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虚数空间

除此之外，我还看见了一位趴伏在古树脚下的女孩，大量的光点聚在了她的身边，因此我才能注意到她的存在。从体型看，她的年龄似乎与我相仿，因为隔得太远，所以我并不能看清她的模样，只能看出她身穿着一件奇怪的白色长袍，上下衣似乎连在了一起，墨黑色的长发从腰际垂下，如蒲公英样在草地上散开。她似乎在专心看着地上的什么，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许久没有动弹。

“那个……”我刚准备出声叫她时，却被一只搭在我身上的手打断了。

“！！！”我下意识地回身准备反击，身体却在瞬间失去了力气。立刻，我选择翻身与之拉开了距离。在脱离了那只手后，失去的力量也重新回来了。

我没有再次动手，而是冷静打量起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的……一团光。

没错，就是一团光，至多能看出人的轮廓，除此之外便什么都不清楚了。

“嘘，小声点，吵到她就不好了。”光人发出了女人的声音，提醒我没有太大声。

她是指湖对面树下的那个女孩吗？因为没有从光人的身上察觉到敌意，我也压下了声音询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她又是谁？”

“我是引导者，这里是虚数的世界，不存在的空间，也是每位走上星衍之境的人们，所要到达的彼岸。”

“星衍……原来那种层次的力量，被叫作星衍吗？”我低声重复这个词。在之前与第五王兽的作战中，我的确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远超出我能理解的范围，光是支撑住自身的存在已是用尽了全力，要想解析更是难上加难。虽然这么说，但是我还是抓住了机会。结果，在解析成功的前一刻，自己就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

“好吧，那么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呢？”我问。

“唯有坚定本心之人，方可度过此湖，否则被会被其吞噬，同化为这片虚数空间的一部分。之后到达彼岸，就可以拿出你最珍视的东西，与那颗‘星衍’之树进行交换，取得星核。越是珍贵的东西，能得到的星核也就越明亮，其内蕴含的‘信息’也越完善。”自称引导者的人答道。

“原来如此，等价交换的意思吗？不过你还没说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

“不知道？”

“她从一开始，便只是一个影子，不知存在，不知意义，仅仅只是一具空壳而已。如果你不想变成她那样的东西，最好不要干扰到她。不过，一般人也看不见她就是了。”

看不见？什么意思？

“既然这里被称作虚数空间，也就是与现实相对应的、所谓不存在的世界吧。”我说。但是，不存在并不等于无，映在虚之眼中的信息，就是最好的证明。

真是奇妙，这里的一切果然就跟数学题X^2=-1一样，解出来i这个本不该存在的解。如果能待在这里足够久的话，虚之眼的功能一定会得到相当大的提升吧。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虽然时间的概念在这并不存在，但是我的身体却无时无刻不在被同化中，如果不早早离开的话，怕是连思维都会被消磨吧，又或者是变成引导者或是女孩那样奇怪的存在。

“总之，只要这么走过去就可以了吧？”

“嗯。但是一旦心里有所不纯，便会沉入此湖中……哎？”

“果然，会浮起来呢。”我站在湖面上，用力踩了几下，除了感觉稍微柔软了一些，和平常的道路也没有什么区别，“怎么了？”

在我身后的光人似乎有些吃惊的样子。

“不，只是我从未见过有人像您这样，直接就踏了上去……”

“嗯？那又怎么了？”

“不，没什么……”光人像是放弃了一样，然后跟着飘在了我的身后。

“怎么，你也要来？”

“作为这个世界的引导者，我有必要见证每一次的仪式。”

“哦，随便你咯。”我耸了耸肩，踏在冰冷的湖面上，身旁跟着一个全身打着圣光的女人，面朝着古树前行。这次的速度倒还挺快，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古树的树梢部，刚才看见的女孩就在我的不远处，依然保持着趴下的姿势，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我刚想走过去，却被一声雷鸣般的巨大轰响打断了行动。

“那么，来交换吧。”

