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感到有些累了,于是我停了下来,开始细心地帮她打理起头发和衣服。虽然说是衣服,但实际上也就是一条很长的半透明白纱,披挂在星素白的胴体上。
“话说,你这样子不会冷吗?”
“……?”星轻轻地歪头,似乎没有理解我的话。
“就是说你穿得这么点衣服……嘛,算了。”反正她应该也和琴姐她们一样有着某种能力吧,所以应该也不会怕冷。
“……泽。”
“嗯?怎么了?”我笑着偏过头,看向躺在我的身旁,呈“丨”型的女孩。
“……有喜欢的人?”
“那个啊,还不清楚啦,虽说琴姐是整天把结婚什么的挂在嘴边,不过对我来说这种东西可能还是太遥远了些吧,谁知道呢?顺其自然呗。”我稍稍抬头,将双手重叠枕在了脑后。今天的天空格外晴朗,仅凭肉眼都可以看见那漫天星辰所组成的银河。
“……是吗。”
“好美呢,星。”我发出了赞叹声。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星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红晕。
“嗯,果然怎么看这些星星都不会腻呢。”
“……是吗。”星面无表情地说。果然是我看错了吧。
“啊,我决定了!”我猛地从地板上坐了起来,举起了双手。
“???”
“果然,还是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呢。”
“!!!”
“呐,你知道吗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可是相当大的哦!光是我们所在的欧洲就有1000多万平方公里,相当于300万个星夜园那么大呢!在地球上,可是有着七块大陆,每块大陆上都有许许多多的国家和许许多多的人,有着自己的习俗和自己的文化。其中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位于亚洲东部的中国,我好像听女仆们说过自己就是在那里被捡来的呢,所以有机会的话,我想去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是怎么样的。那个牛郎和织女的故事也是从那边传来的呢!啊还有还有,星一直待在这个地方所以可能不知道吧?在不同的地方仰望天空的话,看到的星星也不一样哦!等哪一天我出去了,就带星一起去看吧!啊还有还有……”
“……够了。”
“哎?”
“我说,够了。”
我从星的话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愤怒的情绪。迫于那股无形的压力,我闭上了嘴。
“星……怎么了?”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不好吗?”
“不,不是啦,也不是不好,我也很喜欢大家,但是老是待在一个地方,难免有些困乏……”
“外面,很可怕。出去的话,会死。”
“没、没那么怕人的啦哈哈,虽、虽然可能在打仗,但是只要小心点的话……”
“出去的话,你,会死。”星斩钉截铁地重复道。
“……”我沉默了,许久没有回话。
星缓缓地爬到了我的身旁,然后,抱住了我。
可是,为什么呢?明明我俩贴得这么近,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的温暖,就好像抱住了一具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星在我耳边说完了这句话后,突然就消失了,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空荡荡的房间内,只留下了我,和那台孤零零的天文望远镜。
滴答。
我抬起了右手,就在刚才,星抱过来的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手上。借助月光,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掌心中央呈现的,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那是,星的泪。
我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一路上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但我的心中却是沉甸甸的。从那以后我依然每天晚上都会偷偷跑去观星台,只是再也没有见到星的身影。我是不是惹她生气了?是我说错了什么话吗?我怀抱着这样的不安,一晃眼,又过去了半个月。
我,感冒了。
原因似乎是因为昨晚下起了大雨,我在别墅与观星台来往的途中着了凉,琴姐她们并不知道这件事,似乎将我感冒的原因全放在了自己的疏忽大意上,为此自责了好久。对不起,琴姐,还有为我担心的大家。
身体格外地沉重,哪怕翻个身都要花费大量的体力才能做到。我大口地喘着粗气,尽量蜷缩成一团,好让身体不那么冷一些。
自己,不会就这么死了吧?我的脑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可怕的想法。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死,只是潜意识地感到了畏惧。然而这一次,我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接近过死亡,那么痛苦,那么不安,那么地孤独。
不要……不要!
我,不想死。
我拼尽了全力,支撑自己从床上爬了下来。
我要,去见星。
不管她是否还会出来见我,不管她是否原谅了我,我,还是想去见她。
可恶,给我动起来啊。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啊!
我才不要,在这里倒下!
“果然……诅咒……缘故吧?”房间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屏住呼吸,尽量让身体往门上靠了靠。听上去似乎是经常来往庄园的客人们中的一位,无奈高烧使得我完全提不起注意力去辨别究竟是谁。
“……已经……睡了……”和男人说话的人是琴姐。为什么这么晚了,他们还会在走廊里聊天呢。
“……结界……不完全……”
“……大人……不会……”
“她……必须……九年……容器……”
“不许……你们……”
他们的言辞十分激烈,像是在争吵着什么。可恶,完全听不清啊,如果,能再近一点的话,近一点……
“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你们这是在暴遣天物!那个孩子本可以成为最强大的战士,可你们却把她养成了一个花瓶!”“轰”地一下,男人的声音突然在我耳中炸裂,我被吓了一跳,仰后摔倒在地。
他们发现我了?不,不对。
是我的听力,突然变好了。
我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又赶紧重新趴到了门上。这一次响起的是琴姐的声音,听上去无比地冷漠:“这是那位大人决定的事情,你管不着。还有轻一点,小心吵醒了她。”
她?是在说我吗?
男人显然也压住了自己的怒气,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好好好,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有第二次的失误了,否则我会联名董事会,撤销你的职务。”
“随便你好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至少,在那个孩子活着的22年里,我不希望她有任何的损伤。既然你们替她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请做好容器的监管者这一身份!”
“哼,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的。”
男人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好了,琴,我知道你心里也不舒服,但是董事会那些家伙你也是知道的,各个都是老死板,毕竟容器的存活可是关系着全人类的命运啊。我知道你照顾小孩子也不容易,不过也快了,还有九年时间,等她死了你也就彻底解脱了,但那时候你想休多久的假都随便你。”
“……我明白的。”
后面的话我完全没有听进去,因为我的大脑已经乱成了一团。
容器?我?还有九年……我,会死?
琴姐她,也是因为某种职责,所以才会一直陪着我?
“骗子……”
一起洗澡,一起荡秋千,一起坐跷跷板……
“骗子……”
一起在花园里捉迷藏,不小心摔倒时比我还紧张,明明是个大人猜拳输了还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在我睡不着的夜里,一直待在我的身边,讲着童话故事。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真是可笑,亏我还觉得星可怜,于是每天夜里都去找她,好不让她孤独。
到头来,原来只有我,一直是一个人啊。
后来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等我再次醒来时,自己已经重新躺在了床上,似乎是巡夜的女仆发现我倒在了门边,推测我是想起夜,将我抱到了床上。当医生再次来到,宣布我已经好得差不多时,琴姐终于放松地吐了口气,我也露出了不必担心的笑容。我的发烧似乎只是星夜园几百年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插叙,很快一切都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然而,有些东西,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再也没有去观星台,也再没有去见星,因为我害怕如果看见了她,我的心将变得不坚定。
没错,从那天起,我便在心中筹备了一个小小的计划。
那就是……
逃离,星夜园。
(可能有些人觉得我这几天怎么没在写主线。事先申明下,我可没有在水哦!这可是相当重要的铺垫。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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