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决意

我拉起了倒在地上的少女，好半天她才从恐慌中恢复过来，面带疑虑地说：“您是……”

对了，说起来我现在还是女孩子的模样，因为师父他们能很容易地看出我的真容，所以我在山上修行的时候都是以本来的面貌见人的。我赶紧找出了婆婆留下的魔具，重新戴上：“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女孩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冀的光：“啊！是泽大人！是女王陛下派遣您来的吗？”

“这些等下再说，你告诉我，那些神州大军已经攻打到了这里吗？”我焦急地问道。要知道这里可是离王城最近的城市，要是这里都已经沦陷的话，那么赛勒特恐怕也就危险了。

“不，不是的，这貌似只是他们的先遣部队，女王陛下所在的王城并未受到进攻。”少女摇摇头说。

是吗……我在心中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沉下了心，光是先遣部队，就几乎毁灭了整座城市吗？比如我刚才解决的那个家伙，虽然仍不如我，但是对上普通人的话简直绰绰有余，要是整个先遣部队都是那种程度的好手，城市的陨落也就不足为奇，从中也能看出朝廷对这场西征，到底下了多大的功夫。

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马上找到赛勒特把她带走才行！就算打晕了也要带走！

“呐，既然是泽大人来了，就说明女王陛下还没有放弃对吗？我们会胜利的，是吗？”少女紧紧地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希冀。

“……啊，是的。不过你还是先跑吧，跑的越远越好，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先。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少女重重地点了点头，满怀希望地跑走了。

我，说谎了。

伤害了养育自己的亲人，背叛了有救命之恩的师父，还欺骗了无知的少女，给予了其虚假的希望。我究竟，要罪无可恕到什么境地，才能停止呢？

可是，不能在此停止。

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我迈着疲惫的步伐，一步步地接近那座华贵的宫殿，往事逐一浮上心头。

没错，我就是在这里，与她相见的。四年过去，宫殿的每一处都与我记忆中的场景无所差别，只是多了一些岁月的沧桑。

因为有着时差的关系，此时的诺莉亚王国还是傍晚时分，宫殿十分平静，脚步声清脆地发出了回响。宫殿的深处，少女一人独坐在高处的王座上，身影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落寞。

我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到底是“我回来了”这样比较郑重，还是“我来救你了”这样充满浪漫气息好一点呢？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少女突然说话了，满带着上位者所有的威严：“为什么要回来？”

哎？我愣住了。等等导演这剧本不对劲啊！按照正常的剧本不应该是少女看见我后痛哭流涕地扑上来然后我找个机会就把她带走了吗？

“这个国家不欢迎你，你走吧。”少女的第二句话直接将我的心打进了谷底。

“哈？你在开什么玩笑啊！你以为我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跑回来的啊！我……”我忽然说不出话了，看着灯光下赛勒特那张冷漠的脸，我却充满了恐慌。四年过去，岁月并没有在她的容颜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可是看见她，我却像是看见了一位陌生人。

我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成真了。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位纯洁的、只会跟在我身后、不时就会脸红的赛勒特了。现在的她，是诺莉亚王国的女王，诺莉亚陛下。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那我至今为止的努力，究竟是为了谁啊！”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大喊了出来。而面对我的失控，赛勒特依然保持着一张冷漠的脸，用看小丑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就自行退下吧。明天一早，大秦的军队就会到达城下，如果不想死的话，就前往东方的港口，在那里停留有一艘前往其他国家的大船，也是最后一艘了，错过了这次，恐怕你就得和这个国家一起陪葬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到多少人，恐怕他们，早就已经坐更早的船离开了吧。

“那你呢？你还不走吗？”

赛勒特淡淡地说：“这是自然。朕是这个国家的女王，只要朕在，这个国家就还不算灭亡。”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能一个人挡住他们的军队吗？”

“不，恐怕连万分之一的几率都没有吧。”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是王。这不正是你教给我的吗？泽卿？”赛勒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赛勒特的话像是一根攻城木，重重地击打在了我的胸口。

见我没有说话，赛勒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过了好久，她才重新张口道：“既然如此，你就走吧。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照顾好那些臣民……”

“……逃吧。”

“哎？”

“我们，一起逃走吧。”我死死地盯住赛勒特的双眼，认真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那些都无所谓！只要我们逃走，不管去哪里都可以吧！高山、海外、甚至是宇宙外，总有能够容下我们的地方！所以，我们一起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听到我的话，赛勒特一直紧绷的脸终于出现了些许的裂缝，她低下头，不让我看见她此时的表情，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为什么……当初没有……”

“哎？”

“已经迟了啊！如果我逃走的话，这个国家就真的要灭亡了啊！”她猛地抬头，泪水夺眶而出。

“这是，什么意思？”

恢复了我所认识的那个赛勒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起因。原来在神州军的浩大声势下，赛勒特早已向其提出了和议的申请，而大秦皇帝所要求的条件也很简单：那便是赛勒特，身为诺莉亚王国的女王的性命。他是个太过骄傲的人，容不得世上有第二位王的存在。

“就算我逃走的话，我的臣民也无处可逃，所以，如果只是以我一个人的性命为代价，能救下他们的话，那不也足够了吗？”

“开什么玩笑！自己的性命不才是最宝贵的东西吗！其他家伙谁管他们啊！”

“搞不清楚现状的是泽才对吧！这个王位是父亲留给我的，最宝贵的东西，哪怕是死，我也绝对不会放弃的！”

“你你你你你！我简直要被你气死了！人都要死了，所谓的王位有那么重要吗！”

“我也不想死，害怕自己的死一文不值，但这是为了让大家活命，那就没办法了。”

“我可不记得自己教出来的是这种笨蛋啊！”

“呐，泽。”赛勒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你是说在澡堂里吗？”我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掉了下来。

“才不是！我是说第二次！”赛勒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轻咳了一声，“那一天，你说我只适合当一位生活在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因为我太天真了，那时我还很生气，还和你立下赌约，发誓要成为真正的王，让你不得不臣服于我。可是一直以来，我其实都是在跟着你的脚步前行，直到你离去的时候，我也没能追上你。我知道自己很笨，但是，现如今终于有一个机会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为了保护自己的臣民而死，这对于一位王来说，是最崇高的荣耀了吧？这样的话，就算是我，也能成为被泽认可的、真正的王了吧？所以，哪怕挡在我面前的是泽，我也绝不会放弃！”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所背负的东西吗？

“明明已经做好孤独一个人，静静死去的准备了。可是，果然还是有些害怕呢。我一直，一直都想再看见你一面。就像做梦一样，你真的，又一次出现了呢。这样的话，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求求你，让我成为，真正的王。”她的泪水挂在脸上，但又绽放出花朵般美丽的笑容。

“……哪怕，是用你的一切来做交换？”

“哪怕，是我的一切！”赛勒特坚定地说道。

我说不出任何的话，早已准备好的语言像是鱼刺一样，卡在了喉咙中，进退不得。我看不见自己的脸，此时此刻，恐怕也和她的表情是差不多的吧？

“……我知道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我不会阻拦你。我也会代替你照顾好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因为失去了王，而被其他人欺负。”

“是吗，那就太好了呢。”

“不过，在那之前。”我从随身携带的百宝袋里拿出了一瓶酒和两个酒杯，倒满了两个空杯，“我们来喝酒吧。”

“哎？喝酒是没问题，不过为什么要手腕扣着手腕这样子喝呢？”

“这是我故乡的习俗，叫作交杯酒，是为好友送行时候的礼仪。”

“是这样吗？”虽然有些疑惑，赛勒特还是乖乖地喝完了，“总觉得，这酒的味道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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