“哇哦，树说话了啊？”我发出了感叹。虽然远看时就觉察到了这颗树的庞大，在近处时，我更感受到了它的那股巨大的压迫力，“我该怎么做？”

“只要把手压在树上，心里默想着你想交换的东西就可以了。”

“哎？那是指什么？”

“你所有的一切，包括情感、财富、记忆、寿命乃至命运。”

“呼呼，听上去挺有意思的。”我一边说，一边将手放了上去。

然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哎？这是……”引导者愣住了，她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发生。

“……你的心中什么都没有，凡人。”古树的声音嗡嗡作响。

“啊，那是当然的啦。”我抬起头笑了笑，也不管它看得见看不见，“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付出什么。”

解析，开始。

古树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它似乎注意到了我在做什么，无数的枝条从地面拔起，试图干扰我的工作，但是已经迟了，因为我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这个所谓的星核，和魔女之种的构造极为相似呢，都是用作力量的容器，区别就在于魔女之种的容量比较高、却存在某种人为的漏洞，而星核的容量较之魔女之种要少些，却更完美。照理来说，拥有着魔女之种的我，应该是会和星核互不相兼容的，但是通过两者间信息的对比，我找到了某种，更加完善的东西。

既然这里是虚数的世界，完全由信息来表达的存在，那么，我所想的事物，应该也能在这里被实现吧。

我一边躲闪着古树的枝条，一边在脑中模拟计算。旁边跟着我的引导者早早就被吓傻，呆立在了原地，大概在她的记忆中，从未有人像我一样激怒了这颗古树吧，不过我也是有苦衷的啦，毕竟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东西啊。值得一提的是，哪怕在这场地崩山裂的灾难中，小女孩仍然没有动作，似乎有着什么我看不见的保护罩护住了她，让古树造成的攻击不至于干涉到她。

解析，完成。

我猛地停下了脚步，缓缓地伸出了两手，一只抓向了虚空中飞舞的光点，一只碰向了自己的腹部。我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中也是无比地紧张，毕竟之前的我顶多就是解析一下事物存在的信息，而这一次，我却是对信息进行加工和编写，要是哪里出了差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就像人体的DNA序列进行表达，哪怕一对碱基对出现了差错，都有可能造成致死性的疾病。

虽然我的手中什么触感都没有，但是在虚之眼的世界中，我的双手的的确确地触碰到了两种信息的存在。接下来，就是将两段信息进行加工和再编写，以及，信息的重塑。

构造，完成。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绪，我缓缓地，打开了合拢的手掌。

光。

不可思议的光，照亮了整个世界，连天空都变得明亮如白昼，古树停下了自己的愤怒，小女孩也终于被吸引，抬起了头。

啊呀。我似乎一不小心，造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哪怕环绕着这颗古树的所有光点加起来，也没有我手中的光明亮吧，更因为我手中的存在，它们的亮度失色了不少。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光点忽然自己飘了起来，渐渐没入我的胸口，那道照亮了世界的光由此消失不见了，可是那震撼却久久无法散去。

“没错、吾所追求的、正是……”

“静。”女孩轻声，打断了古树激动的话语。她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我的面前。

冷汗，止不住地流落。

这是怎么回事啊？随着女孩的一声令下，世间的一切都停止了，连虚之眼中的信息也停止了流转。

身体，动弹不得。我只能默默地看着她一步步地接近我，因为有刘海的遮挡，所以我自始至终都无法看清她的脸。

“回去吧，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女孩发出了一丝轻叹，轻轻地，将无法动弹的我推入了湖中。

我仰面倒了下去，也终于看见了女孩的脸。

那一霎，像是有雷霆当头劈下，全身麻木；又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千言万语汇成了一个词语：“卧槽！”

因为我看见了，自己的脸。

可是还没等我再看仔细，身体已经沉入了湖中，隔着湖面，像是隔着一块镜子，镜中的我默声不响，注视着我一点点地远去，陷入那无底的深渊。

终于，当最后一丝光亮也被吞没之时，我的意识，又重新回到了那块主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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