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过去（上）

我走在医院的螺旋阶梯上，四周尽是患者沸腾的闹声。

我不喜欢来体检的原因，除了懒和不像自己的秘密被泄露外，最大的原因就是我很不应付这位墨医生。墨医生全名墨依凝，今年26岁，据说是哈佛大学医学院毕业的学生，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技术更是没的说，回国后直接当上了星江市人民医院脑科主任，同时也是当年我的主治医师。全国不知道有多少患者仰慕这位天才少女，不惜花重金住进星江市人民医院，当然是为了治病还是为了泡妞我就不知道了……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成为了自己回国后的主治医师，负责对我定期进行身体康复的检查。从父亲对她流露出只言片语的欣慰和母亲谈及她时的冷淡，我相信对方和自己的父母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PY交易。

总而言之，除了平时懒散的不像位医生以及对神秘事件抱有异于常人的好奇心外，墨医生并没有什么缺点，至少她的医术是货真价实的，在她的帮助下，好歹我的病情并没有再次恶化。然而，不知为何，她似乎对六年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格外感兴趣，甚至还去专门调查了相关报告，在这之前我还没觉得有什么，但自从知道这件事极有可能与魔女一类超自然生物有关联后，我便不得不在意了起来。毕竟，她可不像夏洛华这样的超能力者，也不是同我和冰莹一样的被卷入者，因为好奇心被卷入奇怪事件的家伙，如果不是主角，那么往往就是炮灰。好歹她也算是我父母的朋友，要是就这么挂了，会让我比较困扰。所以我最近一直在躲着她，连受伤后都没敢久待医院，却在最后还是给逮了个正着。

看样子，她是对我昨天受了重伤今天却能活蹦乱跳一事有了怀疑吧，所以在体检时才会反复检查我的身体。在反复强调了“其实身体并没有完好只是不喜欢待医院而已”后，兴许是我身上缠着的绷带（裹尸布）起了作用，她应该是相信了我的话，所以在体检完成后轻而易举就放过了我。

哎，之前都被各种各样的战斗闹烦了心，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号麻烦人物，之后还是注意下尽可能别来医院吧。我在心中下了决定。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呢，明明答应过月不会再做侦探，干那些危险的事情，要同普通人一样过着平凡的日子，可事到如今，自己却越陷越深了。就算解决了这次的事件，自己，又真的能否回到平常的日子里呢？正如夏洛华所说的那样，掌握了超越常人的力量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度上幸福的生活。刘正风人老了不想再过从前的生活了，举办了一个“金盆洗手”大会，所以就死了；李斯当年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后惨遭五刑；放眼古今中外，似乎越是有名的人越是不得善终，自己又是否能真正摆脱魔女的阴影，得到一次真正的安宁呢。我不知道。

我突然有了一种错觉，自己似乎一直在逃跑，害怕被那名为“过去”的怪兽追上。我一直认为是自己跑得够快，所以这六年来一直平安无事，然而当魔女虚兽等一个个超常生物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我才恍然，原来那头怪兽并非追不上自己，它只是打了个盹。当它苏醒之时，一切的秘密都将无所遁形。

别想太多了，洛天尘。我在心中对自己说。

曾经的我自认为强大到能够改变世界，却连身边的女孩都救不了；如今的我早已舍弃了过去的自大，只求能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就足够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我看了一眼病房门上的牌号，再次确认了这里就是4——13室后，敲了敲门。

“啊，来了来了。”门内响起的是会长一如既往轻快的声音，随着“咔擦”一下开锁的声音，房门被打开了，迎接我的是会长的笑容，“请进吧。”

我走进门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冷，非常冷。

怎么说呢，国内的空调设置最低温度是16度，然而房间的气温明显低于这个程度，从体表感知来看，大概也就三、四度的样子，尤其是在晚春还不算热的现在，比起降温，倒更像是在保鲜，连最近体质增加不少的我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过会长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仅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长裤在屋内走动，或许是习惯了也说不定。

屋内的装饰相当豪华，不愧是星江医院最高档的病房，家具器物应有尽有，弄得跟五星级酒店似的。屋内的光线很暗，窗帘被拉得死死的，掩住了窗外的阳光。大概是考虑到了我的到来，屋内点开了一盏灯，即使如此依然不是很明显。

