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巫祝

完全，无法理解。从前的我，只有确定了对方是那种罪大恶极、逃离在法律之外、只会给他人带来痛苦的家伙时才会出手，那便是我的正义，实际上的确有很多人因此获救，但是像她这样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杀人，完全只是人命当作食物替代品的想法，我完全不能认同。

但是，我却没有资格去指责她的行为，因为在月死后，我曾经自以为是的正义已成为了笑话，实际证明，我不是神，我也救不了所有人。同样作为人的我们，又有何资格去否认他人的生存手段呢？

“我就那样一边杀人，一边换取食物，没有任何意义的，单纯只是为了活而活着。可能是因为杀了太多人被盯上了吧，在我十四岁那年，为了替自己亲友报仇的家伙买通了我所依靠的势力，在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后，组织轻而易举地做出了卖掉我的举措，他们联合起来，为了不让我起疑还派了几个炮灰，让我去执行一次压根是陷阱的任务。最终，那些炮灰们都死了，我则侥幸地活了下来。为了避免被发现后追杀，所以我第一时间潜回了基地，引爆了武器库的炸弹存量。”

不是为了复仇，而是单纯地为了活下去吗？这算是，把生命的本能发挥到极致了吧。

“虽然我成功杀死了所有人，但是自己也受了重伤，倒在废墟中，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我并不害怕，因为我已经亲眼见过了许多人的死亡，在那个地方，哪怕多活一秒都是赚到的，而我已经赚到了十四年，现在，是我接受它的时候了。可是，当我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帐篷里，旁边坐着一个小女孩，用着仍显生疏的英语亲切地询问我的伤势如何，还拿出了许多我从未见过的美食给我吃。”

“那个女孩，就是楚木由了吧？”

她点点头，随手将一双长白丝袜放在了沙发上：“后来我才知道，那时的她才十二岁，原本是为了保护一个大客户和当地一方首领的矿产开发协议，同经营着保全公司的父亲一起出国涨见识，结果无意间发现了濒死的我。听完了我的身世后，她友善地向我伸出手，询问我是否愿意来她家工作。因为听说能天天填饱肚子，所以我立刻答应了。”

喂喂喂你是个隐藏吃货吧？只是一点食物就能收买你了吗？不过那么小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难怪柚子她会养成那么一副剽悍的性格啊。以她平时的表现来看，的确是会将流浪猫和流浪狗捡回家的人呢。

“跟她一起回到了中国后，她的父亲替我申请了公民证和身份证。原本我以为自己被救下是为了让我成为她的专用杀手，因为我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可是大小姐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让我去学习，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在那个过程中，我发现了生命的意义，不再执着于杀人，开始对中国的文化有了浓厚的兴趣。”

“喂喂喂，你到底是怎么从一个冷酷的女杀手转变成文艺女青年的啊……”这么说我真的很好奇啊。

“我不信神，在那里长大的人们，没有一位会信奉着神明。但是中国的神和外国不一样，人们崇拜着自然道法，却并非一味地盲从，而是将其当作前辈一样敬仰着，相信通过修炼，可以抵达和神一样的境界，这是其他国家的神话所没有的，因为它给了我们一种希望，一种超脱命运的希望。”

“额，既然说了是神话，不也证明了它本身就是虚构的吗……”不过，我说出这句话时，内心其实也是不怎么坚定的，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已经极大地刷新了我的三观，由阴影构成的怪物，掌握着不可思议力量的人们，以及如同神一般，近乎无所不能的魔女，甚至按照我的推断，如果我能够完全掌控虚之眼的力量，便可以完全解析这个世界的一切构成法则，那样的话和神也几乎无异了吧。当然，要做到这一步的话，没有上亿年的时间大概是不可能的吧，以人类的寿命来论，直接可以out了呢。照这样看来的话，神话中的故事，或许并非完全都是骗人的。

“或许吧。”苏姗不置可否，轻轻抚摸着其中的一副画，眼神温柔得像是一位慈爱的母亲。那是一副相当奇怪的画，看材质大概是唐朝时期用的麻纤维纸。画中用尽了抽象的手法，第一眼看去简直就像是猫咪不小心将墨水泼到了纸上，又反复踩了好几脚而成的画，但是又蕴含着某种特殊的意味。我开启了虚之眼，却惊人地发现了解析不能的情况。

