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相逢（2）

妖主从一开始便考虑到了，白梅会为了蝶舞而将蝶舞真正被关押的地方告诉花知茂，从而会让他们直奔关押着蝶舞的地方。

于是他在白梅离开之后便让蝶衣将蝶舞从木屋中带出，关押到了妖仙林北侧的大厅之中，而他自己，则在木屋里静候着鱼儿上钩。

可是，他未曾想到，蝶衣竟然会将他的计划全部告诉给了梦显圣与花知茂。于是，花知茂与蝶衣白梅她们一同前往了妖仙林北侧的大厅，而梦显圣，想要与那妖主谈一谈，所以便只身一人前往了木屋。

“或许......或许梦公子和妖主谈妥了，妖主便会同意你和蝶舞姐姐在一起呢。”

见一路上花知茂脸上的表情有些心事重重的，白梅也是好意安慰着花知茂。不过白梅这话落到蝶衣耳中之后，蝶衣的脸上却也是露出了一丝担忧。

“妖主他......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谈妥的人。”

“欸？为什么啊......妖主他其实很喜欢蝶舞姐姐吧？让自己喜欢的人幸福什么的，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白梅那有些单纯的问题让蝶衣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她看了一眼花知茂，在看到花知茂似是没听到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心中也是略微松了口气，随后伸出手来轻轻地在白梅脑袋上打了一下。

“呜！做什么嘛蝶衣姐姐！妖主他本来就是喜欢蝶舞姐姐的嘛！明明在这个男人来之前，蝶舞姐姐天天都和妖主腻在一起的......”捂着脑袋的白梅似是有些生气的鼓起了脸，她有些不高兴的看着蝶衣，一味地强调着自己的观点。

她却是没看到，一旁的花知茂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

蝶衣无奈的捂住了脸，这白梅心思单纯倒是没错，人也聪明，就是有的时候脑袋里就是会缺上一根筋。

在她的认知里，‘喜欢’也好，‘男女之情’之情也好，定位相对来讲都是有些模糊。或许她以为，花知茂的这种喜欢，和她自己对蝶舞的喜欢，是同一个级别的吧？

“并不是......”

“嗯？”

本想跟白梅解释一下什么叫‘情爱’之时，那一直没有讲太多话的花知茂却突然开口了。蝶衣见此也是停下了话，转头看向花知茂。

“那个妖主，并不是因为喜欢，才留下蝶舞的......”

“欸？什么意思嘛？”

白梅听花知茂的话听的是稀里糊涂的，可一边的蝶衣，那本就略显苍白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更为苍白的一面。

她没想到，花知茂竟然......知道这事。

花知茂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这说话断一半，白梅怎么能受得了？她不停地晃着花知茂的袖子撒娇似得让他快说，只是这无论怎么晃，花知茂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蝶衣虽也是沉默着，但是那广袖下藏着的手，却是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

——

这唯美的夜色，落在梦显圣的眼中，却是如破裂了一般。漫天的星河，在他眼里好似凝聚在了一起，化作了最为寒冷的冰霜，吹袭着他的内心。

眼前的男人，早已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温柔的人，那被复仇所渲染的面目全非的脸，在梦显圣眼中就好似鬼。好似一条索命的鬼。

脸上被印上了拳印，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飞出了屋子。

在地上翻了两圈，梦显圣平躺在这片草地中，嘴角带着血迹，双目略显呆滞的望着漫天破碎的星光。

痛吗？

很痛，脸好痛。可是，心里更痛。

善文仙君的突然出现，更是让梦显圣那深埋心中的往事，突然像是要将他的心撕裂般，不断地外涌......不断地外涌。

记忆中，那温柔贤淑的女子，倒在自己怀中，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轻轻地合上了眼睛。而将她身体刺穿的，是自己的手，自己的剑。

“她很痛苦......妹妹她死的时候，绝对是很痛苦......”妖主走到了梦显圣的身侧，那充满妖异的脸上，是无尽的冷漠，令梦显圣绝望的冷漠。

“所以，我会为她报仇......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为她报仇。”他揪着梦显圣的衣领再度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抬起的拳头，再次毫不留情的落在梦显圣的脸上。

鲜血从鼻孔中喷涌而出，那一拳的力度，更是打的梦显圣连鼻子都歪掉了。

“怎么？梦显圣，你怎么不还手呢？你的天罡法术呢？嗯？”

又是一拳打在梦显圣的脸上，梦显圣的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血液似是找到出口了一样，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梦显圣只是垂下了头，半句话也没有讲，似是愿意承受眼前这男人对他所做的一切。

即便是死在他手中，那也是可以的吧？

自己本就一无所有，用自己的这一条命，去还他妹妹的那一条命......

“梦显圣，你就那么的想死吗？呵呵呵，好啊，成全你，我这就成全你！”妖主见梦显圣不还手，心中的怒意更是涨的飞快。他抬起手，一股股妖气缠附在他的手上，这一下子若是打下来，梦显圣即便是有天大的能耐怕是也要魂飞魄散。

可梦显圣脸上却并无半分惧意，倒不如说他此时就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似得，只是用那麻木的眼神望着凝聚起来的妖气，可自己却是半点要躲开的意思都没有。

他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呵，还真的是想要寻死啊......是呢，你这种人本就是了无牵挂的主，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啊......”

了无牵挂......即便是死，也不会有人伤心......

是吗？是这样吗？

梦显圣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了腰间的香囊，他眼前一亮，那混乱的思绪，忽然间变的明亮了起来。

不，并不是，自己并不是了无牵挂啊。

梦显圣心中想起了桃香，想起了那陪在自己身边近两个月的少女。那桃花般娇艳的脸上，虽大多数时间都是带着冷漠，可时不时的也会露出令人神魂颠倒的笑容。那令人沉醉其中的体香，表现的虽是冷漠却很会关心他人的性格......