“那个，请随便坐吧。需要我去倒茶什么的吗？”会长提议道。

“不，不必了。”我说，同时将视线放在了房子的中央，大概可以称作病床的大床上，沉睡着的与会长相貌如出一辙的少女身上。

“姐姐，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洛天尘同学啦，因为他说想来见姐姐，所以我就将他带来了呢。”会长坐在了床旁，轻轻抚摸少女的长发，尽管如此，她依然没有醒来。

与此同时，我开始仔细观察起了床上的少女。虽说夜思雅称呼她为姐姐，两人的外貌也像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床上的少女比起会长，似乎要更年幼一些，与我在虚域中见到的女孩，也有了八九分的相似，除去年龄带来的差异，如果会长没有其它姐妹的话，几乎可以肯定她与我在虚域中碰见的女孩应该是同一人了。真是奇怪，明明碰见与她同样外表的会长时还没有这样的感觉，可当我看见她时，第一眼我就确认了，少女便是自己此行的目标。

但是总觉得，她现在的样子，似乎并非单纯睡着那么简单。

无论是那苍白可见血管的皮肤，略微泛白的长发，还是至今仍未见她有任何苏醒的迹象，都代表着，她可能沉睡了很久很久。

“你姐姐……”迟疑了一会儿，我还是开口询问了。

“嗯，就像你想的那样。大家似乎把她的这种状态，叫作‘植物人’吧。”会长面挂笑容地对我说，但是我却从她的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悲意。

“……抱歉，我之前并不知道。”我说。

“嗯，没事哦。倒不如说，隐瞒了你们这么久的我才不对呢。”会长淡淡地笑道，一边轻轻抚摸姐姐冰凉的小手，“只是我一直在期望着，哪一天姐姐能醒过来的话，就能光明正大地向你们介绍了。”

“……能请问下，你姐姐她，沉睡了多少年吗？”

“嗯……从2009年12月24日算起的话，到现在应该是6年多了吧。”

6年前，又是6年前。而且偏偏是那个晚上。

赤红的雪夜……抱着濒死少年的女孩……或许我忘却的记忆，就可以在这里找到。

现在的我可以完全肯定了，夜思雅的姐姐，绝对和魔女游戏有着关联。说不定她现在的样子，也是因为当年发生了什么。虽然不可能直接询问她，但如果问问会长的话，可能会了解到什么。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少见的，我迟疑了。

“呐，小尘你，愿不愿意稍稍花点时间，听一听我和姐姐的故事呢？”会长突然说道，正愁不知如何开口的我自然点头答应了。

会长稍稍顿了一下，用一种平淡的口吻，轻轻诉说起了自己的过去：“其实我们，并没有父母哦。当我们有意识起，就是作为孤儿，在一所孤儿院长大的。”

刚开头就给我一记暴击啊。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此时夜思雅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位听众。

“怎么样，让你的幻想破灭了吧。我知道你们私下都在猜测我是哪位高官富商的女儿，很可惜，真实的我，只是一位没有父母的孤儿而已呢。有的，只是相依为命的姐姐。”会长的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说。

“会长……”明明知道现在不该是我插嘴的时机，但是看见那样的她，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会长并没有理睬我，自顾自地向下说：“不过呢，那时的我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相当的怕生，为了保护那样的我，姐姐从很小起就开始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其实我都知道的哦，那时有许多的人表示想收养姐姐，可是都不愿意收养一无是处的我，所以全被姐姐拒绝了，院长和那些照顾我们的阿姨都很头疼呢，她们一直教导我要学会独立，可是啊，和聪明的姐姐不一样，我就是那么笨，什么事情都学不会，只会一味地依靠着姐姐，完全没办法离开她呢，只要她一不在，我就会大哭。有时候我也会自责，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没用呢？如果没有我的话，姐姐会不会更好过一些呢。但是姐姐却一直是那样温柔地照顾我，无论我犯了什么错误，她都会无原则地包容我。我问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就跟我说：‘因为我们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亲人啊，就像同一颗苹果，缺少了哪一半都是不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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