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告别

“你这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跑了以后这个女人会怎么样！那可是比死亡还要痛苦地折磨！而且竟然是不定向传送！你难道想死吗！”陈叔终于慌了，脸部表情变得完全扭曲，形同恶鬼。

“是吗？恐怕正好相反吧，我走了以后，不出意料的话，你绝对会为了自保而选择和琴姐站边，谎称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对她才是最安全的。至于能传送到哪里我才无所谓，管他是高空还是地心，反正你也说过我活不了那么久，这么死了，也无所谓吧？”我笑了笑，说。

“不，不，不！我不允许！我计划了这么久，这么久！我怎么可能让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我命令你赶紧给我滚出来！不然的话，一旦被我抓住，我一定会好好地折磨你，把你吊在天花板上，在你白嫩的皮肤上留下鲜红的印记，我会将你那娇小身躯中发出的动人哀鸣好好记录下来，每夜每夜地重复！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得到你！”

“闭嘴吧。”琴姐一只手放在了男人的后脑勺，将近乎癫疯状态的他直接摁进了泥土中。

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整片空地终于只剩下我和琴姐两人，四只眼睛，默默地对视着。

“抱歉，琴。”我率先开口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明明知道了真相，还这么说吗？”

“嗯，当然了。”我的嘴角向上扬了起来，“因为我……最喜欢琴姐了啊，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为什么……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话啊……这样的话，我不就会……”琴姐梗塞地说，大颗大颗的泪珠打在纯白的女仆服上，留下了湿透的痕迹。

“我全都明白的，琴姐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不让我离开这个庄园的吧？可是，对不起呢，琴姐，我大概，是成不了你理想中的女孩子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待在这个地方，度过安宁却平淡的一生。如果我死了，那么琴姐你就忘了我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吧；如果我还活着的话，那么总有一天，当我累了的时候，我一定会回到这个家中，到那时，希望能再叫您一声琴姐。”

“你这么说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啊……不过，太好了呢。大小姐，也长大了啊。”琴姐抹去了脸上的泪痕，恢复了平常不苟言笑却又带着一丝温柔的面容，“如果这是大小姐你所期望的话，那么在下必当尽生命来守护你的愿望。顺便……13岁生日快乐，大小姐。”

“嗯，谢谢。”我们不再说话，只是默默隔着结界对视，直到，白光吞噬了我的全身。

白色。

什么都没有的白色空间里，我悬浮在半空中，感觉身体格外地轻盈，却使不上一点的力气。

这里是哪里啊？

喂喂喂，我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虽然表面上完全不在乎，但是真当遇见了这种事，我的内心还是十分慌乱的。搞什么啊，好不容易从那个地方跑了出来，却要死在这种地方，我的运气也太差了吧。

不，不行，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眼看就要开始新生活了，怎么可以在第一步就被绊倒了！

名为虚之眼的能力，如果你真的能听见我的心声，那么拜托你，看透这个世界吧！

哎？

虚之眼还未完全开启，一个人形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是星。

现在她的样子与当初我看见时的模样截然不同，那条透明的白纱不知扔去了哪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纯白色的长袍，没有任何多余的点缀，与星自身那种虚无缥缈的气质完美结合在了一起。如果不是她那头披肩垂地的白发和人偶一般精致却无表情的面庞，恐怕我也不敢相信她就是星吧。

“你是，星吧？”我迟疑地说，“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不对，是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的？”

没有回答，但是好歹与她相处了几个月的我，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吗，那你是哪一边的人呢？想把我永远困在那个宅子里免受痛苦的一边，还是想要利用我的力量的一边呢？”我保持着不变的笑容，内心却在绞痛。

为什么，会是你呢？明明唯有你，我是最不愿意在此刻看见的人啊。

“……不要走。”

“哎？”星的回答没有出乎我的意料，“看样子，你是站在琴姐一边的人吗？”

“不是这样的，不对……”

不是？不是是什么意思？

“只要和我一起的话，雨泽，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这又是指什么？

“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怎么会！”我慌忙摆手道，“我也很喜欢和星在一起哦，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和你一起一起看星星，听你讲它们的名字和故事。”

“那么，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我想要找到，自己活着的价值。”

“？”

我轻笑地说：“星可能不太明白吧，但是从我有了意识起，我就一直生活在星夜园里，被人当作公主一样对待，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无论谁对我都是恭恭敬敬的，不管什么事都不用我去做，大家都告诉我这样就可以了。可是，我心中的某个声音告诉我这样是不对的。那之后，我喜欢上了读书。那时的我想，如果我也能像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是不是就可以帮助到他人，自己也会变得有用了。在这个契机下，我觉醒了虚之眼的力量，偷偷学习宅子里每一个人的技能，然后得意洋洋地展示给了琴姐看，好让她明白我才不是一个花瓶。谁知道她把我大骂了一顿，还严禁我再次使用这种能力，为此我消沉了好一段时间，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干脆就和故事里那些什么都做不到只会等待王子和勇者的到来的公主一样活着就好了。这个想法，直到我遇见星才改变。”

星一言不发，静静地听我讲话。

“因为星和其他人不一样，你告诉了我许多星星的知识，在我向你讲述书中的故事时，你也会很认真地听着。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所以我就想要怎么回报你的信任。我想来想去，果然只有一点，那就是和你一起，去看遍世界上每个地方的星空。”我喋喋不休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星的表情有了些许的变化。

“可是，星你就那么突然消失了，为此我一直都很自责，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后来，我明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了自己一直被要求待在庄园里的原因。你知道我得知真相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不是愤怒，不是绝望，而是开心。因为我的存在并非毫无价值，我也是真真正正地活着的啊！”

“那样的话，为什么要走？”

“……果然，还是太任性了吧。突然说什么‘你是可以承担罪的容器’、‘只要你活着那些从罪中诞生的怪物就会减少许多，人类也会因此免受伤害’、‘你是救世主’这些话，换谁都会和我一样不知所措的吧！而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划水的救世主啊，说什么只要活着就能拯救世界？骗小孩子吧！更重要的是，我凭什么要成为那些我从来都没见过面的家伙的救世主啊！抱歉我又不是什么圣母，我所追求的价值才没有这么高尚。我想活着，不是为了什么全世界，而是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活着。我想要找到那个人，那个能够证明我的生存意义、值得我全心全意去守护、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人，所以我才要离开这个家。我是不是很奇怪？明明是个女孩子，却想要去守护什么人……”我自嘲地说。

“不对，我正是……”

“不对什么？”星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我完全没听清她说的后半段话。

“那么的话，我不行吗？”

面对她那如星空一般澄澈的双眼，我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动摇，好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道：“星的话，是不行的。”

“……为什么？”

“因为星是拯救了我的人，我不想太过依靠你，否则的话你也会觉得麻烦吧？就是因为我太过黏你了，所以你才会消失的吧？所以，与其让你讨厌我，还不如在那之前我自己先离开呢。”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你什么都不明白。”

“？？？”

“你，又要离开我吗？”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被一阵巨大的悲怆包裹。我的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全身的血液如在逆流，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说不出话，只有那份绝望的痛苦一直在心里徘徊，无法散去。

好难受，好痛苦。

谁来，救救我？

突兀地，所有的痛楚都在同一时间消失不见，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出现在了一座凉亭中，面前站着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留着白色长发的少女，不过面容像是被迷雾笼罩着一般，完全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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