那在梦显圣眼中近乎完美的少女，她便是梦显圣的牵挂，她便是梦显圣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牵挂。

而且，自己也不能死啊......要是自己死了的话，那桃香，不也就跟着自己一起消失了吗？

想到这一点，梦显圣‘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怎么忘了，他现在和桃香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他怎么可以死？他绝对不能死！至少......不会死在这种地方！

在妖主震惊的目光下，梦显圣冷笑了一声，他一把抓住妖主的手，一点点的将妖主抓进自己衣领的手给掰开。接着，竟是将妖主整个人给甩飞了出去。妖主后退了好些步才稳住了身体。

“怎么可能......”

他捏着自己的手腕，看着自己那竟有些发麻的手，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那在整理着衣领的梦显圣。

这怎么可能......即便这梦显圣再怎么说，也不过只是个不入流的散仙，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超越了自己的力量？

梦显圣整好衣服，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似的笑意。现在的他，神情之间哪还有半分迷茫？有的，不过是自信与得意罢了。

“善文仙君，看样子，你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呢......那个拳头也好，性格也好，全都软趴趴的家伙。”

“你！”

妖主被梦显圣这话激的心头冒火，直接是咬牙切齿的便扑向了梦显圣。见此，梦显圣眉头一皱，从容后退，看着妖主那拳脚之间似是因为愤怒而没了章法，直接是抬起腿来对着妖主的膝盖一踹，让那妖主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地上。

“什......”

妖主还未来得及撑起身子，梦显圣的腿便狠狠地砸在了妖主的肩上。这一鞭腿似是有那万斤之力，直接是将妖主砸在地上，口中喷出了一口黑血。

然而，一见到这洒在地上那血的颜色，梦显圣脸色却是一变。他忙跑到妖主面前，一把将趴在地上的妖主抓了起来，双目滚圆的看着他。

“你，你吸了妖气？”

这黑血之中掺杂着各种妖怪的幽怨之气，虽是说不出个具体数字，但是梦显圣少说从那份血液中感受到了数十只妖怪的气息。也就是说，妖主他体内，少说混合了这数十只妖怪的妖气才对。

“你，你吸了那么多妖气，会死的！”

梦显圣急忙抓住妖主的手腕为其把脉。这一把脉，却是觉得妖主体内混乱不堪，形态各异的妖气在他体内四处乱窜，吓得梦显圣将妖主的手一甩，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梦显圣清楚，在这修炼之中若是不慎有一道仙气失控，在体内乱窜的话，那种感觉就好似有一把刀子在你体内乱割。而如此多不同的妖气在妖主体内肆意乱窜，那种痛苦怕是只用‘粉身碎骨’是无法全部形容的过来了。

“怎么？被吓到了？”

见梦显圣吓得那个样子，妖主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他稳了稳摇晃的身体，周身的妖气开始运转了起来。

“我可是每天都在承受着这种痛苦......为的，就是练就这无敌的魔功啊......”

他手上凝聚起的庞大妖气，让梦显圣心中升起了一丝古怪，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梦显圣眼睛一瞪，看向那团凝聚在妖主手上皮球般大小的紫色妖气。

“你......你的那些妖气，怎么会有蝶衣小姐和蝶舞小姐的气息！你......难道！”

听到梦显圣的话，妖主的脸上，露出了近乎癫狂的笑容。

“没错，正如你所想的......那两个家伙，作为我的仙仆，虽然并不是什么战力，但是倒是还蛮忠心的呢。在我仙堕之时还愿意追随我不说，还有着最为‘纯净’的妖仙气息。既如此，那份忠心......我自是要好好地利用一番了啊。哈哈哈哈！”

——

——

——

花知茂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初蝶舞为了让自己与她逃离妖仙林，而让妖主吸光了身上所有妖气的一幕。

看着自己的爱人痛苦的挣扎，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哭泣。

那红润的脸，逐渐转为惨白一片。

可是尽管如此，到最后妖主却食言了。

自己无论如何拼命地与他理论，到头来，却是被他弄瞎了双眼，像条死狗一般被丢了出去。

最后，是蝶舞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自己面前，用体内的‘本元’妖丹，硬生生的挤出了一点妖气为自己治伤。

也正是那一日，蝶舞放弃了一切，哭泣着与自己相拥在一起，立下了誓言。

那一日，花知茂与蝶舞逃出了妖仙林，最后却因为盘缠问题，只能落住与段水城中。

虽然安稳平静的度过了两年，可本以为能这样永生永世的幸福下去时，最后却还是被找到了。

这一次，花知茂心中下定了决心。

若是能再一次与蝶舞逃出妖仙林，那么他将会远离这里，从此与蝶舞走遍天南海北，再也不会回到这个留下了幸福与痛苦回忆的地方。

“便是这里了。”

耳边，响起了蝶衣的声音。花知茂心里一紧，颤抖着的手轻轻地向前一推。

吱——

这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是那么的刺耳。

是那么的难听。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声音，花知茂的眼泪却不自觉的流淌了下来。

‘咚’......

‘咚’......

‘咚’......

那是谁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房间中回荡？

好像......有谁到了自己面前。

那熟悉的香气。

熟悉的哽咽声。

以及，这扑入了自己怀中，熟悉的温柔。

“相公！——”

那拉长了的音调，让花知茂心中最后的不安完全被打破，可他脸上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相公，我这......真的是在做梦吗？”

听到耳边的哭声，花知茂笑了笑，更是将怀里蝶舞那软软的身子抱的更紧了。

“若此刻为梦，那便倾其一生，莫要再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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