人类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我再也不能真正复活了不是吗？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老病死，也不能度过像一个普通人的安稳日子。而且就算帮助了人类，我的不死者身份曝光的话就成了人类的敌人，那还不如直接成为魔物的同伴应该还更容易被接纳。”

“你难道已经没有作为人的良知了吗？”

“作为人的良知？”

艾格鲁打心底里嘲笑着蕾依的这句话。

“那种东西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抛弃掉了，这世界上到底存在着多少披着人的皮却干着不是人事的人你也许不知道，我可是看多得都要吐了。”

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是世人敬仰的英雄，蕾依在和他的谈话中已经领悟到自己是复活了一个多么扭曲的存在。

不过这样也好，比起满口正义舍身取义的正人君子，艾格鲁的表现反倒更像是一个人。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着，也应该那么活着。出现单方面受益的交易自然会去怀疑，所以艾格鲁不愿意插手世间的矛盾倒也能理解。换句话说，如果能够提供相应的好处就能让艾格鲁为自己所用。更重要的是蕾依的目的反而不能让正义感高的人去做，说想让他讨伐魔王伸张正义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是一个用来让她看清勇者真实面目的幌子。从结果上来看，艾格鲁的性格正如了她的意。

隐藏起自己的笑意，蕾依向艾格鲁投去冰冷的目光。

“如果我说不听我的命令就让你重归尘土，你会怎么做呢？”

对此艾格鲁更加不屑一顾。

“真是可笑，以为那样的威胁会有用吗？我对这个世界可是一丁点的留恋也没有，随便你喜欢吧。”

又不是自己愿意复活的，蕾依的这个威胁自然不会有任何效果。

“是这样啊，那就来试试这一招吧。”

蕾依拿出了刚才割伤自己的小刀，特意亮给艾格鲁看。

“拷问……是吗？长着一副美人的脸却想做这种事，有意思。”

拷问，通常指通过让人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来达到逼供的目的，艾格鲁这种情况就是为了让他乖乖就范，听从于自己的命令。一般人肯定忍受不了那种折磨人的酷刑，但艾格鲁就好像不知道“害怕”二字怎么写一样淡然地看着蕾依手上的小刀。接下来她会挖自己的肉，还是挖掉自己的眼睛，割掉自己的耳朵，艾格鲁进行着这样的想象。

“谁说我要对你进行拷问了？”

“啊？”

然而蕾依的回答却让艾格鲁出乎意料。

“好歹也是名留青史的伟大勇者，我可不觉得区区拷问就能让你就范。我只是想进行一个实验而已。”

“实验？”

虽然没有产生恐惧，但艾格鲁有些动摇。因为眼前这个魔女她了解很多艾格鲁不知道的知识，言行和举止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你现在的肉体并不是你原本的肉体，而是通过我的魔力再构成的。复活了的仅仅只是你的灵魂，也就是说不管你的意识如何，你的肉体是跟我联系在一起的。而现在的你是不死者，不吃不喝不睡也能正常活动，不会中毒不会生病，身体不会受伤因此也不会因为外在因素死亡，正可谓是理想的身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光听蕾依说的这些的确是非常理想的身体，但艾格鲁预想到这个女人说的话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我所使用的复活魔法实质上是一种契约魔法。我维系着你的生命，相对的，我便得到了你的控制权。但这个控制权并不是控制你的意识，很遗憾没有那么方便，仅仅只能用强硬的手段使你屈服而已。”

说完，蕾依用小刀自己的手指上轻轻划了一下。看起来并不像是自残，就像是开玩笑一样浅浅的伤口出现在了手指上，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样的伤口仅仅会感到一些刺痛，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事实上蕾依本人也正是如此。

而她一开始就没关注自己的情况，而是一直在注视着艾格鲁会有什么反应。

“额！”

也正如蕾依所预料的那样，艾格鲁身上产生了变化。

蕾依划的是自己左手的食指，而同样艾格鲁的左手食指突然像被火烧一样传来了强烈的痛楚。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被人用刀子以微妙的不切断手指的力度刻划着一样，一阵又一阵的痛楚袭来，迟迟难以消退。但不可思议的是，艾格鲁的手指根本就没有任何外伤，完全就是内部传来的疼痛，给他带来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痛苦。就好比拔牙痛苦还是牙疼痛苦这个问题上，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以短痛代替长痛，以外痛代替内痛，因为没人能够经受住持久的折磨。最残酷的拷问方式也并不是肉体的折磨，而是不让人睡觉，让他慢慢地体会到身体内部正在一点一点衰竭。艾格鲁感受到的痛楚就属于这一类。而造成这种现象的，仅仅是蕾依在自己的手指上划了一道非常浅的伤口。

“现在的我相当于是你的饲主，当饲主受伤的时候，身为‘宠物’的你就会感受到十倍于饲主的痛苦，这也是唯一能让你感受到痛楚的方式。也就是说，我整个人就是你的弱点。”

到这时，艾格鲁才终于明白了蕾依所说的“实验”的意义。

（这、这个臭女人……）

艾格鲁再一次对蕾依露出了憎恶的眼神，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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