是的，解析不能，不光是画本身，甚至画框周边的空间数据也像是停滞了一般，虚之眼只能停在其表面，甚至连一丝内在的信息组成都看不出来。遇见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哪怕是夏洛华面具男子一类的存在，至少也能得出？？？的结论，而这幅画却是完全地解析不能。

“这幅画……”震惊之余，我忍不住发出了声。

“很奇怪是吧？这是一位有名的收藏家在去世后，举办的慈善拍卖会上展出的展品，据其生前的介绍说这是一位无名的画家临摹而成的作品，本身的艺术价值不大，但因为存在年代久远，当作收藏也未尝不可。那时的我刚好对古中国文化相当感兴趣，于是大小姐就将它买了下来，当作我的生日礼物赠送给我。”苏姗爱不释手地看着它，简直就像是看着自己的爱人。额，总觉得她看中的不光是这幅画，还有别的更特别的意义存在着啊。

“那么，你知道这幅画是有什么意义吗？”我问。

“根据那位收藏家留下的手札，得出它只是一件很久以前的赝品，年代大概在隋后唐初，真品另有其它，只是从未有人见过真品，据说当时的那位画家也只瞥过一眼，从此便像迷了神，耗尽一生作出了此画。听说这幅画有很神奇的作用，只要挂在家中，就可以保护家人平安，像那位收藏家虽然膝下无子，但也活到了一百多岁无疾而终。画的内容大概是在描述古代中国的祭祀场景吧，画中中央的人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当时具有极高地位的巫祝了吧。”

“巫祝？”

“上下为天，中间是人，人人平而为一，相互维持，是为巫。简单来说就是人类的原始崇拜，而巫祝就是上古时期高级知识分子，他们晓天文、懂地理、知人事，而且最重要的是能与鬼神相通，故有‘神职官员’之称。”苏姗一脸兴奋地对着我侃侃而谈，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些东西呢，只是听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妹子跟我普及古代的中国文化，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那么巫祝是在干吗？跳舞吗？”

“嗯，差不多吧，从古代甲骨文中可以看出，‘巫’和‘舞’是一回事，在古代，祭祀活动通常以舞蹈为重要手段。巫舞跳起来的难度很大，技艺高超，一般人不能为之。另外，跳巫舞的人不但善舞，而且貌美，很能吸引、迷惑他人。由于‘巫’和‘舞’是同音，‘巫，以舞降神者也’，所以巫‘降神’手段主要是舞蹈。从她们服饰来看，应该都是女性。这幅画的具体含义，大概就是古代的巫女们跳着巫舞，来祈祷神明降临的仪式吧？”

“可是，一般巫舞不是只由一人至多两人进行的吗？看画中的样子，似乎有着七个人形哎，不，或许还不止。”

“这……大概真的要跳的就一两人，其它人都有别的事情要干吧，毕竟是一副和火柴人差不多的人形，又看不出来太多。”苏姗难得迟疑了一下，“反正也只是很早以前的画了，也看不出太多的东西。”

“嗯……”稍稍有些在意呢，我想着从她这里借到手带回家研究的可能性……大概是不用想了，看她那么宝贵的样子，感觉我只要提出就会被打死呢。

“话说，你家大小姐跟你谈过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

“知道啊，因为大小姐看中了一位男生，但苦于不知如何接近对方，所以就请你来帮忙。”苏姗答得极快，虽然在笑着，眼神却冰冷至极，“只是，听说那家伙只是个玩弄女人感情的人渣呢。如果只是传言还好，如果是真的话，那么即使献上这条性命，我也绝对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后面的话已经不言而喻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默默为杨明知祈祷，平时也就算了，这时候可千万别玩火啊，不然的话真的会死很惨的。

“那么，你也准备好了吧？”苏姗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准备？什么准备？”我愣了一下。

“当然是……这个啊。”苏姗轻飘飘地从背后取出了一套衣服，做工精致美观大气，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但是问题是……这是一套连体的白**装长裙。

“那个，苏姗小姐……”我的眼皮狂跳不止，面容抽搐地说。

“嗯哼？”

“为什么，要拿一套女装出来啊，洒家是男生啊……”

“我知道啊。”

“那样的话……”

“啊，对了，我应该没跟你说过我除了古代中国文化外，别的兴趣吧？”

“那是？”

“比如说，帮忙可♂爱的男♂孩♂子打扮……之类的？”

“……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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